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会全权承担。”白彦接话下去。能有什么闪失,秦月明身体虚弱至极,有心救人也无力回天。况且她还送去能拖住他的药剂。就算真的有什么法子让他身体暂时恢复,他也很难从缘花寨中出来。
前几日让陈家人扛着大型武器走了这么远,可不是白费力气。他要是真的能出现在燕都,那实在是太诡异了。
“哈努目,你说这摄政王和六皇子真的有那重关系吗?装得未免太像,眼皮都不眨。”
狼烟使臣来访几天,本来就是打算找机会公开女子身份,闹个全城风雨把秦月明引出来。可是摄政王看得紧,几日来好酒好菜招待着丝毫不怠慢,只是也从不让他们接触燕国重臣。
那些陪酒聊天的大臣,很明显都是摄政王的人,他们身居高位,人脉丰富,拥有骄傲的所有资本,本应该谈天说地,却只是安安稳稳坐在一边喝酒,什么都不说,将整个发言权尽数交给白彦。可见这些人对白彦的忠心。
“燕国是男子当权的国度,女性地位极低,自白彦之前从未有女子出现在朝堂上。能在这样不公平的环境中成为摄政王,她还能是个绣花枕头嘛?”
哈努目贪恋女色,但在他眼中,白彦根本不能算是个女人。她的心计至深,手段毒辣,大胆狠心。打着狼烟国名号,借助六皇子搭建多年的桥梁,一举将七个郡县握于掌心,并且事到如今,燕国朝廷上下知情人士大气都不敢出,全当不知情。
她利用世家门阀的众怒为由,合理刺杀燕王,匡扶对她有所爱恋的皇子上位,让新皇心甘情愿,不计前嫌取她为妻,还委以重任。把所有大逆不道的事情做得合情合理,甚至让人想夸奖。
说是天命也好,事在人为也罢,总之这个女人是个不简单的主。要万分小心才是。
哈努目转身对上墙角边瑟缩的女人“你若是被燕国公开处决,你儿子肯定会来救你。我保证。”
哈努目眼见秦月明长大,自然知道这小子的性格,他把感情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母亲有难,他怎么可能坐得住,白彦最好把他打晕藏好,只有给秦月明一点可能,他必定会前来救人。
到那个时候陈相推波助澜,给摄政王扣上不忠不孝的帽子。陈相获得想要的权势地位,狼烟要燕国再无能人的局面,双方互利共赢,一拍即合。
“将军,摄政王来了,就在门口等着呢。”
哈努目算盘打得正好,被人突然打断难免恼怒“把她给我带上来。”
白彦不请自来,主动推门而入。瞧见这屋子男人中唯一的女人,气氛不免尴尬。
这是第一次近距离观察这个被称为秦月明母亲的女人。调动脑海中秦月明的长相,重合在女人瘦弱不成人形的脸上,鼻子生得极其相似,都鼻梁微高,鼻尖圆润小巧。可是眼睛却完全不同。
秦月明是双眼皮,眉目格外清新秀丽,眼距正好符合标准的三庭五眼,是极其标志和难得的长相。可是这个女人,有着狭长的丹凤眼,瞳孔漆黑无神。
眼睛是心灵窗户,若是眼睛不同,就会觉得二人完全不相像。白彦也犯难,不能确定她的身份真伪。
“她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的母亲?我问你,你儿子今年多大。”佯装不知她哑巴,上前贴近询问,趁机更细致观察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你当初为何带着你儿子去狼烟国,身为母亲,教育儿子当叛变小人吗?”
哈努目立足二人之间,强行间隔距离“摄政王,她早就哑巴了。”
哑巴不能说话,自然不用担心吐露什么秘密。她的嗓子怕是被人故意弄哑的。
“那就写字吧,馨蕊,下去买毛笔,墨汁,和宣纸来。”白彦不急,说不出来简单,写字总该会吧。秦月明好歹出生大户人家,他母亲必定是大家闺秀,读书识字这些事那是肯定会的。
馨蕊正要动身,女人便疯狂摇头,后退几步藏在哈努目身后。哈努目宽大身躯将她挡得严严实实,陪着笑脸对白彦说“她不会写字。”
向脚下看一眼,不露声色扬下嘴角,不会说话也不会写字,这么有才华的女人让自己变成个孤岛,不同外界沟通。天知道纪狼帝到底用了什么好手段。
白彦今日还就铁了心,要把她带回去。白彦要弄清楚,她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冥冥之中有种预感,这很关键,很重要,人死不能复生,秦月明明明说她母亲死了,可却站在此处,不是有人装神弄鬼,就是里面还有更大隐情。
“也罢了,不重要。我是燕国的摄政王,既然她都投靠狼烟,成了你们的人,我也没必要管她的生死。”
“使臣这次前来燕国,就是为了押送她。根据我朝历法,通敌叛国者要被当众论斩,再次之前要被先行关押审问。”
不等哈努目点头,白彦举起右手,朝门外挥动两下。陈正和另一位士兵走到哈努目身旁。两位全副武装的士兵用气势压住哈努目,此事他就算是想说不同意也晚了。
白彦故意礼貌问话“使臣大人应该不介意吧。毕竟这位女子是我们两国友好往来的见证嘛。”
哈努目只觉得肉疼,这个白彦真的是不好打发。路上安排一拨人刺杀就算了,如今还要强行把人先带走,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摄政王大人请便。”
“我们走,押进地牢,我要亲自审问。”转身裙摆掀动房间中每块轻纱
正文 第三百二十五章手环
女人早就习惯了阴暗潮湿地牢。只是身处异乡终究和故土不同,纵然相同的阴冷,贴近死亡镰刀,她却觉得有几分安心庆幸,小闭双目休息片刻。
铁索疯狂响动,她缓缓睁开眼,瞧见身披华丽凤袍的女子站在她面前。年轻就是好啊,肤白貌美,冰雪聪明,拥有无限可能,她也曾年轻,也曾拥有美艳皮囊,可如今什么都不在了,漫长岁月让所有东西灰飞烟灭,只有儿子生死简讯不断飘入耳朵,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彦缓缓蹲下身,她和女子贴的极其近,两股温热气流拍打在一起。面前这个人差点成为她婆婆,怎么说也可能要叫声妈。可如今就是这般闹剧,白彦不是考虑如何孝敬她,而是到底要不要杀她。
下令处死这个人,秦月明怕是会很不高兴吧。可是如今她都进了燕国城门,哪还有平安无事走出去的方法。
“你真的是秦月明的母亲?”语气中孤疑的成分极大,却见女子狠狠点头,那种略带着期待的肯定是装不出来的。
“让我看你的嗓子。”
女人有几分抗拒,白彦轻易按住她扭动的肩膀,强行掰开她的嘴巴,马上松手放人。确实哑巴了不假,那已经不是正常人的嘴,一半舌头被割掉,嗓子眼更像是血洞,沾满猩红色血迹和紫红色伤疤。这是遭遇了什么。
白彦更肯定了,如果她不是母亲,何苦受这个罪。能忍受这样的痛苦,得要多强大的意志力,其中必定有想见儿子的支撑。只是十几年间,她心心念念的儿子都根本不知道母亲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们就在同一片土地上受苦。
这种撕碎心脏的绝望和心痛令人窒息,白彦又一次领略到纪狼帝的惨无人道。
女人以为白彦要伤害她,正要躲闪,却被搂入怀中。清雅的暗香缠绵在她四周经久不散,白彦柔嫩富有弹性的脸蛋,紧贴她冰凉的颈窝。规律温柔的气息拍打在她身上,那是十几年未曾感受到温暖。
耳畔重复着不清晰的声响,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带着少女特有的忧伤和疼惜。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白彦不能让她见到心心念念的儿子这是第一层抱歉,她的儿子如今生死难测,这是第二层抱歉,明知她是秦月明的母亲,却还要将砍刀架在她脖子上,这样冷血狠心是她第三层抱歉。
白彦多想让她离开,找一座山,留下一小间茅草屋,让她住在其中。秦月明可以每天依偎在母亲身边,他反正不喜欢在江湖叱咤风云,如此恬静,拥有爱与亲情,大概是他最喜欢的状态了。
可是现在又能怎么办,她是摄政王,是未来的天凤,走上这条不归路的第一天开始,就注定要将大局摆在首位。她不能无缘无故放了秦月明的母亲,否则狼烟便有理由大动兵戈。
她必须要狠心阻拦秦月明和母亲最后一次相见,否则狼烟国的阴线计谋就会全部得逞。秦月明也会陷入万劫不复,她不能看着他成为千夫所指的对象,不能让他也同样赴死。
牺牲谁都可以,只要是保证秦月明没事,白彦做什么都可以。
哪怕是出卖良心,杀人如麻,都不在乎。
如今,白彦懂了秦月明说得那句话,杀人是会做噩梦的,她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此情此景,一位伟大的母亲,熬过十年苦难,最后死在她手中。以爱之名,以拥护为由,以家国大任,夺走她活下去和儿子团圆的权力。
白彦跪直身子,郑重其事看着她的丹凤眼。纵然鱼尾纹爬上满是沧桑的面容,可白彦脑海中能勾勒出她年轻时的眉毛。目光温柔,站在小院中看着无忧无虑的男孩来回奔跑,额前飘落花瓣,她身穿凸显身材的束腰刺绣长裙,腰肢纤细动作柔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