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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时恰恰归 番外完结 (申丑)


  齐氏不吭气,什么人家还看盘呢。拿了一个盘点心,也不让人吃,今日摆,明日摆,硬充脸面。谁知邻舍上门,老实不客气拿起吃了,还道:“难得的云片糕,只不太新鲜,边儿都发硬了。”心疼得大齐氏晚上做了一锅的稀粥。
  齐氏有时嫌弃饭食不好,大李氏便笑道:“都道年难过,勉强对付过去,米缸都空了。”
  齐氏也不肯拿钱,抹泪道:“体己都为李郎请了郎中抓了药。”
  大李氏见抠不出钱,脸一摆,骂骂咧咧开来了。
  小李氏日日花枝招展不着家,倒是几个继子学得坏了,饿了也不叫大李氏,只管跟她来要吃要喝,又欺负自己亲生的儿女来。她偷买几块糖糕在家,偷偷塞给小儿,一时没吃,拿手里不到片刻,便让兄长得了去。
  齐氏半夜想到:从来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来靠子。我先时竟是错了。
  先时等沈拓不来,齐氏便回了沈家一趟,谁知人去楼空,一打听竟是去了宜州,心里更是打翻了五味瓶。自家在此受苦,他们却是自在,受了多少苦痛生养了两子,只将自己这个亲娘撇在一边。
  齐氏一路哭了回去,昼夜盼了沈拓他们归来,好好说道说道。


第87章
  十六那日飘起了蒙蒙丝雨, 满城的彩灯倒似一夜之间失了颜色, 昨日繁华恍如旧梦。
  何栖一行人起了个大早, 喂饱了马, 又吃了米粥肉饼,收拾得妥当, 离城返家。
  他们要走,店家与店伙计连念几百的佛, 小心翼翼将他们送出门, 只盼再也不来此等恶客。
  异乡归来马蹄轻。
  明明是一样的脚程,归途却是周身轻便, 便连拉车马也扬着四蹄咴咴嘶叫。街上行人了了, 偶有几个也是揣着手、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秦楼楚馆更是春闺被未温,深怨天光早。
  施翎嫌蓑衣笨重,只戴了斗笠,骑在马上更显得清瘦细条, 他打头走在前面, 想着宜州也不过如此,还不及桃溪秀美呢。正想得移了神,路过一家花院,一个细巧之物冲他投掷过来。施翎吃惊, 急忙撇开头, 抄手将细物收在掌中, 却是一枚蒸得软烂的枣子。
  抬对却见一个俊秀郎君凭栏而坐,面前几碟下酒, 看他受扰皱眉,笑了起来:“不过一宿,小郎君将我忘得干净。”
  施翎仰脸笑道:“倒不曾忘,我还赚了你一坛酒。”
  俊秀郎君抚掌:“这便好,没白废好酒。”
  施翎一停住,沈拓和曹英接着勒住了马。沈拓担心施翎吃亏,跳下来立在他身边揖礼道:“舍弟行止粗放,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俊秀郎君将他仔细打量了一番,笑:“弟弟英雄,哥哥也是好汉。不过,你们却要谢我一遭。”
  沈拓与施翎对视一眼,双双不解其意。
  俊秀郎君道:“昨日打了卖艺的,昨晚打伤了一屋的人,二位便当地事发生?”
  沈拓拦住施翎,拱手道:“这位郎君如何得的消息?我们兄弟二人在桃溪做差,趁着年节来宜州看灯,无端遭人欺辱,动手伤人,为得不过自保。与我们为难的强人,冒充通判小舅,被司马夫人扣了去。我们打人,却不曾伤了性命。”
  俊秀郎君仍旧,不紧不慢道:“这个我却不知,我只知道司马生了好一场气,要为小妾的阿兄做主呢。”
  何栖在车内听得分明,原先提着的心重又落了回去。此人并非要寻他们的不是,而是要来卖好。
  果然,沈拓醒过味,喜道:“不敢问郎君是哪家贵子,只谢郎君正义施以援手。”
  俊秀郎君摆摆手,又笑问:“两位欲如何谢我?”
  沈拓与施翎道:“郎君只管开口道来。”
  俊秀郎君看着施翎,道:“我昨日问你可愿来我家中当个门客,今日依旧如此问你。这位好汉,可有兴趣另博一份前程。”
  施翎想了想,仍旧摇头,深揖一礼:“施翎何幸蒙郎君看重,只我却仍要辞谢郎君的好意。我是飘零之人,无根浮萍,家中父母早逝,兄嫂寡情。我打杀了人发配他乡,只当天高地远也是孑然一身,在此地,在他处,并无什么不同。不曾想,我遇着了哥哥嫂嫂,视我骨肉,念我饥寒,施翎生平才知家的滋味。”施翎心间涌上酸意,道,“我生了贪念,不舍离去。”
  沈拓与何栖等人听得伤怀,凭栏的俊秀郎君沉默片刻,伸个懒腰,挥手道:“罢罢,你不识好歹,莫非我还强求于你。”他一露倦意,便有梳着乌蛮发髻,头插银梳的妓子将他扶了进去。
  沈拓暗松一口气,他们不知这位郎君身份,起了争执,怕又是一场事端。
  曹英执鞭上前道,也是受惊不小:“宜州真他娘与我们不相宜,连生是非。”
  施翎道:“倒是受我连累。”
  沈拓笑道:“与你有何相干,咱们家去。”
  一路缓归,一色风景与来时却是两种心思。
  守城的士兵见了沈拓一行,笑道:“都头竟是归转了?过得好节。”
  沈拓随手扔给他一包糕点,道:“明日还要应差呢,宜州热闹,只是路远水长累得慌。”
  守城的士兵接了糕点,喜得眉开眼笑,道:“都头大方客气。”又低声道,“都头家中常有人来找呢。”
  沈拓还不曾想到是齐氏,还在想门亲眷上门走了空,等见守城兵士一副不好多言的模样,立马转过味来:怎又来生事。
  何栖见他不过与兵士说了几句话,脸色倏变。不由问道:“大郎,家中可有事?”
  沈拓没好气道:“阿娘不知为着何事,找来家中。”
  何栖轻蹙柳眉,道:“许有要紧的事,你休要高声失了礼数。”
  学拓点头道:“阿圆不必忧心,我心中有数。”
  几日不曾在家中,门窗紧闭,积了一屋的潮味。何栖看着院中隐有春意的树木花草,又惊又喜,道:“生得好多嫩枝新叶。”
  阿娣通了窗户,又掸了何秀才的床铺,何栖扶了他道:“旅途劳累,阿爹快去歇歇。”
  何秀才到底上了年纪,自感支撑不住,不在那边要强,笑道:“可见是老了,腰都硬直了。”
  何栖嗔道:“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不得自由,青壮也吃不消。”又抱了一床被子,道这,“几日不曾住人,又下过雨,都是潮霉的味,关窗令人气闷,开窗又遇春寒。阿爹多加一床被子,隔好屏风。”
  何秀才也生怕受寒,令女儿女婿担忧,嘴里嫌何栖啰嗦,行动上却并不推辞。
  曹英送了何秀才,吃了盏茶,便要告辞归家。何栖忙唤住他:“表伯稍住! ”命阿娣拿将在宜州买的几包酥酪与一小篮的柿饼交给曹英,“难得出远门,来去又急,实不知宜州的可买之物。姑祖母与姑祖父爱吃甜烂之物,劳表伯带了去。”
  曹英搓搓手,红着脸道:“弟妹体贴,却衬得我蠢笨。”
  何栖一愣,笑道:“表伯又不曾分家,人情往来不须表伯操心,疏忽了也是人之常情。”
  曹英掩去心虚,又对他二人道:“表弟弟妹明日得空,不如来家中一聚,买船非小事,桃溪也没船坊,三叔识得人多,说不得有条明路也省得错道。”
  沈拓边送他出门边道:“表兄不开口,明日我都要上门叨扰。”他笑,“不瞒表兄,我心中甚是没底,不知如何开头呢。”
  曹英道:“我告知家里,不让三叔宿在外头。”又附在沈拓耳边道,“家中有为难处,尽管找我阿娘来。阿娘凶悍,我阿爹都怕她。”
  沈拓被说得笑了,道:“若是……再请伯娘来。”
  曹英拍拍他的肩,摇头晃脑去了,赶着车回家去了。多日示见,家中少不得热闹亲近,曹英偷偷与许氏道:“阿娘,你偶尔去表弟家支应,婶娘不知为何,又来寻事。”
  许氏气道:“她倒是块落在灰里的好豆腐,吹不是,掸不是,哪日惹急了,只扔泔水桶里,看她如何是好。”
  曹英担忧道:“表弟与弟妹怕是又要为难。”
  许氏笑道:“你弟妹可不是吃素的,别当她生得一枝花似的,就以为好欺。越看着绵软,越占不来便宜,她比你媳妇,不知强出多少。”
  曹英也不生气,还夸道:“正是哩,弟妹着实聪敏。此番去宜州,我是落了个空,还是个糊涂的鬼,倒是弟妹竟想做漕运生意,我想了半宿,越想越觉得是好行当。”
  曹大原本坐那听趣,这时倒抬起半边眉毛,问道:“可真?”
  曹英点头,又道:“表弟弟妹通达,又视咱家至亲,一点也不加掩瞒,半分都不藏私与我说得清楚。”想了想又道,“大郎与我说,他们做的营生,还有明府的份。”
  曹大倒吸一口气:“竟还有此事。”他自己在那沉吟,来回犁地,转眼见曹英还站着,斥道,“你怎得还在这戳着?也不去见儿女娘子的。”
  曹英委屈:“以为阿爹有事吩咐。”
  曹大怒道:“你有屁个能耐得我的吩附,早些自去。”
  许氏等曹英离去后道:“夫君也为大儿留着颜面,他有妻有子的,无端惹来一顿骂。”
  曹大笑道:“他是骨头轻的,不骂几句,他还疑心我要另寻法子治他。”在房中踱了半天的步,道,“晚间我再细想想,说不得要厚着脸皮求求大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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