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儿一边替公主梳洗,一边说,早间皇上已来过了,只是见公主还睡着,便不让叫醒。
夏清时转过头,见廊下不知何时竟新搬来数盆山茶花。
有观音白,干龙红,玉楼春,金盏银台,西施晚妆等等,皆是难得一见的名贵品种。
恍如赤霞白雪,如锦如织。
衬得整个院子皆如春光无限。
夏清时一怔,随即便想起了山谷茅屋旁的那一簇簇山茶,心里头思绪万千。
梳儿见夏清时愣神,忙笑吟道:“这些山茶皆是皇后娘娘送来的。”
“皇后娘娘?”夏清时脱口而出。
梳儿点头:“公主与三殿下回宫,陛下高兴,将皇后娘娘的禁足给解了,皇后娘娘挂念公主,今日一早便命人送了这么许多山茶花来。”
夏清时脸一红,低下头含了笑,她知道,这些花皆是段南唐送给自己的。
片刻复又问道:“三殿下在宫中吗?”
梳儿替夏清时挽好一个回心髻,饰了些许宝珠缀成的星星小花在髻边:“皇上特许三殿下在坤宁宫中小住两日,已排遣皇后思儿之苦。”
夏清时望了望山茶,莞尔一笑,对着镜中看了看自己,只见镜中的人,面若桃花,灼若芙蕖出绿波,鬓边的星星皎白小花,更显得她柔情绰约,缥缈如月。
随即便往殿外而去,回首冲匆匆跟来的梳儿和绿筠道:“你们不用跟着了,我去看看赵贵人,一会儿便回。”
“这……”不容两个小宫女再说话,公主的身影已奔出了兰雪殿中,穿过紫藤坞而去了。
梳儿望了望绿筠:“公主此番回宫来,似乎活泼快乐多了。”
绿筠点点头:“以前总觉得公主老成,现下才算有了少女的样子。”
……
夏清时穿过御花园,一路往山茶园中去。
山茶园地处偏僻,园中尽是古茶树,年年盛开的茶花,蔚然成霞。
此刻正是茶花盛放的时节,园中遮天蔽日,花开万树。
远远的,夏清时便见到摘星着一身月白衫子立于园子门口,几月不见,摘星似乎清减了不少。
想来,得知段南唐失于地震中,对她来说也是个噩耗,定也为此悲伤难过了一阵子。
只是,此刻摘星却似乎有些异样,她离得远远的瞥见夏清时,眸光立刻转开了去,神色间,有一丝说不清的复杂情绪。
夏清时正觉得奇怪,便见园子里,段南唐站在一树花树下。
也不知他已在此处等了多久,衣袍上尽粘上了亮澄澄的露水。
夏清时忙拂开缠绕的花枝,走了进去。
伸手替他擦去衣袍上的湿气。
可手刚一伸过去,已被段南唐轻轻握住。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夏清时,良久,垂下了眼眸。
夏清时笑了起来:“你怎知我一定会来,若是我看到了茶花但是不懂,你岂不是要在这里等我一天?”
段南唐神色自若:“谁说我在等你?我不过在这儿赏花品露,是你自己撞到我怀中来的。”
说罢,低下头,看着夏清时,目光淡淡:“我还未问你,来找我做什么?”
夏清时眉一扬,眼眸一转:“那只黄猫如今已胖成球了,猫是你送我的,你替它取个名字罢。”
段南唐思忖片刻:“我不擅取名字。”
夏清时鼻头一皱:“胡说,你取的名字向来很好,良月我很喜欢,摘星,我也觉得不错。”
段南唐眉头一蹙:“摘星可不是我取的。”
夏清时不依,揪着他的衣袖:“那良月总是你取的吧?”
“那是替你取的。”段南唐缓缓到,“替你取自然便会了,旁人却是不会。你不比旁人。”
夏清时脸一红,绞着手指头:“那时你才刚刚见到我,已不比旁人了吗?”
段南唐一下将夏清时拥入怀中:“你于我而言,是与身俱来的与众不同,无论见或不见,或是刚见几面,早已注定了的。”
夏清时将小脸埋进段南唐的怀里,声音细如蚊吟:“那若是……若是,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可让谁取名字好……”
段南唐终于微微扬唇,笑了起来:“自然是交给你,小娘子。”
说罢,又语气淡然道:“今日是元宵,元宵佳节,须得团圆。”
夏清时脸烫得烧起来一般,抱住段南唐的腰,段南唐将自己的斗篷取下,替夏清时披上,两人久久不愿放开。
只盼望年年元宵,他们皆能如此,于一片天地间相拥而立。
忽听园门外,摘星嗓音急促地遥遥喊了起来:“殿下,有人过来了。”
段南唐眸光深深的看着夏清时,恋恋不舍的在她鬓间星星小花中落下一吻,然后道:“你先走罢。”
夏清时将温暖的斗篷交还到段南唐手里,回首一望,便向园外离去。
可走到外面,却只见摘星一人在哪儿,并没见到有其他的人。
许只是路过,夏清时没有多想,向摘星微微一笑,便沿着原路往回走。
来时心中念着段南唐,走得匆忙,没有注意,此刻才发现,离梅园不远处有一条僻静冷清的甬道,又长又窄,不知通向哪里。
遂问一旁洒扫的宫人,那宫人躬身道:“葵公主,这后边便是永巷。”
永巷。
夏清时心念一转,今日是元宵,各宫皆忙着准备晚上的夜宴,此时或许是最好的机会。
当即转身往永巷里去。
宫中女人多,每到无人的地方,便会凉气森森,而一踏进永巷之中,更觉寒凉浸体,冷风穿巷而过,惊起宫墙上的一排寒鸦。
漆黑的寒鸦扑腾着羽翅,哑哑叫着飞远开去。
夏清时扶了扶手臂上的寒意,慢慢往里走,走到永巷尽头,穿过一道低矮的小门,便是一个破败的宫殿。
宫门的朱漆已斑驳破落的只剩下惨白,殿前的院子里,不知何时种下的桂树已死去多年,树上长满了藤蔓,苔藓。
青砖早已不平,却也无人来修整,从砖缝中长出的野草倒是葳蕤,在这寒冬腊月里依然连绵。
若不是亲眼所见,夏清时从未想过这富丽堂皇的后宫之中,竟然有这种地方。
她绕过掖庭宫,再往后走,果见一排荒弃的厢房后,有一个铁制的屋子。
屋子前写着“暴室”两个字。
夏清时看了看左右,见四处皆无人声,便大着胆子,往那暴室前走去。
临到门口才发觉,铁门竟是锁着的。
夏清时踮起脚,往镶有铁栅栏的窗户往里看,里面虽一片漆黑,却也仍能看见,一间间冰冷的牢房,每间牢房中皆有不同的刑具。
只一眼,已看得夏清时浑身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
正在夏清时寻思着,怎样破了那锁,进到里面去看看时,便听身后一阵凄厉的哭喊声响起……
正文 第60章:如星如尘(8)
夏清时急忙扭身往暴室左侧的矮墙后躲,刚刚矮身过去,便见两个小太监拉着一个年纪青青,满脸泪痕穿着湖绿色宫裙的小宫女往暴室里去。
一个满头银霜的嬷嬷手里拿着一串钥匙,当先打开了暴室的门。
一股腐烂恶臭的气息从洞开的铁门里飘散出来,呛得离得不远的夏清时差点一个喷嚏打了出来。
那宫女双手紧紧的拉着暴室的铁门,一璧拼死往外挤,一璧哭喊着向嬷嬷讨饶。
听那宫女的言语,似乎只是打碎了静娴贵妃娘娘珍爱的一只玉瓷花瓶,便被打发到了这暴室里来。
静娴贵妃……夏清时听到这个名字心中一动,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感觉,觉得此事必不同寻常。
其中一个小太监视人命如草芥般,拿起一根小手臂粗的木棍,狠狠的打在宫女紧抓铁门的手上。
一双纤细的小手应声而落,宫女惨叫一声,登时便疼得晕了过去。
紧接着当啷一声,铁门从里面关上。
夏清时沉吟片刻,屏了呼吸,轻手轻脚的往暴室走去,小心的探头从铁窗栅栏的缝隙处往里看。
只见三人拖着晕过去的宫女一直走到暴室里最里面的一间铁牢里,一把将宫女给扔了进去。
那嬷嬷独自一人走进了关宫女的牢房里,也不知冲那两个小太监说了些什么,两个太监点了点头,转身往暴室门口进来。
夏清时赶紧一猫腰,又溜到了矮墙后面,便见那两个小太监一左一右的守在了暴室门口。
一时间,四处寂静了无人声,只剩簌簌的北风从辽阔的天空中刮过。
那嬷嬷在牢房里做什么?面对一个已经晕过去的宫女。
若是行刑,那也太安静了,安静得近乎诡异,不可能一点宫女的惨叫呻吟声也没有。
夏清时一直等在矮墙后,也不知过了多久,天光越来越亮,看日头起码已经过了正午,那嬷嬷和一个晕过去的宫女,两人已在那方寸间的牢房里待了足足一整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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