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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上头有督主大人 完结+番外 (炉烟双)


  “说来说去,公主还是嫌弃臣,既这么,就不多叨扰公主休息了,臣告退!”说着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径直出了船舱。
  她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好像被戏耍了。
  陆渊出了船舱,被漆黑的夜包裹着,莹然月色中,依稀还能看见他弯起的嘴角,他似乎永远都是这副面容,似笑非笑,用一对琥珀眸子打量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要帮卫辞,只是想看看,人都了绝境都会做出些什么决定,可她似乎和旁人不一样,和他这样的人也不一样。
  也许她还没到真正的绝境,倘或真有那么一天,她会为了下死心不嫁燕王,兴冲冲地跑来和他做对食么?
  他哑然,自己放在她身上的心思太多了……
  人到了绝境的时候,什么时候都会做得出来。
  福船入了夜,刚过了沧州。舟车劳顿,人就算是什么都不做,光躺着也会疲劳,连续走了两三天,卫辞便觉得有些烦闷,每天就只能在这寸把点的地方挪腾,人都要憋坏了。
  “主子,你就消停点吧,这才几天就受不住了,到苏州得要个把月呢!”病娇端了一叠面糖,转过身瞧见她趴在舷窗上,道:“快把帘儿放下来,仔细待会头晕。”
  晕船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儿,胃里颠来倒去,真叫人煎熬!
  卫辞捏着一块面糖放进嘴里,皱眉道:“真甜!”连忙啐了出来,“病娇,你什么时候弄这个东西了,不知道我不爱吃甜的么!”
  “这是督主差人送来的,咱们现如今在船上,比不得宫里,凡事就将就着点。等靠了岸,咱们还能下去溜达溜达呢。”
  她深深叹了一口气,四仰八叉的瘫在床上,看着床顶上的帐子,来来回回,晃晃荡荡。
  “对了病娇,船上有纸笔么?”她忙的坐起来,问道。
  病娇指着床头的朱漆百宝柜,“在那里头呢,你要写什么?”见她不理她,她冷哼道:“不说我也知道,不就是那个叫什么云华的么?”
  她一愣,抬头望她,问:“你怎么知道的?”
  病娇哼唧了声,蚊子似的声音,“你都写了多少回了?我说主子,书信来往的事儿不靠谱,再说了,你给他写了这么些年的信,他可有回过一封给你?”
  卫辞在心里叹气,病娇说的对,他的确从来没回过一封信给她。云华是她在苏州时的青梅竹马,他们家就住在她家的隔壁,小时候也在一块玩,光着膀子在一条河里戏过耍,这样算来,比青梅竹马还要深。后来她离开苏州被接到郢都的时候,临走前他说过等她回来,娶她做老婆。
  可是一进宫,就像是进了牢笼,哪里还能见面。日子一长,越发想的紧,索性买通了廊下家的小太监,想办法传一封两封书信回去,可毕竟苏州离郢都千里远,也不知书信送没送到,总之她从来没收到过回信,连那天在重华殿后头遇上陆渊也是为了这件事。
  她想起那些日子,有些感伤,不死心地狡辩道:“没准那些信他根本就没收到,又或者那帮小太监收了银子根本没替我送信。”
  “要真是有心,哪里轮到您写信给他,早就巴巴地赶来郢都找了!想想你都十六了,他也老大不小,没准儿孩子都有了!你还在这费心思给他写信做怨女,没准人家一早就没打算做痴男。”
  她提起笔的手,听见病娇的话,迟迟没写出一个字,墨汁滴在纸上晕开一团黑墨,她气得撂下笔,恨喊道:“他说过要等我的!”
  “男人的话最不可信,现如今你做了公主,他即便是谋个一官半职的,也没资格来娶您。要我说,与其等着别人给你编排别的,还不如现下嫁给燕王,建安的日子虽说苦了点,可燕王到底也才二十出头,在藩王中算年轻的了。横竖这个不嫁,下个还不如这个呢!”
  病娇心里其实早就想说出这些话了,她知道主子的心里一直没什么打算,宫里的那些事她看得多了,从前她跟着云锦公主的时候,就知道大郢的公主,婚事都由不得自己,不管是嫡亲的,还是受封的。嫡亲的还好些,好歹是自家的,选亲的时候好歹也会顾忌点,像卫辞这样的,只能做政治的牺牲品了。
  她心里一团糟,以前从没想到过这些事,稀里糊涂的在宫里过了四五年,什么也没为自己打算过,现在落到头上,才知道死到临头了。
  可她能怎么办?除了等死又有什么办法,难不成投死在这运河里头么!
  死了倒还一了百了了,可偏偏她连死都做不得主,这船上的每一个人都要兴师问罪,陆渊是头一个!连死了都要祸害人,果然她这人是一点用处都无,连太监都看不上她。病娇说的一点没错,就算不嫁燕王又能怎么样,逃得了这一个,逃得了下一个么!
  她越想越灰心,索性拖了鞋裹进被子里,昏昏然的朝里也不说话。
  病娇瞧见她不高兴,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说的话有些直接了,可是有些事情,早知道晚知道都是这个结果,不如让她先有些危机感,好好地为自己打算一下。
  靠近后半夜,卫辞突然呕吐,脸白煞煞的没一点儿力气,本来白天里没怎么吃东西,现下全都吐干净了,趴在舷窗上吹了好大一阵冷风,肯定受了凉。
  病娇吓得出去找陆渊,大半夜里的,黑乎乎的船舱上忙进忙出,到处乱成一片。
  陆渊穿着交领曳撒,估计也是从被窝里爬起来的,衣服上皱巴巴的。掀了帘儿进来,也不避讳,坐在她床边上,瞧见她难受的一张脸全都拧在一起,皱眉问:“好端端的怎么病成这样了,怎么伺候主子的!”
  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火,病娇吓得连忙扑通跪地,“主子白日里估计是吹了风,再加上有些晕船。”
  “去打些热水来!”
  病娇听见吩咐,连忙下去打水,里头只剩下卫辞和陆渊两个。
  他抬手覆上她的额头,试了试温度又在自己头上摸了下,确定没发烧才歇了口气,估摸着就是没出过远门,一时舟车劳顿,身子有些吃不消。
  为她掩了掩被角,忽然发现她手里拽着一封书信,他抽出来见上面写着两个字——云华。
  呕——
  她突然挣起身子,趴在床边吐起来,肚子里没有吃食,吐出来都是酸水,猛地咳嗽着。他抬起手替她捋着背顺气,轻拍后背道:“都吐出来就好了。”
  卫辞这才看见是他坐在旁边,而她正好趴在他的膝上,酸水全都吐在他的皂靴上,挣起身子,嘴角好不容易扯出一个笑来,配着她那张惨白的脸色,倒让人心生怜惜,孱孱弱弱道:“我把厂臣皂靴弄脏了。”
  他没在意,只觉得膝上有东西硌着,柔柔软软的,忽然知道那是什么的时候,微微红了脸,淡淡说了声没事,将她又扶回了床榻上。双手按住她的额头,食指在太阳穴替她按摩着,力度不轻不重,恰到好处。


第7章 塞翁失马
  “厂臣还有这么好的手法,以前常替人按么?”她躺在床榻上,闭上双眸,觉得脑子轻快了不少,悠悠然地和他唠起磕来。
  说者无意而听者有意,何况又是陆渊这样心思缜密的人,他也没掩瞒,在她头顶上道:“以前在宫里头常给贵妃按,按久了自然就熟稔起来了。”
  她一愣,对于他和郑贵妃之间的传闻,自从那次在贞顺门之后,她就闭口不谈。越是不敢放在嘴上说的事情,一来二久,搁在心里渐渐地也就变了味,可到底是怎么样的一回事,也没人去细究了。
  她没说话,他一面替她按着,一面道:“在当掌印之前,臣在柔仪殿当差。以前的日子不好过,太监不像宫女,到了年纪就放出宫去,进来了就是一辈子。臣从刚进宫的小太监一路做到如今的掌印,什么杂役挨板子是常有的事儿,遇上个不省心的主子,连小命都要搭进去。宫里的手段多的数不清,有的时候为了活着,做的事未必就如自己的愿。”
  她闭着眼静静听他讲述,讶然高高在上的他也会吃这么多的苦,纵然只手遮天,到底还是有苦衷。似乎也可以谅解他所做的一切,坐上了那个位子,结仇无数,要想全身而退是不能够了,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厂臣如今不也苦尽甘来了么。”
  他愣了愣,苦尽甘来?如今这样算是么,也许吧!有些事情埋在心里,一天一年十年,越埋越多,冷不丁什么时候开了个口子,一股脑儿的全都倒了出来。
  “臣跟公主说这些,无非是想告诉您,有些时候自己也身不由己。好日子不是天上掉下来的,该看清的早些看清罢。”
  按了好一会,心里头舒畅了不少。
  病娇从外头进来,端着热水,瞧见卫辞这副光景,进也不是,出也不是,遂支吾道:“督主……”
  他没抬头,冷声道了句放着吧,起身把手泡在水里,骨骼分明的手指拧着巾栉,满室里只有水的滴嗒声。
  病娇见他要亲自给卫辞擦洗,连忙起身要托过他手里的巾栉,道:“奴婢来……”
  他愣怔了下,望了望自己浸湿的手,又朝着一脸惊讶的卫辞看了看,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顾虑了下,终于撂下手里的巾栉,寒着声听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口气,“瞧公主气色好多了,等天亮大概能到德州,届时咱们就下船松快松快,置办些物件。急着赶路也不是个办法,横竖歇个一两天也不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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