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赞蒙,赞蒙,您不能啊,赞普都是小的看着长大的……您不能苛责老奴啊,上了年纪就不用,以后谁还敢尽心尽力为赞普办事?”得勒老泪纵横,唱念俱佳的模样。
“呦呦呦,大管事哪里的话?赞蒙是怕你辛苦,才让你好好养着,你就让让吧,也给年轻人一点机会。”阿西玛恼恨得勒平日吃拿卡要,趁机落井下石。
☆、第287章 不满
“你们欺负人,你们欺负我老了,不中用了,天哪,布达拉宫是要变天了呀,大唐的公主觉得这些年立稳了脚跟,就这么对待我们这些上了年纪的忠仆……”见李云彤神情淡然,显然是不肯改变决定的模样,得勒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嚎起来,说着说着,他索性躺在地上耍起赖来。
“夏雨,找人把他叉出去,顺便找两个人看着他,清理下他的房间,看是不是有不属于他的东西落在了屋里,一笔笔点清楚。”李云彤发了火,神色越发冷淡。
阿西玛低头啐他,“老货,你别给脸不要脸,就你平日贪的那些个东西,真给你搜出来,看你怎么下台?快点走吧,不然可别怪赞蒙狠心,连好生养老你都别想了。”
夏雨则低声道:“赞蒙知道你在中间也为难,存心给你留几份体面,让你养老,得勒老爹,你还是见好就收吧!”
得勒情知大势已去,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规规矩矩地给李云彤行了个礼,“老朽这就去和下头的人交账,赞蒙莫怪,这宫里头的大小事务,您多操点心,有很多家奴仗着自个在宫里侍候久了,都不把您放在眼里,别看表面上恭敬,后头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您呢!”
说着,他若有所指看了看阿西玛。
气得阿西玛又啐了他两口。
倒是德勒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圜——
看得屋里的人均愣了愣。
李云彤温和地说:“大管事辛苦了,夏雨,去账房支一百两银子,给他养老用。至于大管事屋里的那些东西,能说出来由的,就由他来走,说不出来由的,能讲清楚了也由他带走。”
得勒是老赞普在世时就用的人,为自己谋点小利在所难免,但李云彤不愿干涉太多,也不相信松赞干布会昏庸到用一个趋炎附势之辈做大管事。
只是她要重新接回宫里的中馈,就得拿出些威风来,大管事正好到了卸任的年纪,又出了点这么不大不小的事,就成了她最好的伐子。
好在得勒平日里虽然有些耀武扬威,做事还算尽心尽责,就算有些吃拿卡要的事情,也是得了蔡邦萨和赞普的暗许,毕竟,水至清则无鱼,有的时候办事,是得用些非常手段。
所以李云彤也不和德勒计较那么清楚,她的眼界,也不在这些小事情上,处置德勒,只是为了梳理一下内宫里,要不是从前她觉得虽然做了吐蕃的赞蒙,可自己毕竟是大唐的公主,除了打理好东月宫外,并不太想管三宫六院里头的事情,也不至于让弃仁拉索有了可趁之机……
痛定思痛之后,她明白了,权利还是要掌握在自个的手上才最牢靠。
至于处置德勒这事里面涉及的弯弯绕绕,阿西玛等人自是没看懂,只连声赞叹李云彤不亏是礼佛之人,有菩萨心肠。
德勒之事才处置完,就有人来报大王孙乞黎拨布出了痘疹。
痘疹又称天花,在那个时候,得上那样的病,基本上是九死一生。
李云彤想着自个出过疹子,不会再被传染,便前去探望。
她刚坐在床前,看宫奴喂乞黎拨布喝药之际,就见蔡邦萨止玛托迦带着身边的大使女和宫奴们呼呼啦啦的进来了一堆人。
“哎哟哟,哀家的好重孙,你这是怎么了?”止玛托迦看着红色满脸痘疹的乞黎拨布焦心地问。
没等李云彤起身给她行礼完毕,止玛托迦不满地说:“他怎么会这样,哀家怎么听说这两日,他跟前侍候的人都不够用?文成,你这当的是什么家?那些宫奴的性命重要,还是他的性命重要?”
“痘疹会传染,很多宫奴都没有出过疹,如果进来了被传染上,那这宫里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丢掉性命,大王孙身边侍候的人都是出过痘的,虽然有些不够用,倒也还好,母萨不用担忧,事情都处理妥了。“李云彤虽然和声悦色地解释,但神色却有些淡淡。
听说乞黎拨布这两日伤势有反复,甚至有加重的迹象,她实在没有心情再和蔡邦萨敷衍。
她看着止玛托迦带进来的那些人,皱了皱眉道:“留下一、两个出过痘疹的,其他都出去吧,这么多人在屋里,不利于大王孙的病情。”
那些人都知道乞黎拨布这病凶险,虽然他们都是出过痘疹的,可每回到这儿来了,回去都要频频洗手更衣什么的好一番折腾,所以并不想进来的,奈何自个的主子没发话,只得跟着一道进了门,现在听了李云彤所说,如蒙大赫,除了止玛托迦的大使女留下侍候外,其他就都听话的退了出去。
“哀家怎么能不费心?宗弄只有一个儿子,他也只有这么一个孙子,这宫里头谁不是将他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从知道他生病到现在,哀家连一个囫囵觉都没睡过。”止玛托迦也没心理会其他事,眼睛只一个劲地看着昏迷不醒的乞黎拨布,说着说着话,她的眼眶就红起来,看上去颇为担忧。
李云彤知道她也是担心,便多说了两句,“母萨不用太过担忧,乞黎拨布虽然年纪小,但身体一向很好,应该能够抗过去,倒是他这脸上怕是会落下些麻子,我原本担心他一时没忍住把皮肤扣烂,传染开了,哪知道这孩子听话,听了太医的话,一直忍着,可见是个心性坚强的好孩子,他一定能抗过去的。”
“他是男孩子,不靠相貌吃饭,只要无病无灾的,有点麻子也没什么。”止玛托迦一听,松了口气,“昨天你让人给哀家送去的豆腐青菜汤甚好,赛玛噶喝了后,胃口开了不少,还托哀家谢谢你呢。”
乞黎拨布这病着,自个最宝贝的小女儿最近又吃不下饭,她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她担忧地望了眼乞黎拨布,看着李云彤道:“也不知道最近是冲撞了哪门子的鬼神,这宫里头伤的伤,病的病,文成你常说佛法无边,可要多向菩萨拜一拜,为他们多多祈福才是。”
“母萨说的是,四喜幻化寺和羊土幻显寺的香火都很鼎盛,很是灵验。等明天一早,我就前去上香祈愿。”见止玛托迦担忧的神情,李云彤神色越发缓和了几分。
自从失去腹中胎儿之后,她越发能够理解止玛托迦的慈母心肠,理解她当日想护着弃真伦的情感。
止玛托迦没想到李云彤如今竟然这般顺从了自己,不由有些怀疑地看了看她。
她看了眼李云彤,装作若无其事地问,“怎么哀家听说你让大管事把手头的事情交出去,让他出宫养老去了?”
“嗯。”李云彤给乞黎拨布掖了掖被角,“我们出去说吧,免得吵着乞黎拨布休息。”
等她们出去之后,一直在门外翘首以盼的云碧恩珠连忙迎上前去问,“大王孙的情况怎么样了?”
她因为没有出过痘疹,被严禁进屋去探望,又担心万一自个染上了病更没法照看儿子,只好守在外头,有人进去了出来就问问情况。
李云彤安抚云碧恩珠道:“还好,没什么大事,应该能慢慢好起来。”
其实乞黎拨布这两天到了最凶险的时候,但说给云碧恩珠她们听并不能解决问题,所以不管是对着止玛托迦还是云碧恩珠,李云彤都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话。
她示意云碧恩珠随自己和止玛托迦走到外头的正厅里坐下,然后对止玛托迦道:“撤大管事的那事,是因为这宫里头颇有些奴大欺主的事情,竟然连恩珠这儿的燕窝都供不上,要不是恩珠病着一时没顾上,乞黎拨布也未必会染上病。”
云碧恩珠羞惭地低下头,“都是妾身不好,让你们费心了。”
“要我说,你也太好脾气了些。”李云彤淡淡地说,“要不是你宫里的人都跑我那儿哭诉去了,说是你这要用的燕窝供应不上,我还不知道这事呢,你进了宫又生下大王孙,谁不敢小瞧你,何必那般小心,让一个下人欺负到头上来?”
云碧恩珠嚅嚅不敢多言。
实际上,她也后悔自个担心人家认为她生了大王孙恃宠生骄,一味地息事宁人,没有说出底下人扣减她的份额之事,以至于没有看顾好自个的身体,拖累的乞黎拨布染病。
听李云彤解释了来龙去脉,止玛托迦仍有不满,“就算为了这件事,就把在宫里头管了多年采买的大管事给撤了,未免叫人寒心,德勒可是老赞普在世时就用得人,你这事做得欠考虑!”
李云彤明白,止玛托迦的不满之意,其实是觉得她管得太多了,害怕她这个大唐公主骑在了吐蕃人的头上,倒并不是护着德勒。
她拿起桌上的茶,慢悠悠地喝了两口道:“母萨此言差矣,这可不是小事,这要传出去,人家会以为咱们吐蕃外强中干,连点好些的燕窝、人参都吃不起,这以后,还怎么在雪域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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