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到甘露殿,魏熙便听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她眸色一利,对陈敬问道:“是谁在弹琴!谁许他们动的!”
陈敬心知魏熙为何恼怒,却只温声道:“今日收拢库房时,太子看见了,便移不开眼了,非要拿来弹,太子性子淡,往常也不在意这些东西,如今难得坚持,底下人也不敢再说什么,只等着陛下回来定夺。”
魏熙闻言,忡愣了片刻才道:“弹吧。”
说着,魏熙抬步往魏祯处去了,一路行来,琴声不断,却生疏涩然。
魏熙不禁想,她幼时刚学琴时应当也是这个声音。
同样的音调,同样一把琴,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琴,是魏潋手把手的教出来的。
大手握着小手,她小小一团,缩在魏潋怀里,那时他的怀抱暖暖的,充斥着让人安稳的淡淡草木香。
魏熙一路循着琴声到了魏祯门前,一个小小的身影背对着门,一袭白袍,坐的端正无比,就像是一个缩小了的魏潋。
魏熙忽然觉得眼眶有些湿润,身子不受控制般走到了魏祯身后坐下,抬臂环住魏祯小小的身子,将手握在他的手上,带着他练习指法。
魏祯身子一僵,回头看着魏熙,嘴唇颤了颤,复又将视线放回琴弦上。
“手腕低一些。”
“看准徽位。”
“用食指抹。”
魏熙一句句的,将魏祯的错处指出,声音轻渺又温柔,好似枝头风一吹就落下的花瓣。
魏熙就这么一直教着,直到魏祯能弹一段简单的曲子。
魏祯弹完后,将手按在弦上,僵着身子,不肯抬头。
魏熙抬手摸了摸魏祯的头发:“阿祯弹的真好。”
魏祯没有反应,魏熙也不恼,她记得,她会弹第一支曲子后,魏潋也是这样夸她的。
过了片刻,只听琴弦一声轻响,是魏祯的眼泪滴在了弦上。
魏熙微微一顿,只听魏祯从喉中泛出呜咽:“姑母……”
魏熙不答,只沉默着抚摸他的头发。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开始佛系写文了,不管评论,不管收藏,只管写文等完结……
话说,真的快完结了~
第268章 后悔
自弹琴一事后, 魏熙便常教魏祯弹琴,二人一个教, 一个学,除了琴, 再没见说过什么旁的话, 可纵是如此, 时间久了, 关系也日益和缓了。
今日魏熙得闲,便命人开库,将自己尘封已久的琴拿了出来,她调了调音, 便和魏祯一同合奏《良宵引》。
一曲过后,魏熙赞道:“不错, 曲调流畅,只是月夜清风,良宵雅兴, 泛音处再轻缓些更好。”
魏祯点头,当下按魏熙所说, 又弹了一遍。
魏熙听罢,含笑道:“很好,阿祯悟性很高。”
魏祯唇角微微一勾, 却问道:“我听过乐师奏的《将军令》,澎湃激昂,浑厚恢弘, 令人过耳不忘,听说是姑母作的?”
魏熙点头,却不免想起那曲是为谁所作,一时有些晃神。
却见魏祯拿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我想学。”
魏熙看着魏祯的眼睛,一句你基本功还未打好,怕是学不了,已经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她点头:“我先弹一遍,你看着些。”
说罢,魏熙将手放在弦上,弹起了这首久违的曲子。
明明已经多年不曾弹过,却不觉生疏,果真是自己作的曲子,便记得格外清楚些吗?
一曲弹罢,魏熙看向魏祯,却见魏祯似在走神。
“阿祯?”
魏祯回神,突然问道:“这首曲子,听说是姑母为阿耶作的。”
魏熙淡淡一笑:“你基本的指法也已经学会了,我让人给你拿曲谱来,你对着谱子练,有不懂的,我再教你。”
魏祯缓缓垂了眼眸:“好。”
魏熙起身:“好了,你也歇会吧,莫要累着。”
魏祯低声道:“姑母慢走。”
魏熙嗯了一声,便转身出去了,随着她的一并宫人也垂首跟着走了出去,这座侧殿里一下子空旷了许多。
魏祯直直坐在原地,看着春鸣指挥内侍抱走了魏熙的琴,只余他一人一桌,对着一张空了的琴桌。
他抬头,看着魏熙渐行渐远的背影,双手缓缓放在琴上,隔空虚虚滚拂,赫然是一支没有声音的《将军令》。
————
魏熙回到寝殿时,便见温绍延站在门外,他一袭青色直缀,好似严寒霜雪都不得侵蚀的修竹。
“来了多久了?”魏熙问道。
温绍延摇头:“不久。”
魏熙道:“下次过来,你直接进去便是,你我之间,还要避讳什么?”
温绍延微微一笑:“规矩还是要守的。”
魏熙看着他面上永远不急不躁的温和,心好似也落在一片柳絮里,四周皆是软绵绵的,很是温吞。
魏熙瞥他一眼:“天底下再没有比你还规矩的了。”
魏熙说罢,当先迈进殿中:“进来吧。”
二人在榻上坐下,温绍延问道:“方才是陛下在弹琴?”
魏熙懒洋洋歪在榻上:“是呀,难得没生疏。”
魏熙说罢,拿了一颗葡萄放进了嘴里,顿觉满口清甜。
她又从碟子里捡了一颗放在温绍延嘴边:“味道不错,尝尝?”
温绍延微微一笑,低头将葡萄衔在嘴里。
魏熙拿一只胳膊撑着头,静静看着他,等温绍延将葡萄咽下,魏熙问道:“好吃吗?”
温绍延道:“好吃。”
他说罢又道:“不过这些冰镇果子还是少吃些的好,太寒了,伤身子。”
魏熙懒声道:“当皇帝本就规矩多,朝堂上那么多人盯着我,如今回了自己殿里,你又来管我。”
温绍延起身坐在魏熙身边,抬手帮魏熙轻按额头:“陛下也知自己是皇帝,您的身子可是关乎大夏安危的。”
“哪有那么夸张。”魏熙说着,一转身子,侧身躺在温绍延腿上:“他们怕是巴不得我死了,好扶个无力亲政的小皇帝。”
温绍延低叹:“如今朝政尽在陛下手中,众臣对你无不是言听计从,哪里有那心思。”
“言听计从?”魏熙一转声调,抬眸看着温绍延:“可不是吧,就拿回纥之事来说,唐宪就差指着我的鼻子,说我小人行径了。”
温绍延神色微顿:“我觉得唐相公说的也不无道理。”
魏熙面色微冷:“你也觉得我是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温绍延轻抚魏熙的青丝,温声道:“我没有此意,我知道,陛下所思所想皆是为了大夏,只是回纥到底是大夏属国,眼下人家有难,大夏若是放任不管,怕是说不过去,若是累的其余属国寒心就好了。”
“我有说过放任不管吗?回纥和契丹闹腾了多久,他俩都不是省事的,还不如借这个私自兴兵的由头都清理了。”魏熙虽躺着,气势却丝毫不弱,眉眼间全是属于上位者的冷凝渊沉:“这两族,都是养不熟的,此时若不斩草除根,他们怕是什么时候有了闲心,再来给大夏添乱,这种事,之前又不是没有。”
魏熙说着,语声里有些势在必得的雍容:“属国再亲近,也比不得自己的疆土。”
温绍延看着魏熙,轻声问道:“那其他属国呢?”
“平白跪在别国脚下,你还指望他们的心热?”魏熙唇角一勾:“他们不过是没能耐和大夏抗衡罢了,只要大夏一直强盛,他们就不敢不臣服于大夏。”
温绍延终究是不认同魏熙此举:“大夏的疆土够广了,就算将回纥并过来,那贫瘠之地,也没什么作用,还得花银子去养着,得不偿失。”
魏熙道:“怎么会得不偿失,没了那两族,大夏北疆太平无虞,也有了数不尽的战马,仅这一项,便省了多少军需。”
“大夏不缺军需。”温绍延说罢,问道:“陛下可去宫外看过了?”
魏熙眸色一动,点头。
温绍延道:“大夏好不容易恢复了元气,如今安居乐业,歌舞升平,若是一兴战事,又有多少军士要背井离乡?”
魏熙轻叹:“我决定兴兵,也有这方面的原因,我先前出宫,所见皆是笙歌漫舞,挥金如土,虽过得好了,气势却颓了,这才安逸了几年,就成这个样子了,若是再这样安逸下去,都要染了瘟气了。”
她说着揉了揉额头:“攻打回纥,虽打不到大夏,但有场战事,让他们提提精神也好。”
魏熙虽如此说,可温绍延却不信。
国泰民安,威加四海,这是每个皇帝与生俱来的野心。
这个威加的,可不只大夏。
温绍延看着躺在他腿上的魏熙,心中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却知道魏熙越来越像个帝王了。
他手一颤,莫名的有些忧虑,却亦不知为何而忧。
只口中不受控制似的坚持道:“此举,终究有违道义。”
“道义?”魏熙神色一冷,从温绍延腿上坐起来,回身看着他:“说了这么多,都是因为它吧,温绍延你多大了?”
温绍延看着魏熙,抿唇不语。
魏熙忽的一笑:“我知道了,你不是在意那哄人的道义之说,你是觉得我无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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