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这里除了几个面部表情扭曲的小厮和秦王妃的两个小丫头,就只有婠婠和秦王妃。
定北侯府中是没有布下天门眼线的,但秦王妃身边一定有,可能还不仅只有天门的。婠婠本是想借着带秦王妃上树去寻个好角度看寿喜挂鱼的,但事到近前她又改了主意。
在两人沿着湖边往廊亭方向踱回去的时候,婠婠大大方方的掏出了那两只药瓶交给秦王妃。
秦王妃看了看那手里的两只小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婠婠说道:“我同恒之成亲时,我家叔父给的养身药丸。红线的女子服,蓝线的男子服用。每日晨间用温水服一粒,将来诞育的孩子便能健康少疾。上次听着表嫂似乎对这些方药很有兴趣,这两瓶药送表嫂做个研方的参考罢。”
秦王妃亲自将药瓶收好,向婠婠道:“如此,却之不恭。回头我送袋柔润肌肤的澡豆子来答谢表弟媳妇。”
这边妯娌俩又说起各种方子来一路的轻松,那边湖上的兄弟俩却是齐齐的提高的警惕。
最先察觉不对的是凤卿城,他正同秦王一起分析着去年里的那桩案子,耳边便就听得水底的一阵异动,于是立即住了口,迅速的道:“水下有人。”
眼睛不着痕迹的四下一寻,果然就见过一根细细的芦苇正自远处向着这边靠近过来。
两人盯着那根芦苇管,不发一言的看着它直线的靠近过来,直靠近到船边来。
凤卿城手中已然捏住了几枚鱼钩,若水下的是刺客,那几只鱼钩便可充作暗器打出去,赢取到几息的时间。而只几息,他便有把握将秦王安全的带离。
不过这芦苇管下的人实在不像个刺客,不仅遮掩行踪遮掩的笨拙,就是行动也不利索的很。
那根芦苇管在船身前徘徊了一会儿,之后移向避着廊亭那边视线的一面。一张熟悉的脸,从水下缓缓的冒出来。
秦王和凤卿城皆都莫名了那么一刻。而后秦王问道:“寿喜你这是做什么?”
此刻的寿喜见到自家王爷、听到那熟悉的温和嗓音,顿就控制不住那一脸的苦意。他撇着嘴低低的回答道:“小的这是要往您和侯爷的鱼钩上挂鱼。”
空气凝滞了那么片刻。
秦王不由自主的转头去看了看凤卿城。似这等事情也就凤卿城做的出来,可从他方才的反应看,寿喜不是他提前安排的。
那还会是谁?
☆、第二百二十章 没见哪个能人过来
廊亭之中,太夫人望着飘在湖心的小舟纳罕道:“倒是奇怪,这半上午都不见一条鱼儿上钩,怎么这一上钩就接连不断起来。”
婠婠和秦王妃此刻还没溜达回来,孟氏母子三人今日较为沉默些。白氏又是向来的能不在太夫人面前开口就不在太夫人面前开口。凤颂娘便说道:“想来是那鱼儿怕耽搁了祖母的饭时,这才排着队的上钩呢。”
太夫人笑了笑道:“你这丫头竟也同你二伯娘学的巧嘴起来。”
孟氏抿了抿唇,道:“四娘子这张小嘴本就巧着呢。”
说话间,婠婠与秦王妃已经走了回来,又是小聊了两句就见到凤卿城和秦王拨着小舟往这边靠来。太夫人早早就起身来遥遥的望着。她的脸上并没有那种喜悦开心的神情,却也是每一根皱纹都舒舒展展的,可见心情好了不少。
鱼这东西对太夫人来说并不稀罕,她亦不嗜好食鱼。令她心情转好的是那钓鱼的两个人。
在太夫人看来,凤卿城如今懂事了许多,她不仅不用忧虑侯府的未来,还重新的燃起了些希望。秦王如今在官家那里也不是隐形一般的存在,无论是在宫中还是朝里,他正日渐的炙手可热起来。官家交待给他的几件差事更是件件办的妥当。
记忆中那些骤雨凄风和这些年里的动荡难安仿佛正渐渐的离她远去。她不用再去担忧这个家几时将会破败,更加不用惶惶的猜测着会不会在哪一日里大难临至。
这个家能稳稳当当的立足站脚,这些孩子们也都能寻到个好前途。她想着等凤卿荀入了仕,雅娘、颂娘两个再寻到门好姻亲,待到那时定北侯府的脚跟将会扎的更稳。她便是闭眼也闭的安稳,见到祖先也能无愧无疚。
小舟靠岸,很快停放稳当。两人提了那装鱼的大桶上来,太夫人很有兴致的伸头去看了看。
定定的看了几息之后,太夫人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来仔仔细细的看了一眼,口中纳闷着道:“我这是眼睛花了,还是记性不好了。咱们府里养的是喜头鱼,这怎么好像是鲤鱼?”
说着还拉了拉距她最近的婠婠,问道:“大郎媳妇,你看看这是不是鲤鱼?”
婠婠面不改色的说道:“祖母,咱们府里有鲤鱼。”
太夫人恍然的“哦”了一声,道:“我还当自己老眼昏花了。”
得了答案太夫人也不再纠结。孟氏和白氏几人对此也是没有什么兴趣疑问。只凤雅娘和凤颂娘两个齐齐的对视了一眼。如今府中中馈之事她们皆都清楚,两个人都不曾记得何时往湖里投过鲤鱼。
大嫂嫂的话也没错,府里是有鲤鱼,不过那鲤鱼不在湖里而是在大厨房的水缸里。
两位小娘子带着一头一脸的纳闷张罗了一餐家宴,坐到饭桌前瞪着那盆鱼头汤犹还百思不得其解。这大厨房里的鲤鱼怎么就到了湖里。
这件事情成为了两位小娘子心中的悬案,一连着几日都不能放下。在这几日里,婠婠心中也装了一件悬案,不过这件悬案的主角不是鱼而是银子。
那是一批用以修筑河道的款银,朝廷批下去的数目与河工手中的数目相差的整整十倍。却不是因为有谁贪污,而是因为那笔银子好好的放在库里自己就不见了影踪。分发给河工的那些还是督办大臣自己掏腰包先垫上的。
这种奇怪的案子直接就被移交了天门。反常的是天门那么多的眼线暗桩,居然没有半点的线索。
婠婠一连在天门中熬了几日都难能脱身,便是明二爷抵达京都她也只匆匆的过去见了一面,不过一刻钟就又匆匆的奔回了天门。几个昼夜的紧锣密鼓、各个角度的切入细查,最后那银子在一处空仓里被寻到了,但盗银的人却还是没有线索。
那处空仓废弃已久,周围没有几丝的人烟。地皮和仓房皆是属于贵妃洛氏的家族,洛氏和楚王第一时间去延圣帝面前剖白了自己。而紧接着又有几条线索出现,直指晋王。
这一下后宫和前朝都热闹了起来。
后宫中,继后杨氏和贵妃洛氏各自为自己的儿子在延圣帝面前打尽感情牌。
前朝里,楚王一副无奈委屈,晋王一派无辜愤怒。一个表示自己被栽了赃,一个则言说自己被嫁了祸。
两方争执的正热闹,忽就又扯进了秦王。没有凭据却有着一条看似充满智慧的理由——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秦王的态度与他两个弟弟大大不同,他既不争辩也不剖白,素日里如何行事如今还是如何的行事,一派的身正不畏。然而攻击没有到底为止,这个时候又扯上了婠婠。
以为秦王有恃无恐的原因是因为查案的人是婠婠,而婠婠出自秦王的母家定北侯府。
一场的混战乱斗。一开始有着看戏欲望的支撑,婠婠的精神还是很足的。到扯上了她时,她就开始头昏脑涨起来。
这种头昏脑涨的感觉在延圣帝召集诸臣入宫研商此案之时达到了顶峰。在楚王、晋王两派人等的七嘴八舌里,婠婠看看左又看看右。论打嘴仗,她还真是打不过这群人。
秦王见她不发一言,又知她不擅口舌之争,便就开口回辩了几句清白。因为秦王的开口,争辩的人里面就又加了一批。迅速的达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
深秋初冬的集英殿倒弄的好似盛夏雨后的池塘一般喧吵。
婠婠的视线在殿中巡梭了一圈。茶案桌椅不是黄花梨的就是紫檀木的,太贵!茶具花瓶都是官窑,不好赔!至于地砖门柱那就更加的不好陪。
找不到震慑的道具,婠婠也依然没有放弃,她选择了——炫技。
明月刀出鞘可以无声无息,也可以铮然而鸣。此刻婠婠当然是选择了后者。
刀出鞘,铮鸣乍响。那世所无匹的灿烂刀华在诸人头顶三尺处如疾风掠过,在殿中打了一个大大的旋弯后又回到了婠婠的手中。
刀入鞘,殿中一片寂静,只余那铮鸣余响。
婠婠起身来走到殿门前,这才放下一句,“谁想接手此案,这便跟来。”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也没有谁真的跟上去。这位总捕大人要去哪里他们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来。在她初初接任天门总捕的时候,也有过似今日这样对她提出质疑的状况。最后这位的处理方式就是将人给拖出去胖揍了一顿。而官家只是和稀泥,两边都打了一棍子又两边都给了甜枣安抚。算来算去,那顿打是白白的挨了的。
不得不说,这些心眼儿鬼精的大臣们都误会了婠婠。
她没有想要拖谁出来打,要打的话她一个人得打到什么时候去,累都得累个够呛。她是打算借此机会,把这个天天害她挨训的的大锅给甩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