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案:以女之名 (堇年)

见陆小小非但对自己没有半点戒备之心，又是如此照顾，姑娘想了想，低下头细声细气地道了句“多谢相助”，之后委身钻进了洞穴中。

陆小小将树枝枯草仔细地盖在洞穴外，直到分辨不出形状了，这才蹲在离洞穴不远的一处山坳，给自己捡了几块树皮遮掩了身子，靠在山边没多久便睡去了。

正文 第四章：一模一样，大小姐

时间慢慢走到了后半夜，山中的雾气重了些，迷迷茫茫地将一切掩盖起来。

这一觉陆小小睡得并不好。

山中湿冷的雾气笼罩在身上，让她微微地打着哆嗦。她不停地蜷缩着变化身体姿态，以保持更多的温度。

可是没等她能维持更好的姿势，身上的枝叶突然被扫了下去，一只强而有力的手将陆小小一把拉扯了起来，只听有人粗声粗气地道，“主子，她果然还在这里！”

周围像是一下子亮了起来，数不清的人影在陆小小的跟前晃动。她茫然地看着那个拽着自己胳膊的人，混沌的大脑根本来不及反应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小小被带到了洞穴前方的空地上，行动中她朝洞穴撇了一眼，发现洞口一片凌乱，到处是枝叶被压过的痕迹，看起来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那个姑娘，不知道怎么样了。

“大小姐可真会体恤人，我找了一夜，可算是找到你了。”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越过人群朝陆小小走来。

这人，不是前不久在树林里派人搜查的那个领头男子吗？怪道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奇怪，原来是戴着面具。

万万没想到，他们果真去而复返了。

陆小小马上清醒了许多，她看着这个面具男，脑子不停地转动起来。

是了，自己昨夜里卸了妆容，没有重新易容便以原本的模样过了夜，自己与躲在树上的姑娘容貌又如此相像，他说的大小姐，也许就是那位姑娘了吧。

他们既然把自己认作是大小姐，或许那位姑娘还未被他们发现。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陆小小镇定了一下，开口道。

面具男怔了怔，却是有些失笑道，“大小姐可别跟我玩什么把戏，我奉了命要带你完好无缺地回家，你若是假意如此，我可不好交代啊。”

陆小小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只得继续装傻道，“这位公子为何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你说要带我回家，又不知我家现在何处？”

“莫非……失忆了？”面具男似乎没有想到会变成这样，一下子陷入了沉思。

半晌后，面具男勾了勾手指示意了一下，抓着陆小小手臂的男子便粗鲁地扯着她靠近了些。

面具男的目光从面具后面透出来，盯着陆小小仔细看了几眼，似乎在确认眼前的女子是否大小姐本尊。

陆小小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便开口道，“公子你这样抓着我十分欠妥，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说。”

面具男想了想，似乎觉得毕竟是一个弱女子，绝没有能够逃脱的本事，便让人松了手。

陆小小见得了自由，揉了揉被拽疼的部位，开始好奇打量着面具男，同时不住地猜测那位姑娘的身份。

挥退了身边一众手下，那面具男朝陆小小走近两步说道，“大小姐，如今已经是这样的情况了，不如和我说个实在话，那日里，你究竟听到了什么？”

那姑娘原来也是知晓了一些不该知晓的秘密，这才被人一路追到此地，难怪听了自己的遭遇后还如此坦然。只是如果现在，她说不出什么来，会不会因此暂时保住一条性命？

“你护我周全，我可答应你，那件事永远不会说出去。”陆小小模棱两可地说出这句话，心跳快得如同打鼓。

“原来如此，看来大小姐是想明白了，如此甚好。”面具男知道以他对大小姐的认识，她突然服软，怕是没什么好事，“那不知大小姐是否愿意与我同去，和主上共商大事？”

这个面具男原来也只是别人的看门狗而已，看来那位姑娘对他的主上，是十分重要的，不然这会没准儿自己早被五花大绑起来了。

“好说好说，那就请带路吧。”陆小小向来知道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的道理，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先去见见他口中的主子再说了。

在面具男的带领下，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山中行去。

“你要带我去哪里？”在这沉默的队伍里走了一会儿，陆小小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

“别多问，去了便知道了。”陆小小感觉到那张面具下的眼神，像是冷冷投来了一瞥，仿佛要看到她的内心去。

为了避免多话而露出马脚，陆小小再也不敢开口，只是顺从地跟在面具男子的身后继续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陆小小估摸着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了，如今她已是饿的两眼冒星，两条腿还不住地打颤，眼看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开口道，“歇……歇歇脚吧，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大小姐，很快便到地方了，再忍忍吧。”面具男没有理会陆小小的牢骚，转而向左右吩咐道，“带上她。”

人群中立刻站出两个大汉，来到陆小小身侧将她一架，任凭陆小小如何惊叫，却也不放手，硬是扛起来一路继续走去。

又走了一段路，陆小小渐渐没了喊叫的力气，虽说让人这样一路扛着有些尴尬，却总好过靠两只脚走山路到天亮。时间慢慢地过去了，陆小小开始犯困，恍惚间，她隐约听见了水声。

睁眼一看，他们不知何时，居然到了河边来。

闷热的夜风扬起陆小小的秀发，不住地舞蹈。

“我们要坐船么？”陆小小盯着宽阔的水域问。

这一回，面具男倒是点点头，回答了她的话。

陆小小马上在心里算了起来，昙城附近虽说有几条河流，但大多凶险，能用来行船的水域却只有一条。估摸着这一路走的距离，他们应该已经北上到了临近江陵城的位置了。

“我们可是去帝都？”陆小小推算了一下，若是去江陵大可不必坐船，这条河连着北部的大河，河的源头便是帝都苍月附近，他们此行一定是到帝都去。

她听说在苍月混迹的都是有头有脸有本事的人，也不知他们这些人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不料听见陆小小的问话，面具男却笑了一下，语气中略带不屑地道，“谁告诉你我们要北上，我们要南下去佚力国。”

陆小小听了大吃一惊，他们居然想要把人绑到邦外去？

即便是在帝都，只要她机灵一些，总有机会逃的回来。可若是去了番邦外域，谁知道那里等着她的，又会是什么，她一介弱质女子，岂不是任凭他人宰割？

可是不等陆小小想出什么逃脱的方法，只见原本平静的水面上，突然悄无声息地滑进一条细长的船来。

那船同体呈黑色，没有看到任何船帆悬挂，船的两侧各伸出三对大桨，它们整齐地前后划动着，远远看去像一个怪异的巨型爬虫。

“这是……什么？”陆小小从未见过这样的船，她咽着口水，满是惊诧地问道。

没有人理会她的问题，面具男只身走到河边，向那只怪船挥了挥手，怪船便缓缓地靠了过来，随后，船舷上出现了几个身影。

有两个人身手矫健地从船上跳了下来，落在面具男的身边。他们交谈了几句，船上便甩下了几条绳梯，看样子是验证过了身份。面具男回身命令后面的人先将陆小小带上船，随后又和船上的人攀谈起来。

我该怎么办，怎么办……陆小小望着平静的水面，不住地想。

她不知道这条河到底有多深，也不知道自己蹩脚的凫水技术能不能度过这次的难关，但是怎么样，她都要试一试。

她要逃离这些人，她不可以去佚力国，她还不想死！

风越来越大，吹着原本平静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怎么突然下起雨来了？”有人伸出手来叫道。

豆大的雨珠突如其来地砸向地面，砸进水里，把陆小小身边的汉子们砸的不知所措。

“你们都是男人，还会怕这么点小雨么？”面具男见有人四处避走着想要躲雨，语气里充满了鄙夷，“给我看好了大小姐，千万别有了闪失……”

话音未落，只听得“扑通”一声，陆小小的身影便消失在了水面上。

面具男有些愣住了，他一定没有想到，自己心里那个模样的大小姐，居然说跳河就跳河，还是在这样一个坏天气里。

“快！把她给我找出来！”面具男气急败坏地叫嚷着，来回地在河边逡巡，若不是他不会水，他几乎也想跳下河去亲自寻找。

所有人都在河岸上奔走，却没有一个人敢下去，只因着现在风大雨大，河水变得湍急起来，谁知道下去了，会是个怎样的结果。

船上下来的两个人静静地看着他们闹腾，像是在观赏着一出好戏。

雨水打湿了衣物，迷住了眼睛，水域上浮起一片茫茫的白烟，让一切变得更加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