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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 完结+番外 (许乘月)


  说完,抱紧怀里的大花洒壶,举步绕过他的阻挡就走。
  许是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地拒绝,尹华茂恼了,虽没敢再拿出随身的那根银鞭,却还是目露凶光地伸手去抓她的胳臂。
  虽叶凤歌是背对他的,却一直防备着他又来偷袭,便顺利地闪身躲过,连点衣角都没给他碰到。
  正巧这时两名北院的小竹僮抬了一大筐碳要回北院,见尹华茂又来惹叶凤歌,自是上去帮腔护着。
  尹华茂对傅凛的畏惧显然不轻,眼前这三个都是北院的人,他也就没再纠缠,讪讪转身走了。
  毕竟这回他没对自己做什么太过分的事,叶凤歌回到北院后就将这事抛诸脑后。
  仔仔细细给主屋廊前那垄昨日才点上的小白菜浇了水,就回自己房里去画画片儿,顺便接着想该另送傅凛什么礼物的事。
  倒是那俩小竹僮替她不平,等傅凛与裴沥文从书楼并肩出来后便去告状,加油添醋了几句,将先前在中庭所见同傅凛讲了一遍。
  尹华茂绝非宽厚有教养的性情,虽被傅凛警告后便再没对宅子里的人动过手,但在一些小事上刁难、磋磨倒是常有。
  宅子里的丫头竹僮们吃了不少说不出的苦头,背地里提起这个表少爷自都没什么好脸色。
  两个小竹僮还记着上回尹华茂无端追打叶凤歌的事,又都拿叶凤歌当自己人,便又不忿地补充道,“上回凤姐儿被打伤了都不计较,还替表少爷求情,请五爷饶了他五个板子呢!他可倒好,今日又想来欺负人。”
  听得尹华茂记吃不记打,傅凛冷笑,“既他在宅子里闲得磨皮擦痒,那就再去药圃帮忙吧。”
  一个小竹僮挠头嘀咕,“可是防风收完了,这会儿药圃的地都空着,表少爷去了也没事做。”
  “谁说没事做了?”傅凛冷冷瞥他一眼,“开春后要种掌叶大黄,入冬就得将冻土全部深耕。”
  他们只做宅子里的活,对药圃的事知之甚少,听傅凛这样一说,顿时乐不可支。
  两位小竹僮帮叶凤歌讨了公道,便高高兴兴地接着做事去了。
  傅凛唤来闵肃,“你拨两个人去盯着,谁也不许帮忙,叫尹华茂老实将冻土全部翻一遍。若他或尹笑萍还想叽叽歪歪,也不必来问我,直接将他们二人种在土里就行了。”
  连他都不能欺负叶凤歌,尹家那混球算什么玩意儿,找死。
  ****
  立冬这日,叶凤歌的师父妙逢时如期而至。
  妙逢时上一次来替傅凛诊脉、调药方,还是两年前的事了。
  换言之,叶凤歌也有两年没见着师父。
  一听说自家师父正在前厅与傅凛喝茶叙话,叶凤歌按捺不住,不管不顾地就冲进了前厅,脚步是少见的雀跃,近乎连蹦带跳。
  “师父!”
  叶凤歌扑身过去,眉眼弯弯,甜嗓娇娇,瞬间点燃了师徒二人久别重逢的喜悦。
  陌生人瞧着妙逢时的第一眼,通常都很难相信她是个赫赫有名的医术大家。
  她长相英飒,又是个我行我素的性情,有时举止洒脱不羁到近乎疏狂,更像个叱咤江湖的女游侠。
  “小啾啾显然很想我,为师心下甚慰啊。”
  妙逢时笑得那叫一个意态风流,张开双臂将叶凤歌拥住,照着她笑吟吟的脸边就是一记响亮香吻。
  “师父,我都多大个人了,就不能别再当众叫小名吗?”
  叶凤歌这才想起前厅里不止自己与师父二人,当即赧然捂住红扑扑的笑脸,有些尴尬地回头看了看。
  主座上,傅凛脸色铁青,眼中却委屈泛红。
  像被谁欺负惨了似的。


第二十七章
  与叶凤歌无声对视一瞬后,傅凛敛了敛睫,淡淡将头撇开,暗自吐纳数回后,脸色很快也由铁青转回玉白。
  仿佛先前那副强捺恼怒、暗自委屈的模样只是旁人眼花的错觉。
  可不知怎的,叶凤歌心中竟莫名有些愧疚发虚,就仿佛自己当真欺负他了似的。
  怪了,她又没对他做什么……
  哦,好吧,方才她只顾着来见师父,不经通传就很失礼地闯了进来,对傅五公子当家人的威严有失尊敬——
  若傅凛是为着这事怄气,那她确实算是欺负了他。
  两人平日里私下如何相处那是私下的事,毕竟这会儿傅凛是在以主人的身份待客,虽说这个“客”是她的师父,按礼数她也确实不该如此鲁莽冒失。
  “我与师父两年没见,一时忘形就闯进来了,请五爷雅量海涵。”
  想明白了自己的过失之处后,叶凤歌自然没法子理直气壮,尴尬抿着笑垂下脸,讪讪抬手按住突然酸疼的额穴。
  不敢再看傅凛,更不敢回身面对自家师父。
  也因着她谁也不敢看,便错过了傅凛因她这近乎客套的言辞而突凝薄霜的神情,也错过了妙逢时那若有所思的似笑非笑。
  正当叶凤歌踌躇思量着要不要先行告退,晚些再单独面见师父时,管事宿大娘的到来无意间拯救她于水火。
  见宿大娘进来向傅凛回话,叶凤歌忙退到一旁,规规矩矩站在了妙逢时身侧。
  “照五爷吩咐,已替妙大夫将南院的客厢备好。”
  听了宿大娘的回禀,傅凛只是板着脸浅浅颔首。
  傅凛平日里大略就是这般模样,也只有与叶凤歌相处时才会多些活络的人气儿,宿大娘早已习惯,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她自若地转而对妙逢时笑道:“妙大夫一路舟车劳顿,是否先移步南院小憩片刻?”
  虽说妙逢时总是一两年才来桐山一趟,但宿大娘办事妥帖,一直将妙逢时的习惯记得很清楚。
  以往妙逢时每次来后,并不会着急忙慌地上来就替傅凛诊脉,通常都是小住两三日,先找叶凤歌问过一些情形,再从北院找几个日常在傅凛近前服侍的人问些事,最后才是诊脉、调方子。
  妙逢时远远抛给傅凛一个意味深长的笑脸,“哟,傅五公子是有多不想看到我这个大夫?竟特意将我丢到离北院最远处去。”
  往年她来时,通常都住在离北院相对近些的东院。
  对她这挑事般的问话,傅凛显然并不想搭理,清清冷冷一挑眉,什么话也没说。
  叶凤歌见状,赶忙小小挪近妙逢时半步,浅声在她耳边解释道,“师父,五爷不是故意将您挪到远处,只是东院住着傅将军送来的客人,这才……”
  这些年来她太习惯护着傅凛,哪怕明知在自家师父面前说多就容易错多,却还是不愿傅凛被误解。
  “啾啾,没规矩了啊。这种解释该由主人家出面的,你着急忙慌补什么漏?”虽是近乎训.诫的话,但妙逢时语调随意,还带着点笑模样,并不见严厉苛责的意思。
  可在叶凤歌听来却是话里有话,心中立时“咯噔”一下,赶忙闭嘴噤声。
  “妙手一脉”的药门弟子大多常年被派在外,在师父座前听教的日子自然比医门弟子少得多,时日一长,在许多师门的规矩上不免就会有些怠惰疏忽。
  这七年来傅凛从未将叶凤歌当做外人,这使她时常有些大意,甚少想起自己在此的身份只是客居侍药,逾矩僭越地发声替傅凛圆场补漏已是习以为常。
  今日被自家师父逮个正着,叶凤歌心知晚些与师父单独面谈时定要挨训,当下便缩得跟个鹌鹑似的。
  余光瞥见她那副自知理亏的模样,妙逢时笑着打了个呵欠,又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傅凛忽然握成拳的手。
  “凤歌,我是不是该喝药了?”傅凛忽然出声。
  上午傅凛一直在与账房的人核对账目,忙到未时才吃午饭,因此妙逢时到的那会儿,叶凤歌正在北院小厨房替他熬药。
  叶凤歌太过震惊,根本没留心傅凛的称呼,只是惊讶地回头看向他,迟疑着点了头。
  为了替她解围,免她再在师父面前接着受斥责,傅五爷竟主动问药喝了。
  这一刻,叶凤歌甚至生出个荒谬的感觉:若非顾忌着眼前这人的身份是“叶凤歌的师父”,说不定傅凛已经掀桌翻脸了。
  “那走吧,”傅凛平静地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褶皱,“妙大夫请自便。”
  妙逢时随手拍了拍叶凤歌的肩,呵欠连天地笑道,“去吧,为师这一路奔波下来还真是累了,你算着时辰过来答话就是。”
  “是,师父。”
  ****
  回到北院后,叶凤歌先去小厨房端了药,这才来到傅凛的寝房。
  傅凛站在外间角落的脸盆架子前,慢条斯理地从铜盆中拎起巾子拧着。
  “你过来。”
  打量着碗中的药还有些烫,叶凤歌便先将药碗搁在小桌上晾着,疑惑地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傅凛并不看她,认真将拧到半干的巾子抖开,从容地折叠着。
  浑身上下写满“爷不高兴”。
  叶凤歌没奈何地笑笑,依言走过去站到他面前,“做什么?”
  话音才落,那张散着温热水气的巾子就覆到了她的脸上,傅凛修长宽大的一手也托住了她的后脑勺。
  叶凤歌挣脱不得,只好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开,轻恼地笑瞪他一眼,“这又是在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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