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有女初长成/尊上息怒:甜心人质太难养 (公子郁鞅)
然后,东之月跪了下去。
宽袖逆风而起,仿佛万里行云寂寥却磅礴地流过,皓月凝为恒古符号。桉朵儿从不知道,下跪也是件从容优雅的事。
桉朵儿愣了半晌,心知过了这村就没那店儿,东之月不是每天都神智失常,急忙更甜地说:“你学三声狗叫给我听吧!”
然后桉朵儿便听见天狗啸月,在静夜中很有几分清幽之意。
桉朵儿说:“你把荆棘拿下来,趴下,给我当马骑。”
然后桉朵儿就骑着高头大马,开始绕湖飞奔。东之月变的马比真马还马,挺俊高贵,任何一匹母马或母驴从旁路过都会立刻发情。
桉朵儿手执一小竹鞭,还是东之月摘给她的,悠哉哉地感叹:“夜之哥哥,你要是每天都是神经病,这个世界该有多美好啊!”
东之月放缓速度,沉着道:“我不是神经病。”
“呀!”桉朵儿捂嘴惊叫:“你的症状如此典型!”
东之月默默地绕湖奔走。
这湖极大,说是湖,其实更像一片海,东之月驮着桉朵儿绕湖而行,水光透过薄雾漾了两人一脸一身,东之月的身形错落起来,发间好像缀了无数散碎的琉璃。
东之月突然说:“对不起。”
桉朵儿说:“唔。”
既然东之月此时不算个正常人,说的话自然随便应应就好。
但东之月又说:“对不起。”
桉朵儿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好像一颗小草推开沙石蓬勃而出,便有了点慎重的意思。
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双足落地,正立在湖边,仰头与东之月相对而视。东之月的眼仁深而清澈,仿佛雨后夜空,让人不自觉就陷进去。
东之月双手扶着她的肩,低头看她。她觉得这动作与哥哥渊云有很像。
东之月说:“我一个人孤单太久,心愿得逞,就忍不住使点坏,忍不住捉弄你。我桀骜浪荡惯了。你被我吓坏了,对不对?过得很不好,对不对?这都是我的错,我是个坏人。”
他又说:“你往我身上扔短裤时,我才看清你有那么多惊慌不安,以及心愿破灭后的痛苦。我原本是想逗你玩玩的,你不在的这些年,我一个人实在太孤苦无依。无论怎样,我是个混蛋,我该打。”
桉朵儿陷在东之月的目光里,心思舒展又悠远,仔细体会,还有点酸楚。她不知道在酸楚什么,她只知道自己没听懂东之月的话。
她半信半疑地问:“你在捉弄我?”
东之月点头。
她心底泛起一点希望:“哥哥没送我来联姻?”
东之月温柔道:“这个问题后面再讨论。”
但桉朵儿忍不住了,语调急切起来:“夜之哥哥,你送我回家吧?你既然看出我又惊慌又痛苦,那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回去我就既不惊慌也不痛苦了。”
东之月盯着她,眼底有散碎的光彩明灭不定,仿佛华星被掩于另一层苍穹。看了一会儿,他点头:“好,我送你回去。”
桉朵儿松了口气。
多日心愿得解,她像根陡然松懈的琴弦,有些支撑不住。
再看定时,东之月已在远处,明暗光影贴着他的背影变幻,好像几步就能跨到地平线另一端。桉朵儿盯着他的宽袖在身后带出的弧形,突然想明白一句话。
东之月确实很孤单。
她完全不知这话从何谈起,胸中却回荡着这种感觉。并且回荡着回荡着,她跟着空落起来,好像那孤单传到她身上一样。
月影一浓,原来是半空有巨翅招展。雨芙蓉盘旋在头顶,先前那清朗男子的脸从翅膀边沿垂下,温和道:“尊上派鄙人送小姐回家,小姐请吧。”
桉朵儿脚下不动,神色有几分慌乱:“那个,嗯,夜之哥哥,回去了?”
男子点头:“尊上所有的重要书籍都不付之一炬,尊上要趁着还有记忆,去把那些书复写一遍,所以这几天会极度忙碌。”
桉朵儿咬咬下唇,试探着问:“我最近麻烦他不少,要不……还是去给他打个招呼?”
男子不假思索道:“尊上特地关照了,小姐为婢几天,工钱都不会少,小姐直接回家即可。”
桉朵儿愣住。待反应过来,又低头沉吟一阵,直到男子礼貌催促:“小姐?小姐是否身子不适?”,她才蓦然惊醒,慌忙摇头,男子再问:“那鄙人是否可以扶小姐上来?”,她只能点头。很快,她就重坐上雨芙蓉,被男子护着远去。
桉朵儿坐在雨芙蓉背上,看着大片山川古城在夜空下流衍,想到很快就能回家,只觉多日经历恍如一梦,蔓延于地底的古城,美如幽灵的男子,还有一些将断未断的、不知根植于何处的记忆。
这城,这东之月,总好像跟她有些说不清的关联。
她开始想渊云,无论怎样,终于能再见渊云,还有比这更高兴的事?
想着想着,她脑子里又开始晃荡一张倾世的脸,那脸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回去吧,咱以后隔千里兮共明月。
她突然开口,问身后的男子:“夜之哥哥,哦不,你们尊上,他以前是不是,嗯,经历过一些事?”
男子笑了:“尊上的经历丰富多彩足可以入史书,小姐问的是哪方面?”
桉朵儿咽了口口水:“感情方面。”
男子微微皱眉:“这个就是所有丰富之最了,你等等,我得理个条理,是按时间段划分,还是按对象类型划分,还是按喜好程度划分,总之这事儿不划分大类是没法说清的。”
桉朵儿有些急了:“我知道,我知道他的红粉佳丽比皇帝还多,我是问,有没有那种,嗯,特别的?”
男子看向她,目光澄亮:“特别的?”
桉朵儿咬咬下唇:“就是说,不仅让他感觉幸福,还让他感觉痛苦的?”
男子想了想,诚恳道:“尊上说,他的每一个红颜知己都能让他欲仙欲死,死去活来,冰火两重天,幸福得要命又痛苦得要命。”
桉朵儿揉揉被噎得发疼的嗓子,涨红着脸,结结巴巴地辩解:“我不是指这个,我是指,是指……”
她挠头想了半天,仿佛一颗流星从记忆深处一划,石中火一样的光彩,她的眼睛亮了:“我是指,他与那女子的事已不关乎时间,哪怕千生万世,一个踏上彼岸一个仍在此岸辗转,仍旧丝丝缕缕割舍不下。有这样的女子吗?”
男子微微一愣,神情有些忪怔。桉朵儿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傻气,东之月是王者,哪有王者把私生活对别人唠叨的,就算唠叨也是对着枕畔香风,对着另一大老爷们儿唠叨:“兄弟啊,如果硬要我给那份爱许一个期限……”呃,东之月自己都会呕出来吧。
“他以前有过一个女儿。”
胡思乱想之际,耳边突然响起话语声。桉朵儿一时没反应过来,茫然道:“啊?”
男子又重复一遍:“他以前有过一个女儿。”
桉朵儿呆了片刻,有点恍然:“哦,就是他深爱的那个女子生的?”
男子却摇头:“他有过一个女儿,被他深爱的那个女子杀死了。”
桉朵儿说不出话。
良久,小声问:“他就因这个,与那女子反目,再不相往来。”
男子又摇头:“他没怪过那女子,后来发生了许多事,尊上还娶了她,却又生变故。最后那一刀,唉,尊上差点丧命。不过这还不是结束。最后的事情,就只有尊上自己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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韶华有女初长成 第三十一章:突如其来的非礼
沉默。
桉朵儿抱膝缩在角落,听着心里不断冒出的咯噔声,突然开口问:“我们清河羽族,其实已打算归顺东之月族了,对不对?”
男子略微迟疑,但很快露出明朗的笑:“大事瞬息万变,小姐还是应该多关注关注闺阁里的胭脂水粉。”
但桉朵儿没理睬他的话,兀自思索:“既然归顺了,那以后爹爹或哥哥见尊上的机会就会很多,我若跟着过来,也是可以见到尊上的……”
这叽里咕噜半沉在喉咙口的言语,竟被男子一字不漏听了去,坦诚道:“小姐这话恐怕不对!”
桉朵儿抬头愣住。
男子不疾不徐地告知:“尊上他老人家爱清净,近些年更是如此,平日召见的,就只有一些亲密下属,其余事情都交由禄水、青冥、浮生几大阁主打理。小姐的父亲和哥哥,以后想见渌水阁主简单,但若想见尊上,恐怕不容易。”
桉朵儿琢磨着男子的话——“尊上他老人家爱清净”,再想到初来三元之城时,在那大湖里见的十几飞的繁荣画面,有点迷茫。
无论怎样,她以后想见东之月,都会难上加难,大概也不是难,而是根本不可能。她再也不会见到东之月。
见不到东之月,对她有何损失?桉朵儿不清楚。她只清楚心里好像不动声色地流过一场秋风,树叶都被卷走,空落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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