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轧荤好似听了什么好笑的事,指着温绍延笑道:“救命之恩!那是我本就命不该绝,放了我他不过是顺水推舟,若是这也算救命之恩,那每逢大赦,牢里出去的那些罪人,岂不是都承了他的救命之恩,他们之中可有谁为他浴血奋战,捍卫疆土?”
温绍延默然,救命之恩与其说是皇帝,还不如说是对温轧荤有再造之恩的张进,可即使是如此,张进也是没享过温轧荤的报答,反而当初被革职却是与温轧荤脱不了关系的,可见温轧荤确实是个不知恩的。
温绍延想到这些一时有些狼狈,双唇开合,终哑着声音道:“纵是如此,陛下对您的提携重任却是不容忽视的。”
温轧荤嗤笑:“他为何提携我你不是心知肚明吗,我在他眼里不过是一条替他守着河朔之地的看门狗。”
温绍延因温轧荤的话微微蹙眉,却听温轧荤接着道:“狗无用了只有被主人拆骨吃肉的份,所以北疆不能太平,若是都依着你的意思来,你早就没了在军帐里对你父亲指手画脚的机会。”
温绍延道:“凭您在军中的威望,便是边境太平,陛下也不会对您如何,您何必再行此不义之举。”
温轧荤惯会讨皇帝欢心,只要他不谋逆,皇帝确实不会对他如何,多半会封个闲职,带在身边解闷,这对于如今坐镇一方,手握重权的温轧荤来说是不能接受的。
话不投机半句多,温轧荤不欲再与他多说,挥手道:“你回去和你的诗文做伴吧,这些事不是你该管的。”
“阿耶,奚……”温绍延还待再劝。
温轧荤蓦地一拍桌子:“你到底是我的儿子,还是奚人和皇帝的儿子!我告诉你,你如今所得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奚人和皇帝不会顾念你一分,如今你还有闲情说这些,你可知,皇帝早已不放心我,不出一月便会来诏书,要你去长安做官,凭你能做什么官,不过是为质罢了。”
温绍延闻言面上没有一丝惊讶或骇然之色,反而道:“若是如此便能使阿耶和陛下不再相互猜忌,我愿意去长安,为阿耶略尽绵薄之力。”
“你爱去便去!”温轧荤说完,命帐中士卒将温绍延拖了出去,温绍延也没有反抗,他知道眼前再对温轧荤说什么都不会有用,还不如节省时间去奚族,寻破解之法。
温绍延走了有一会了,帐中气氛依旧沉闷,却听温绍安突然惊道:“不好!依大哥的性子眼下定是要往奚族去的。”
温轧荤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低声骂道:“孽障!”
复又对温绍安道:“你速速带人去将他带回来,不必多费口舌,直接打晕。”
————
午后,春风宜人,太阳温和的光将人照的醺醺然,一阵铮铮琴音自凤阳阁里传出,是魏熙在弹琴,她总有将平静变成喧闹的能耐。
魏熙席地坐在树荫下,身前琴桌上摆着一张琴,她垂着头,一双眼不离琴弦,神色是难得的恬静,可她所奏之曲却是与恬静二字丝毫无关的,只见魏熙纤长白皙的手指在琴弦上极快的移动拨弄,每个音迅速而完美的衔接在一起,连成一曲《酒狂》。
《酒狂》乃阮籍所作,许是阅历不同,魏熙奏不出“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之意,反而弹出了“行我疏狂狂醉狂”的豪放不羁。
一曲终了,魏熙静了几息,复又抬首向蕤宾问道:“林藏秀如何了?”
蕤宾见魏熙问旁的事,便知魏熙是对她方才所奏的曲子满意了,蕤宾心底略微松了口气,道:“自早晨去领了职,便一直待在藏书阁整理书籍,无功无过。”
魏熙黑亮的眸子在眼眶中滴溜溜一转,道:“去看看吧。”
蕤宾扶魏熙起身,笑道:“公主待林二娘子真好,她今天才上任公主便去给她撑场子了。”
去给林藏秀撑场子?
魏熙浅淡一笑,意味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嗯!大郎君是来维护世界和平的……虽然并没有什么卵用……
本来这一章是昨天就要更的,无奈昨天我刚到了新学校,没有网,就拖到了今天……虽然今天也没有网,不过我灵机一动,用流量开了热点~真是机智呀!!快来夸夸我~o( =∩ω∩= )m
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出自阮籍的《咏怀八十二首·其一》“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对魏晋时期的诗有种莫名其妙的执念……
第61章 撰史
魏熙既然要去给林藏秀撑场子, 排场是必然不能小的,于是魏熙带了二三十余宫婢内侍, 摆了公主仪仗,浩浩荡荡的去了史馆, 到了史馆魏熙却没有立即去找林藏秀, 反而去了正堂写史之处。
魏熙进了门, 四处看了一番, 然后确定了目标,径直走到了一个白发老儿桌前,白发老儿专心写史,并不曾抬首看一眼来人是谁, 魏熙也随意,从案上拿起他放在上面的文稿翻看起来。
未过几息, 却听魏熙蓦地一笑:“魏先生的史和我在阿耶那里听来的不太一样呀。”
魏显闻言,眉头微蹙,搁下笔起身向魏熙微微一礼:“陛下说的自然是不会错的, 只是这史是要给后世之人看的,先人功绩和政局变化定是要一字不差的, 至于其他微末之事就要稍加润色了,以防白璧微瑕,损了先帝威名。”
魏显说着, 对魏熙一笑,笑里满是对不懂事的小辈的包容。
魏熙将手中史稿丢在案上道:“先帝开疆扩土,政治清明, 实乃一代明主,这是举世皆知的,有如此功绩在前,谁又会因一个小小官吏之死,而无视他的功绩,何必要将此事再安在晋国公主头上,晋国公主纵是再十恶不赦,当年也不过是尚未及笄的少女,哪有能耐诛杀官吏,先帝若是真任由晋国公主横行,那才真是有损明君之名。”
魏显振袖道:“史如何写,史馆中人自有章程,写出的史也是要呈给陛下御览的,公主方才的话实在是越庖代俎了。”
若是寻常的小娘子,义愤填膺的说一通话,说完了却被人说你没有资格管这些,怕是要羞死了,可魏熙不是寻常的小娘子,她听了这话反而勾唇一笑,道:“太宗有言‘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我乃魏氏嫡支公主,自然要谨记先祖之训,写史首要就是实,像你这般篡改历史,胡编乱造,分明就是祸害后人,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更何况,你写的还是我的祖父,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污蔑先帝的?”
魏熙将魏显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像是在打量一件器物,气的魏显胸口剧烈的起伏,魏显曼声道:“就凭你身体里那一点魏氏血脉?还是那糊弄人的文人声名?”
魏显之所以敢训魏熙就是因为魏熙方才所说的两点,其一,他是魏氏宗族之人,从血脉上就比旁人多了一份尊崇,其二,也是因为血脉,魏氏有胡族血统,立国之初,那些眼高于顶的山东士族认为胡人粗鄙野蛮,他们虽臣服于魏氏之下,心里其实是隐隐有些看不上魏氏的,而魏显却是个博学之人,当年很是给魏氏涨了几分面子。
可魏显向来引以为傲的,魏熙却都不看在眼里,她道:“论血脉,你不过是魏氏旁支,而我却是魏氏正统的嫡出公主,论学识,在座的哪一个不是博贯古今的大才之人,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耀武扬威,又有什么资格污蔑先帝?”
魏显到底是被人捧惯了,被魏熙气的双手发颤:“胡搅蛮缠!这就是我魏氏公主的教养?我没资格管你,那就找个有资格的管你,你且随我去见陛下,孰是孰非让陛下评断!”
正在此时,一道随意却颇具威仪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魏公且慢,陛下眼下正忙着呢,公主年幼说话难免直了些,还请魏公见谅,为这种小事哪值得去打扰陛下。”
魏熙回身,便见中书令李承徽迈进了屋内,李承徽见了魏熙拱手行礼,魏熙对李承徽笑道:“李相公来了,真巧。”
自然是巧的,李承徽本就是魏熙差人唤来的,魏熙今天来此的目的就是找茬,为了防止将事情闹大,被皇帝训一顿,魏熙早早就命人寻了李承徽来,眼下李承徽来了,魏熙看着他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魏显见了李承徽神色更为冷硬,却也知道有李承徽在,今天是见不了皇帝了,哼了一声,侧身站着,李承徽好似没看见魏显不满的神色,对魏熙笑道:“是巧,公主可是不常来史馆的,今日公主大驾光临是有何事?”
魏熙道:“我是来看阿秀的,她今日初来任职,应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还请李相公多多照看。”
李承徽颔首道:“那是自然,林家娘子深得公主的欢心,谁敢怠慢。”
魏熙闻言满意一笑,馆中众人自魏熙与魏显吵闹时便放下了笔,方才对魏熙的咄咄逼人已觉不喜,可一来魏熙说的不错,二来许多人对魏显的做派也是不满的,魏熙的身份又摆在那里,众人虽不喜却也不能说什么,可林藏秀就不一样了,一个大儒之女,却不尊礼教,趋炎附势,简直是林家之耻,众人如今虽未见林藏秀,但却开始对她厌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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