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处是别院,和官邸的恢宏气派大不相同,多的是曲径通幽,漏窗洞门,李云彤住的这处院落又是专门给闺阁小姐用的,一进门,粉墙碧瓦,水光柳影,都显得格外清雅细致,处处引人至胜。
就像如今住在这院的那个人。
待看到李云彤那张肌肤如雪,红唇皓齿,长眉清目的小脸时,禄东赞又觉得这别院,雅致是雅致,却有些配不上她的端庄秀丽。
嗯,毕竟是公主殿下,娴雅大气,得住那华美恢宏、富丽堂皇的屋子才更为相宜。
得飞鹰传书给赞普,告诉他自己很赞成修一座宫殿,迎公主殿下入住……
见禄东赞问过病情就瞧着自己不说话,李云彤有些奇怪,但她没有直接问,只笑盈盈地说:“……劳大相探望,我已经没事儿了,劳休养两日就可动身。天子不是留大相在长安吗,你怎么能这么就赶上来?”
禄东赞回神,躬身回答道:“臣在长安坐卧难宁,时常惦记赞普委于臣的重任,担心公主经不起长途跋涉的劳累,又怕西行沿途荒凉萧条,令公主心灰意冷,半途折返,所以便请求天子放我归蕃,保公主一路平安……”
他虽说得轻描淡写,但李云彤却知道,他们此次能赶上队伍定是费了不少的周折,毕竟天子刻意留他在长安,就是不想放他回去,他机敏过人,沉谋善变,是吐蕃赞普松赞干布的左膀右臂,留他在长安等于就削减了吐蕃的力量。
更别说还有天竺,大食等国并不希望唐蕃联姻,和睦友好。
她便关切的问道,“大相赶路途中想必也遇到了不少风险……”
禄东赞笑咪咪地回道:“还好,还好,不像公主这阵子惊险……”
虽不像李云彤这些天水里来火里去,但禄东赞这次能够离开长安,确实也花了不少的力气,费了不少的心思。
尽管他屡次三番向天子申请护卫公主返回雪域高原,但每日请他吃山珍海味,听歌看舞消磨时日的天子,一听听到他的请求,总是婉言回绝。他若是强行走了,辜负天子一番爱才重贤的好意,悄悄溜走,有失吐蕃的体面和自己的身份,考虑再三,他就病倒了……
他病的很重,不管换了多少御医,用了多少灵丹妙方都不管用,眼看就要气绝身亡,他请求见天子最后一面,天子探望他时,就问他还有什么遗愿。
禄东赞说,因为他做了个梦,梦见吐蕃的护法神对他埋怨责怪,说他没有尽忠职守,说公主上路多日,而迎娶公主的使臣却还滞留在长安花天酒地。所以护法神加罪于他,让他患上了不能治愈的怪病……
他唯有一个愿望,就是能够在最后的时光,离吐蕃近一些,哪怕是死在回吐蕃的归途中,也无憾。
天子拒绝他这个请求,但答应他到山上去祈神,遥祭吐蕃的护法神,请求神灵的宽恕。
禄东赞选了一处离长安最远的山,尽管天子派了兵马护卫,但他还是在途中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带着自己的人马一路狂奔,追上了送亲的队伍……
想来天子见他去意坚决,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些他都没有给李云彤细讲,只笑道:“不管怎么说,能够看到公主殿下平安,臣受再多的苦,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恨臣来得晚了些,没有替您挡住那些突厥恶贼的刀剑。”
☆、第95章 西行
李景恒觉得他这话是变相在指责自己,红着脸道:“是在下护卫不周,让大相担心了。”
禄东赞连忙解释,“在下没有责怪世子的意思,只恨在下来得晚了,未能与世子并肩原护公主殿下周全。”
再次确认过李云彤的病情,知道她已经完全无恙,他整个人安心了不少,又问,“这一路上,恭顿副相他们护送公主还算稳妥吗?”
想到恭顿副相一路上都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也没兴趣听的别扭模样,李景恒兄妹都皱了皱眉头。
但本着结仇不如结亲的想法,没等妹妹开口,李景恒就笑道:“这一路上也没什么大的事,恭顿副相他们又不懂大唐话,公主吐蕃语也才刚刚学,彼此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也还好。倒是那位诺阿莫将军一路上甚是用心,听说是大相之前特意交代,在此还要多谢大相。”
禄东赞笑着回答:“咱们都是为了公主,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若有疏忽也是我的失职,照顾不周,这一路上有劳郡王爷和世子费心……”
寒暄了几句之后,禄东赞问,“臣见公主精神尚好,不知打算何时起身?”
李云彤当然巴不得一直就在这渭州府呆着,山高皇帝远,逍遥自在,但她也知道自己此行的使命,明白禄东赞这是着急了,便道:“这两日准备准备就动身吧,毕竟这许多的人在此,吃穿用住无一不需要李刺史操心,人一多事情就乱,我们还是早些走,少给人家惹点事儿。”
贞观十五年四月初八,渭州府刺史李彦之别院的大门外,数十辆马车整装待发,他们将去城外与送亲的大部队汇合。
江夏郡王李道宗看着春草她们服侍李云彤上了马车,叮嘱道:“公主的伤还没有全好,你们要好生照顾。”
春草几个自然是恭敬地答应。
想到父亲之前见自己受伤,想训斥自己不听话乱跑,大约是见自己可怜又憔悴的模样,最终只说了一句:以后再不要这么草率,万事小心为上……再看到一向不苟言笑的父亲,为了她,还刻意过来交代春草她们,李云彤心里暖暖的。
她坐正身子,娇娇糯糯的说:“父亲放心,她们都是我身边得用的,照顾我一向很尽心。”
李道宗到底还是瞪了她一眼,“她们我都放心,只有你是个皮的,从小就不让人省心。”
大约觉得对女儿说的话太重了,他又道:“不过,我这次还真是让对公主刮目相看,原以为你自幼随着你母亲礼佛,蚂蚁都不肯轻踩,怕你去了吐蕃会被人欺负,没想到你还敢直接下令,斩了那妖道,有了这事也让我放几分心,知道你晓得轻重,不是一味宽容。”
李云彤笑盈盈的说:“父亲忘了菩萨心肠金刚怒目吗?若菩萨只会一味宽容宽和,何来惩恶扬善一说?对待那样的人,就得用他们听得懂的语言,让他们明白会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父亲从前不是教过我,有的时候拳头比道理更管用,女儿时刻铭记在心呢。”
想到之前李彦之所说,这些日子从那些道士和突厥死士口中审出“袁天师”妄想推翻当朝,自己在渭州府当个土皇帝的打算,李道宗不由感叹:“一个小小的道士,因为就有了几分本事,便渐渐的膨胀了野心,不知道天高地厚,先是贪金,然后是贪色,后来想贪权,最后把自个的命都搭了进去,这可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说到这里,他告诫李云彤,“公主殿下,您此去吐蕃,万不可因为大相他们对你恭敬,吐蕃王对你的恩宠,就失了自己的分寸,忘记自己是大唐人,你要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都是因为你是大唐的公主,一个人失了本心,恐怕会大祸临头。这些天,因你受伤耽误了行程,吐蕃那边颇有怨言,下一次万不可再顽皮了。”
他用马鞭指着向西的路,“此去,一路通往吐蕃,其实,打离开长安那日起,你便没有机会再回头,这是一条不归路,既已走上了这条路,便不能后悔,也不要一味的追思从前,儿女情长。”
顿一顿,李道宗说:“你要做的,是将这条路走下去,走到最远,最高的地方,那里才是你的归宿,让唐蕃世代友好,才不枉你不远万里离开父母。全大唐的人都在看着你,吐蕃的人还在等着你,不要再恋恋不舍,动身吧。”
那日遇刺,李云彤事后也觉得后悔,毕竟,若不是她任性执意要去凤凰山上看风景,也不会遇到那些事情,只要她呆在别院里,纵然突厥人有心暗算,在父兄的保护下,也出不了什么岔子。
外出时她带的人手少,下山时,又因为在山上多滞留了一会儿才没有和李彦之的大队人马一道,以至令突厥死士有机可趁……万一她将小命丢了,唐蕃结亲友好往来的事情泡汤不说,她的父母家人该多伤心!
疗伤的那几日,李云彤已经想明白,大唐再好,她也只能将这份惦念放在心里了,此次,她前去吐蕃的目的,就是为了国家的安宁,百姓的安居,两国人民的融合,为此,她必须要放下过往。
因此,面对父亲的责怪,李云彤没有半点恼怒,更没有自持如今身份不同驳斥,她郑重其事的回答,“父亲放心,您的教诲女儿会时刻谨记,再不会任意妄为了。”
李景恒在一旁听了心疼妹妹,便道:“是我没有护卫好公主,父亲要责罚就责罚我吧,若是妹妹在咱们的护卫下都不能随意去哪里,等她到了吐蕃,岂不是更是寸步难行?父亲放心,以后我会更加小心地看顾公主殿下,谁敢给她委屈,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
看着儿子一改平日沉稳的模样,李道宗恼火地瞪着他道,“咱们是去送亲,你给我规规矩矩的,不要动不动就与人动手动脚,要是再惹是生非,我剥了你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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