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小镇子上增加了许多的兵将守军,皆是为了寻她的。柳如风、烈慕白与顾长生几人亦带了一部分四门中人在此据留。
一见到婠婠,顾长生倒比天门那几位扑上来的更要积极,“阿婠姐,我还以为你被人拐跑了。”
婠婠看顾长生那副神情,直接递了一块绢帕给他。
顾长生不明所以的接过那块绢帕,“阿婠姐,这个是?”
婠婠抬手做了个请的姿态,道:“咬着个角儿,跟你的表情会比较相配。”
顾长生居然当真的比量了一下,而后抬眼道:“那不成了个满身幽怨的小娘子?”
柳如风即刻毫不客气的大笑起来。
当着婠婠的面,烈慕白便拍了拍柳如风的肩头。柳如风停止了笑声,不情不愿的从腰囊中掏出了一张银票来交给烈慕白。然后转回头来,无不幽怨的看着婠婠。
婠婠......
这些人就没有一个问问她有无受伤?就没一个疑心她通敌?
烈慕白此刻又从顾长生那里收了一张银票,而后笑呵呵的同婠婠拱手道:“多谢大人。”
婠婠向他伸过一只手去并做了个“拿来”的姿势。烈慕白哈哈一笑,很是爽快的分了婠婠一张。
婠婠打开来一瞧,见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她收好了银票,道:“还挺值钱,赌得什么?”
柳如风一咧嘴,道:“赌阿婠姐是会回汴京还是会捉了定北侯来。”
顾长生不甚甘心的嘟囔道:“阿婠姐,你怎么就把人放走了?既然那么放不下,干脆捉回来养着。管他有什么图谋,只关在后宅里,量他也作不出什么风浪。我这里有几十种药能让他乖乖听阿婠姐的话。”
婠婠额角一抽,认真的问道:“我在你心里,就这么......这么一种形象?那种事情,我能做出来吗?”
顾长生自然而然的点了点头,随即意识到了什么又立刻的摇了摇头,并且向后躲了几步。
婠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如风。
柳如风立刻转移话题道:“阿婠姐,既你安然归来,我们还是马上回去的好。京都诸事繁忙,阻卜烈叛部的事又越来越麻烦,我们不宜在此久留。”
婠婠点点头,道:“你们去收拾一下罢,我去打听件事,打听完了即刻启程。”
柳如风问道:“阿婠姐可是要问那位凤岛主的事情。他在阿婠姐遇到阻击的那日便不见了踪影,客栈中的东西都没有收拾。”
婠婠问道:“那东西呢?”
柳如风道:“还在客栈。”
婠婠听了后先往客栈处去收拾了凤寒留下的东西,在掌柜处留了张字条便与诸人离开了这小镇子。
一行人里大部分都是锦衣捕快,其余三门的人少之又少,由锦衣捕快分开背负,轻功踏风速度也没有慢了多少。
路上婠婠向烈慕白问了北都中可有流言,烈慕白回答说并无异样。
既然四门都遣出了人来此寻她,那此地发生的事情就必然传回了北都,怎么就会没有个流言?
烈慕白的性子向来的不迂回,对于他的话婠婠也是相信。她猜测着许是烈慕白等人出来时,流言在暗处,还未曾传开。
无论北都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婠婠皆都做足了准备。
她在迈进北都时,甚至绷紧了一根弦,明月刀处在随时都可以出鞘的状态。
没想到,北都里居然真的是风平浪静,除了四门中人暗地里开了赌局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同。
四门府衙还未曾建好,依旧还在原本的地方暂居着。决定留在北都后,这片建筑的区域被根据着职能重新的划分过。
婠婠进门来,径直的去天门所在的那一片建筑间寻澹台灵,开门见山的问她最近究竟有无流言。
澹台灵起身来,才一张口屋子外面便响起了赵子暄的声音。
“那些长舌话,明姐姐不听也罢。”
婠婠转回身来,果然见到赵子暄转进门内来。她愣了愣,待要见礼时,赵子暄伸手拉住了她,上下打量了一眼道:“我便知道明姐姐定然无事。”
澹台灵见了过礼,拿了两叠卷宗给婠婠便退了出去。
婠婠翻了翻那两叠卷宗,一叠是炸毁阻卜烈叛首府邸的事,那件事走漏了风声,最终没成。婠婠遇到的阻击也同这件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另一叠是北都中关于婠婠的流言。
原来北都不是风平浪静,而是所有的风波都被赵子暄压了下去。
婠婠大略的翻过后,将那两叠卷宗搁在了一边。
赵子暄在屋里寻到了茶具,自己动手烹起茶来。
婠婠上前来接过他手里的茶具,道:“你一个官家,还要自己动手烹茶不成?”
赵子暄挑眉道:“明姐姐学会了烹茶?”
婠婠的动作一滞,摇头道:“不会。不过煮开了水,往里放茶叶还是会的。”
赵子暄笑了几声,拿回了茶具来道:“我倒是会些,明姐姐还是安坐罢。”
婠婠没有与他争,坐下来细想了想,道:“官家就如此信我?”
赵子暄动作流畅的架起茶炉,道:“我自是信明姐姐。”
他如此笃定的信任倒教婠婠意外又感动,她忍不住又问道:“你就没想过我是细作?”
赵子暄像是听到件多么好笑的事情般,好生笑了一阵,道:“明姐姐若是想帮我那大哥,只管将四门令交予他,何须多费这许多的周折?”
婠婠道:“那你就不怕我中了人家的美男计?”
赵子暄道:“便是如此,明姐姐也不会对定北侯言听计从。”
他掰下块茶饼来投进壶中,又道:“依你从前的脾气不会,依你现在的脾气,就是真的中计,直接将人拍晕抓回来的可能倒更大些。”
婠婠心中的感动在这一瞬间飞没了踪影——这些人究竟是怎么对她生出这种误解的?
她调整了一下心情,正经说道:“炸叛首府邸之事我们做的隐秘,除了官家和四门中人,绝无旁人知晓。我在那小镇外遇上的高手也像是专门为拿我而受过些训练。
四门里怕是有些问题。”
赵子暄想了想道:“不无可能。倒是小看了那贼部。”
婠婠道:“也许被小看的是遁四门。”
☆、第三百六十二章 大人您这是... ...烫着啦?
水沸茶香,盏温又凉。
待婠婠简短明晰的说清楚遁四门之事,赵子暄很是静默了一阵,而后问道:“明姐姐准备如何查?”
婠婠道:“我不擅长这些,查案这种事情自然还是交由擅长的人来做。总不能因为疑心四门里有细作,就因噎废食的不用锦衣捕快。”
赵子暄又是默了一阵,道:“确是不能因噎废食。”
他说这话时神情飘的有些远,好似另有着所指。略顿了顿,他又说道:“除了四门,这北都上下的大小官员也需要查上一查。天门原该做什么,就还是做什么罢,只隐秘些莫教人察觉。”
婠婠疑心自己是理解错了,看着赵子暄一时没有答话,心中反复的琢磨着他这话是不是另一种意思。明明先前要撤去天门这个职能的人是他啊。
赵子暄见她这般神情,自嘲一笑道:“从前不屑的事情,如今发觉万般有用。从前厌恶的手段,如今使的最为合手。明姐姐,我发现我几乎活成了那个我最讨厌的人。”
婠婠续满一盏茶给他,道:“欲予动容,必入其中。欲达高峰,必忍其痛。”
赵子暄一怔楞,“这话不像是明姐姐能说出来的。”
婠婠点头道:“的确不是我说的,是程武说的。”
相比于解释翻译那一串外国谚语,自然是将这话栽到程武身上比较容易,想来他作为一个抄袭狂也是十分愿意的。
赵子暄道:“原来如此。——明姐姐曾与我说过,当一个人力量足够大时,就能让自己过得舒心些。”
婠婠想了片刻,道:“每个位置都有每个位置的烦恼。农人烦恼谷价收成,小贩烦恼生意不够好,书生怕屡考不中,将军恐战事失利,就连闺阁小娘子都会烦恼胭脂的颜色不够合心。
人生来就会有烦恼,哪怕你不自找,烦恼也会来找你。一个人的力量足够大时,起码还可以选择自己要去烦恼些什么。”
赵子暄端起茶盏来,道:“鲜少听到明姐姐说这样长一通道理。那明姐姐会烦恼些什么?”
婠婠道:“很多,差不多每天都不一样。”
赵子暄颇有些意外,顿了顿又道:“每天都不一样,就说明那都不是什么正经值得烦恼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过一宿就变。”
婠婠笑了笑,正色道:“官家嘱咐的事情我会尽快去办——朝里谁最能说大道理?”
赵子暄想了想,道:“御史中丞周冉。”
婠婠道:“御史中丞应该也不是很忙罢,我想向官家借此人一用,不知官家可允?”
赵子暄立刻道:“有何不可。”
婠婠起身道了谢后,又说明道:“我想借那位周大人来四门说教几日,不管他要说什么,只要将那有可能存在的细作给说动了,说的他们再也不想作乱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