之所以叫临洛,是因为那茶树是沈临洛出生那日,沈怀谦与夫人一同植于后院中的。
只待儿子娶亲这日,采下叶来煮茶。
除了这茶叶外,今日的茶水里还放了红枣和莲子,为的是讨个好彩头,祝愿儿子儿媳早生贵子,子孙连绵。
供桌之下,饮音公主已经来了好些时候了。
早在沈老爷和夫人还未起时,她已经等在了这里。
不是她起得早,而是一夜未眠。
昨日整整一晚,饮音都在等沈临洛。
她想着即便是沈临洛心里喜欢绾陶一些,先去了绾陶的房里,那至少晚些时候,会来自己这里的罢?
毕竟她们俩是不分大小一同进门的,她还是先进的那一个。
哪知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晚上。
直到凌晨时分,流莺前来敲门,沈临洛也没有出现。
饮音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只觉得恨绾陶入骨!
此刻,看着愈渐高昂的日头,饮音似是自言自语的冲沈老爷和夫人道:“也不知那绾陶怎么回事,天这样亮了也不来给爹娘敬茶,我年纪轻,多等她一阵也无妨,只是苦了爹娘起这样早,倒叫你们一阵好等。”
说完,又添了一句:“到底是半路进宫的,如此的不懂规矩!”
哪知话音一落,便听虞氏嗓音清淡道:“小两口闹了一整个晚上,晚起些也情有可原。你还未经事,到时候才知道那可累得很……”
说完忽而如同少女般红了脸,低羞着看了一眼一旁的沈怀谦。
沈怀谦面无表情的伸出手将相伴多年的妻子揽入怀中,替她挡住了后面的来风,叹道:“再过不久便是要做祖母的人了,还如个孩子一般,口无遮拦!”
简单的一晌话却气得饮音脸色几乎发紫。
新婚当夜,洞房之时,她堂堂南玉国顺德帝最宠爱的饮音公主,竟空等了一夜。
听到饮音耳朵里,沈夫人虞氏刚刚那句无心的话,不正是变着法儿说她不中用吗?
已成亲的新娘子,却连人事还未经,真真是羞耻!
饮音向来要什么有什么,嫁来了沈府,却接二连三的受着以前从未受过的气,当下便想一走了之,回宫里去,让父皇砍了这一家子的狗头!
特别是那个良月!起码要拉去校场口斩上一炷香的功夫才解气!
正想着,便听竹林摇曳声起,沈临洛一身白衣,从竹影间翩翩走来。
只那一瞬间,便让饮音的气皆咽进了肚子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样好看的人,斩了岂不可惜?
陪住在他身边,每日里哪怕只是看看也好呀。
可沈临洛身后,还跟着那个让她恨极的良月。
两个人一前一后穿过檐廊走了过来。
沈老爷和夫人瞧着莞莞走来的儿媳,笑得合不拢嘴。
先前那两个穿黄衫子的丫鬟赶紧将茶端了出来,清过一遍茶具,便一溜的倒上了三杯。
流莺搀着饮音也走上了前来,沈临洛站在中间。
三人一起举起了茶杯。
沈夫人已经将手腕上的一对羊脂玉镯褪了下来。
这对镯子是她当年成亲时,沈怀谦的娘送她的,这是沈家夫人世代相传的物件,虽不贵重,却意义非凡,只是她的儿媳有两个,只得不偏不倚,将这一对镯子拆开来,一人一只了。
沈夫人打算两个闺女一敬完茶,便将镯子赏给她们。
眼见着三人躬身一拜,茶盏便端了起来。
沈夫人年纪虽然大了,却仍然是孩子天性,茶还没有喝,已迫不及待道:“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们沈家的媳妇了,我沈家女人只一条:待人要宽和,每事宽一分则积一分之福。休存猜忌之心,休听离间之语,休作生分之事。你们都记住了吗?”
饮音当即将茶杯递到了沈夫人眼前,应道:“饮音记住了,娘请喝茶。”
夏清时却是怔怔。
她已经恍惚了一路,脑子里乱乱攘攘,只在辨别昨晚沈临洛与白芙那一晌话究竟是真是假。
恍恍惚惚便跟着沈临洛来到了这里,还未弄清怎么回事,手中已端起了茶盏。
此刻,听沈夫人从口中说出“从今往后,你们便是我们沈家的媳妇”一句,忽然间一顿。
若段南唐真若他们说的这般不堪,若他真是自己的血海仇人。
那自己目前所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夏清时假扮公主,不过是为了与段南唐合作,推翻太子一党,助段南唐得他所想,又替自己报仇血恨。
可此刻,仇人已然变成了段南唐,那她还做什么公主?还嫁什么沈临洛?
夏清时一时间只觉自己身处云雾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眼见沈夫人接过了饮音手中的热茶,茶满七分,轻饮而下,将手中那氤氲着淡粉色光滑的玉镯子秦自带在了饮音手上。
又扬起脸来,一双乌黑的眸子朝着夏清时望了过来。
夏清时秀眉一立,牙一咬。
她不信!
无论怎样,她也要听他亲口说出来不可!
她不信一直以来他皆是在利用自己!
若是得到他的亲口承认,那便立时取了他的性命,替夏家满门报仇!
夏清时砰的一声,将茶盏放在了供桌之上,一个转身便向外奔去。
沈夫人看了看老爷,又看了一眼自己儿子,一脸莫名其妙。
心想,难道是我们沈家的规矩把公主给吓住了?
可……一个媳妇跑了,眼前还有一个呢,这规矩还要不要接着往下走?
沈临洛也顾不得了,忙欲转身去追。
只听沈怀谦清咳一声,缓缓道:“敬完娘,该敬爹了!”
“这……”沈临洛见沈怀谦脸色难得的有些难看,刚提起的脚步有些迈不出去。
饮音倒是两日来终于扬起了嘴角,将新斟的茶水端起来,递给了沈怀谦,甜甜的叫了一声爹。
敬茶当场拂袖而去,这绾陶也不知发了什么疯,不过,不管发什么疯,她都是大不敬。
饮音还不信,那样一个不敬不孝的儿媳还能在这沈府中混得下去。
早晚要让她从哪儿来的滚回哪里去!
敬完茶,饮音和沈临洛随着沈老爷和夫人进祠堂里磕头跪拜,朝沈家的列祖列宗上了香,终算立式完毕,南夏国三公主玉姬添进了沈府的族谱里,列为沈临洛沈夫人段氏。
看着那泛黄的族谱上,与沈临洛并列,仅她一人的名字,饮音踏出祠堂,迎着正午并不浓烈的阳光,又一次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
三皇子段南唐的如意馆外,夏清时已在太阳下站了半个时辰。
段南唐的轿子分明停在院中,禀报的小厮却回来告诉她三殿下不在府中。
夏清时捏紧了拳头,既然他不愿出来见她,那她便等着。
她还不信,她一直在这里等着,等不到他段南唐出门的一日。
正午刚过,夏清时便见摘星从门内出来。
走到她的面前,轻轻一点头,回道:“公主请回吧,我家殿下身体不适,半个月都不会出门的。”
夏清时眸光便如淬了极寒之地的冰雪:“是不适还是不敢见我?”
说罢,垂了垂眼角,再扬起眸子来时,情绪已恢复大半,夏清时缓缓道:“摘星,你替我告诉段南唐,我要亲口问他一句话,我什么也不信,什么也不管,只要他的一句话。”
摘星点点头,转身刚走两步,忽然转回了身,嘴角一抿,浅浅笑了起来,道:“公主,你何必这样执着了,有时候不撞南墙不回头只会让自己伤得更痛更深而已。”
“你什么意思?!”夏清时提高了声音。
只是摘星刹那便敛了笑容,不再理会身后夏清时的追问,径直走回如意馆中,闭上了门。
夏清时立于原地,只觉得山崩于前般,整个人都快软了下去。
段南唐已经知道自己发现了一切?
那摘星的话是已经替段南唐承认了吗?
夏清时脚下一软,刚要向后瘫倒,便被一双温暖的手扶住了肩头。
振作片刻,打起精神,夏清时回过头,看到了沈临洛温润的眉眼,和眉眼间关切的神色。
“是你?”夏清时问到。
沈临洛回答:“是我。”
随即放开了手,又道:“我们回家吧。”
夏清时摇头:“如你所说,若段南唐是我的仇人,那我就没有必要假冒什么公主了,也不必嫁给你。从此,你是你,我是我,你做你的沈太傅,我继续独自替我们夏家报仇,你我毫无干系。”
沈临洛道:“你可知欺君是死罪。”
夏清时笑了:“我夏清时本就已经是死人,还怕死罪?”
沈临洛叹了口气:“你也知道夏清时已经是死人了,可你绾陶公主良月却是顺德帝宠爱的女儿,是南玉国太子太傅的夫人,哪个身份对你来说更有利,想必你也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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