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彦缓慢的抬起双臂,非常后悔昨天说的话,这样一分别,怕是以后连普通朋友都很难做成。天知道她为什么是这样的命运,第一次喜欢一个人,那人还是叛徒。第一次有一个什么都不图,对自己全力相助的朋友,居然还可能是未来的敌人。
“那,我就不送你了,注意安全。”白彦灿然一笑,尽量把稍许的悲痛平复在心中。
燕彤一步跨上马背“白彦,以后,不管是什么时候,你都要注意安全,人生在世不过就是几十年,得到什么都是浮云,能够落得一个善始善终,也算是种幸运。”他还是和往常一样不正经,胸口的扣子没有系,露出洁白如雪的肌肤,随便一仰头,勾人心神色浮现在脸上。
他是皇子没错,但是此时此刻,他希望这个初次见面就颇有好感的姑娘,能够在天下大局的棋盘中保全自身。不伤爱与所爱之人的心。
望着他背影潇洒而去,白彦攥紧自己的袖口,朝着咸丰城径直走去。
回到客栈,轻轻扣门,听不到里面任何声音响动。把耳朵贴在门上,小声喊道“有人吗?”
门一下被拉开,屋内的血腥味涌出,冲的人迷上双眼,这简直就是凶杀惨案的现场。“要进来就快点,把手洗干净,这个衣服穿上。”她塞了白彦一块不成形状的蓝色麻布。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样的衣裳,要反着穿不说,针脚还非常粗,一看就是向阳的女红才能达到的标准,而且缝制地非常仓促。在手中颠了两边,正反看上去都奇怪,只好学着向阳的样子,把两只胳膊穿进袖子,反穿这件难看得要死的衣服。
刚一走进去,白彦就差点转身逃跑。这简直就是凶杀现场,床单一片猩红,上面躺着的人毫无生气,像是破碎的白纸,只等死期降临。最令人觉得惊悚的,是他的腹部,裂开条巨大的口子伤口分明是人为的。
“你在干什么。”白彦一步步靠近江柳烟,想要试探他是否还活着。
“别动他。”向阳厉声制止,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对于一个没有见过外科手术的人实在是不公平。加上一番解释“他生病了,我正在给他看病。只是中了麻沸散,一时半会醒不过来,全程都没有痛苦,只要数月之后就能顺利康复。”
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荒唐的做法,把人开膛破肚,还是打着救人的名义。
“不行,不行,我下去请郎中,你这样肯定会害死他,这都是什么地方学到的巫术。”白彦看不下去,那个没有意识的人真的是因为药物失去了感觉,还是因为疼晕了她都说不上,更不用说,在这好好看着他血流成河。
“你回来,我已经成功了,现在不过就是简单的缝合而已。”向阳看了一眼山河解盘上的时间,熟悉的阿拉伯数字,从开始到现在已经过了差不多三个小时,江柳烟胃部的异物虽然不能确定是良性恶性,但是现在起码已经切除,能不能活下去是他的个人造化。
“你。”白彦被吓得面色苍白,根本说不出来话。
眼睁睁看着向阳从冒着热气的盆子中捞出来一块毛巾,擦拭干净渗出来的血迹。又将一根不细的针放在火焰上炙烤得微微通红。
一个平时连衣服都缝不上的人,现在居然拿别人的身体当做是布料,一针一针,毫不怜惜的穿过,将伤口捏合住。配合银针止血,直到再无任何血迹渗出,才瘫坐下。
她上过解剖课不假,也学过一部分医疗理论,还看过外科大夫做手术,也曾尝试过主刀在猴子身上试验。但是第一次上手就是在这样恶劣,无法保证完全无菌的环境下进行肿瘤切除手术,她一辈子都想不到。
床上躺着的人,腹部肌肉被恐怖的伤口拉开,黑色的线,像是小虫,从伤口中长出。
没有抗生素,没有无菌手术室和专业的手术刀,他醒来的几率有多大,向阳根本不敢想象。
只记得当她告诉江柳烟开膛破肚的打算的时候,他眼底毫无怀疑之色,全身放松平坦在床上“是这样吗?我配合你。”
“我不保证绝对的安全。”
他娇媚轻笑,上挑眼睛“没关系,我相信公主不会害我。”
这种信任让向阳适应不来,她瞪圆眼睛一动不动,此时此刻和白彦肩并肩坐着,等着人醒过来。手中握着山河解盘,上面打开的页面是“医疗”,正好就是肿瘤切除手术的详细图解和刚刚进行的扫描结果。
“山河解盘你先拿着,以后可能我还需要借用一下,但是现在它的任务完成了。”向阳把它递交到白彦手中,看着白彦盯着那个玩意,就好像看到上万吨黄金一样的期待。
只是刚刚触碰到它,就一把将其紧紧握在手中,丝毫拦不住眼神中的欲望。
山河解盘终于到手了,她不用担心会不会被燕王杀害,而且还可以知道自己想知道的未来。
正文 第二百二十八章人生没有如果
向阳盯着江柳烟整整一个晚上,都不见他眼皮动。原本趋于平静的心情,挂上了定时炸弹,随着秒针分针的流逝,等待着颓然崩溃的瞬间。
她设计谋杀害元吉时候,那是种摆脱了兴奋,掌控全局的欣慰。就像调皮小孩,用小棍子抽打虫子。小虫面对庞然大物的慌乱,都带给她满足感。她希望元吉死,而且还希望他的死看似和自己无关。
如今,江柳烟真正把命送到手上,她能够掌控一个人的生杀大权,却觉得双臂无力,头脑空虚,只恨自己无能,不是绝世名医。
想杀人能如愿,想救人却难上百万倍。假如床上躺着的少年醒不过来呢?或者醒过来也活不了几天。
摇摇头,长发垂落到白彦肩膀上,已经困倦的人马上抬头“怎么了,醒了,醒了吗?”她手中还攥着山河解盘,从未放开。睁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确定它是否还在。
“没有,你要是累了,就先去睡觉。”向阳说这话,私心占很大部分,想独占江柳烟,在这个最脆弱的时候,只有一个人留在身边。
白彦看了床榻上的人,安静,瘦弱,飞扬起来的眼线,让睡梦中的人依旧不失娇媚。双手扶着向阳的肩膀,绕到身后,下巴轻轻抵在她头顶“会醒的,一定会。”
向阳从来都没对谁专情过,上一世她是女博士,史上最奇葩生物之一。拥有让人望尘莫及的智商和理智,就算是想谈恋爱,也从当今房价,工作行程,未来小孩教育,遗传优劣等系列客观因素中算出未来两人白头到老的可能。但凡对自己没有好处的感情,她会直接一刀两断切的干干净净。人生太短暂,有舍有得,爱情事业双丰收一直都是她心中的神话。既然是神话,那就没有追求的意义。
但是这个年代,人活的太纯粹,自己起点又颇高,不需要做事,单单流淌着壬宪王的血脉,也足够享受这辈子骄奢淫逸的生活。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才放松了。心中残缺的小口子冲进来这么一个来客。
喜欢是什么感觉,她想用公式计算也得不到答案,如此吊着一颗心,到这样危难的时刻,却自然而然的明白了。就是怕他出事,怕他有一点点不好,不敢想象一个人的生活,亦根本不愿意去想。
“当初,你看着秦月明掉下悬崖生死未卜的时候也是这样吗?”目光未从江柳烟身上挪开,声音飘入身后人的耳朵,感到肩膀上有一刻僵硬。
随后微微颤抖回答传来“我看着他掉下去的时候,就想——哪怕背叛了所有人,甚至是生老病死的天道,也要让他好好活着。但凡伤害过他的人——。”
后面的话在嗓子里卡住片刻,幽幽而出,冬雪钻入脖子那般撕裂肌肤的寒冷,又像春日第一缕阳光洒入冰面之后,与久违的温暖相遇。她白皙到近乎透明的手指全捏在一起,发出一声异响“我要让他们全部,不得好死。”
燕王,纪狼帝。两个名字刻在了骨头上,君王之争,奈何让她喜欢的少年遭殃,既然如此,倒不如试试这个天下到底会归顺于谁。
“我和皇上告假的日期有限,可能要马上前去秀丽。”意识到自己吐露心声,赶紧接上一句话掩饰。明明知道向阳不会在意,但是大逆不道的话收着点没错。“你们身份特殊,我先去确定秀丽的安全,随后给你们发消息。”
向阳暗喜,没想到秦月明差点送命,却让白彦有了往前的动力。她要回家,不是有句话说得好吗,只要抓住耗子就是好猫。管它到底是什么办法让自己回家,结果是好的,过程不重要。看来就目前为止的形势而言,这个秦月明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
她装作一无所知“那,不方便问,他,还好吗?”心中有了答案,只需要一个肯定,让她好好想想接下来是不是要改变计划。当公主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不止是财富,还有分散在各地的亲信,如今壬宪国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她的手下只会更多。但凡白彦有丁点反心,只需要精心规划,全力布局,天时地利人和,样样俱全,哪有拿不下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