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医案:以女之名 (堇年)

见莫霖摇头，莫漓知道他已经做出了选择，他淡笑着，虽然早就对这样的结果有了心里准备，可真的得到了答案，却还是有些失望。

有的事，终究是要一个人完成；有的路，始终需要一人走下去。

“你回去吧，两日后攻城。”莫漓抬手指着门外，“我们手底下见真章。”

等到陆小小醒来的时候，鄞城的战事已经结束了。她睁眼第一个看到的人是离云王爷，奇怪得是他似乎来了很久了，手拿着一块方巾，两眼却盯着某处出神。

只知道自己似乎是害了病，却不知自己已经睡了多日，陆小小见王爷在自己房内特别奇怪，起身时才发觉自己身体软绵绵的毫无力气，不由得叫出了声来。莫漓被陆小小的叫喊惊得回过神来，见她已醒，竟然有些局促，“你终于醒了。”

“王爷怎么会到我这里来？”陆小小勉强撑起身子，头脑却阵阵发晕，“我怎么没有力气……”

“你已经昏睡了三天没有吃喝，自然是全身无力。”说着吩咐一声，居然有人将早已准备好的小米粥端了上来，“看来你应该没事了，先吃东西吧。”

陆小小这才知道，原来已经过去三天这么久。想到被围的鄞城，陆小小急忙拉住准备离开的莫漓，“王爷，鄞城那边……”

“战事已经结束了。”莫漓顿了顿，轻轻挣开陆小小的手，“滕玉王爷及其手下一万名将士奋起抵抗，八千将士战死沙场，剩余两千人被俘。”

尽管陆小小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个结果，心不免还是凉了下来。终究她还是没能帮上什么忙，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一切已经发生了。

莫漓自然明白她想听什么，但是事实如此，尽管现在她难过的表情很让人心疼。莫漓最终没有多说一个字，默默离开陆小小的房间。

坐在床上，陆小小心里闪过一丝迷惘。她本以为自己以身犯险到了这里，只要竭尽所能去改变莫漓的态度，就能挽回一个可怕的局面，可她实在是低估了莫漓内心的仇恨。她知道莫漓放不下那个女子，她已在莫漓的心里化成了一个死结。莫漓将这股仇恨埋在疯狂下，只有她知道他究竟为了什么而恨。

陆小小呆坐了一会儿，无奈地捧起早已凉透的粥。虽说她已打定主意，如果莫漓在帝都沧月之前仍不知悔改，她一定会亲自了结他的性命。可一向惜命的陆小小想到或许再也见不到景诚，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也不知现在景少在做些什么，是不是还在怪我选择离开他。”陆小小轻声叹息，她知道这个误会可能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吃完粥，陆小小渐渐有了些力气，于是离开房间出去走走。谁知到了军营内却是一片忙碌的景象：有的在搬运攻城器械，有的在清点物资，有的在修整自己身上的装备，总之所有的事情都在表明，这只队伍很快就要离开了。

士兵押着几个犯人从陆小小的眼前经过，这些犯人穿着破旧，脸上都是脏东西，根本看不清长相。陆小小见状连忙拦住他们，问要把这些人带到哪里去。士兵告诉她，这些人王爷已经审过了，说是即刻问斩。

陆小小吃惊之余又觉得莫漓办的事非常不合情理，这些人明明看起来像是乞丐或者穷苦百姓，为什么好端端地就要杀掉？陆小小第一次用蛮横的态度，无论如何都不让士兵将这些人带走。而这些人看到有人肯来救自己，连忙哭天喊地死死抱着陆小小的大腿，彷佛一松开手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陆小小见有人不断哀求自己，更是觉得自己理直气壮起来。她不顾劝阻，带着这些人闯进了莫漓的书房，而莫漓此刻正在进行最后的审讯——那个不久前曾来营中做过信使的鄞城城主董添，此刻正满头大汗地和莫漓对峙着。

“你答应过我，不动老百姓的！”陆小小虽然很生气，但因为病没完全好，说话轻声细语的，听着根本没什么底气。

莫漓眼都没抬，只是对董添说道，“此事，可想明白了？”

董添艰难地动了动嘴唇，半晌没有说话，最后只是点了点头。

“好一个铁骨铮铮，忠贞不二。”莫漓脸上的表情阴沉了许多，但他并没有因此刁难董添，“本王能为你们做的都做了，希望你别后悔。”

说着一挥手，后面站着的士兵便将董添拖了出去。

此刻，莫漓终于有空闲注意陆小小和她身后的人，只不过那些人他看着眼熟，似乎刚才才从他的书房里出去。他抬眼一看，陆小小也是一副气鼓鼓的样子，不妙有些疑惑，“怎么了？”

正文 第一百八十章：关心则乱

陆小小肯定不能说自己因为他乱抓人而心情不好，只能闷闷地指着身后的人说道，“民女无知，这些人究竟犯了什么罪，需要即时问斩呢？”

莫漓的目光聚集在那些人身上，片刻就知道了陆小小的心思，便答道，“本王处理事务，还需要你过问吗？”

“他们只是一般的平头百姓罢了，王爷为何连这些人都不放过？无论以何种理由治罪，恐怕都难以服众吧！”陆小小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个莫漓难道是个是非不分的人吗？

莫漓冷笑道，“你说他们是平头百姓？”

说着走上前去，对着其中一个穿着最为破烂的男子说道，“你，站出来。”

男子战战兢兢地走出来，连头也不敢抬一下。

“说出自己的姓名，年龄，以何为生。”

见王爷有令，男子不敢违抗，只能哆哆嗦嗦地开口，“小，小的……下官名叫武平，今年二十六，此前乃是，乃是……乃是鄞城守城的都尉。”

话刚说完，便轮到陆小小吃惊了。没想到这个衣衫褴褛神情带着几分萎靡的人居然是个守城都尉！

“听到了吧，他是个兵，起码在本王攻下鄞城之前，他还是个兵。不过现在看看，他哪有半点当兵的样子？”莫漓讽刺地一笑，看着因为害怕而低下头去的男子，“因为不敌本王的十万大军，很多士兵又不愿牺牲性命，便偷偷和百姓更换衣服，甚至是找乞儿买下他们身上的破布，企图混出鄞城。”

说完，莫漓脸色一沉，“这种人，按军法处置便是死罪，本王按律行责，有何不可？”

陆小小知道这次是自己错怪了莫漓，顿时感到无地自容，见莫漓脸色不佳，只能腆着脸上去告罪，“民女一时心急没有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是民女糊涂了，还望王爷大人不计小人过，饶恕民女这一回吧。”

莫漓倒也不是真的在生陆小小的气，也只是做做样子吓唬吓唬她罢了。见陆小小已经过来请罪，想到她大病初愈的身子，不由自主连语调都放轻了一些，“本王并没有怪罪与你，你先回去吧，晚一些时候还要赶路。”

说着吩咐下属将那些囚犯带下去，回过身来又不放心，说道，“看你能到处走动，想必让你回去也是闲不住。干脆呆在这里别回去了，免得看不住你，一会儿又给本王惹出什么事儿来。”

这话出口，若是让旁人听了会以为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可偏偏陆小小和莫漓两人心中各有所属，这话说起来，倒像是哥哥在关心自家妹妹一般。莫漓说出这话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倒是陆小小听了心中有些讶异。

其实自从莫漓要求陆小小随军之后，他的一系列举动可以说都让陆小小陷入了迷惑之中。有时候莫漓对她像敌人，处处挖空了心思冷嘲热讽，而有时候对她又像是亲人，关心她的饮食起居，甚至在她生病的时候还细心照料。当然这些事莫漓不会亲口告诉她，都是陆小小事后问起其他人的时候才知道，因此她对莫漓的想法特别不解。

追根揭底想了很多种可能性，陆小小至始至终也想不出莫漓态度多变的原因。可是既然想不出原因，陆小小也不再去想。现在知道莫漓对自己有些超乎寻常的关心之后，陆小小想到用其他办法软化他的心，让他打消攻打沧月的念头。

这一路上经过不少村庄和小镇，除了鄞城之外，几乎都是城主主动投诚，或者是遇到的守军无心防备，一场战争如同儿戏一般，打了不到一个时辰便分出了胜负。

打下了鄞城之后，莫漓告诉陆小小下一个目标便是江陵城。同时莫漓也坦言江陵城大概是沿途所有省城中最难攻克的，换言之若是想打下江陵城，莫漓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那可以不打，鸣锣收金，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照例是午后对弈，陆小小听完莫漓的“坦言相告”之后，急忙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景诚的地盘，她可不许随便什么人染指！

陆小小的这种劝诫，莫漓每日都要听不下百次，然而每次他都只是听听，从不往心里去。然而这次不同，他这次要打的是江陵城，整个洪泽国都知道江陵城的城主是景诚，也知道这个城主和其他的不太一样，因此莫漓更加不会忽略他。景诚的隐忍手段比起旁人要高出许多，再加上他一直是皇帝莫弘的左右膀，景诚手中暗藏的力量一直不容小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