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老虎身上捊胡须。
白雯道:“姑姑……”
“我们是太子妃的女官与侍女,他处的宫娥内侍自有彭公公管束。”
元芸接的是早前韩姬的差使,是太子妃身边的第一女官,打理太子宫中馈、内务,再有太子妃名下的嫁妆田庄、店铺等,还有太子宫的宴会、往来人情等等,甚是繁琐。
彭公公则主要服侍太子,管束太子宫的大小宫娥、内侍,从太子宫各处的用度,到宫中火烛、花木等。
他有必要再敲打敲打上下宫人,免得再有替他宫之人求情传话的,吃里爬外,这在哪府可都犯大忌讳的,轻者丧命,重则被视为他人的耳目。
纳兰弄月的银侍女正在太子宫外拦住一个宫娥。
那宫娥吓得连连闪躲,却被对方奔过来拦住了去路。
“这不是上回与浣纱妹妹一处的流绢姑娘?”
宫娥想到昨儿被杖毙的浣纱,在宫里,死上一两个人是常事,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平安安地活到二十五岁,待二十五岁时,服满宫役,她就能回家嫁人。
自莫愁郡主回皇家,写了不少的章程,从亲眷家的称呼,到各部院的规整设置,再到《服役》章程,有徭役、宫役、兵役数种,每个镇都有专门的名额,没有达到一定数量的兵役,就得有一定数量的宫役。而徭役却是按照各镇、各县的人数不同有专门定额的,每三年算一次,不足者补,若超量者可减下一次的徭役。
“这位姐姐,浣纱姐姐因为吃里爬外被彭公公杖毙了。”
当时,她就在旁边。
彭公公说了,再有替他宫传话、跑腿,忘了自己本分的,就如浣纱一般杖毙。
她们都被吓坏了,哪还敢替翠薇宫传话。
“吃里爬外……”
弄月的银侍女沉吟着。
有一宫娥壮着胆儿道:“今日帝月盟弟子献给太子妃一批上品兰草,我们是奉彭公公之令前来搬兰草的,到时辰未办好,我们又要挨骂受罚。”
“谁不知道你们翠薇宫的人晦气,说不得套了我们的话去,回头还要落一个吃里爬外的名声。”
“走了!”
“一个和亲的郡主,也只能在我们这里张狂。”
“明知道太子殿下最看重太子妃,还一心想嫁太子。”
宫娥很是不耻纳兰弄月。
都定为和亲郡主了,还不忘勾\引太子。
偏生又爱哭,哭得一些有正义感的人都帮着她说话。
浣纱就是因为心软,觉得纳兰弄月和亲可怜,想帮她请了太子去翠薇宫,结果连自己的命都搭进去了。
弄月的银侍女看着宫娥们走到宫外的马车前,排队从上头捧了兰草下来。
这是一种兰草,不会开花,听说近来太子妃闻到异味就吐,寝宫周围的花都要换了,种上这种兰草。
“弄月郡主真可怜。”
一个小宫娥悠悠轻叹,痴情太子,想在和亲远嫁前再见见太子,竟不得见。
另一个道:“你是武州来的宫娥,自不晓得,我可是燕京人氏,可别她的外表给骗了。她最爱哭、扮可怜,可背里就捅刀子害人,这燕京的贵女,在她手里吃亏的可不少。”
“不会吧!”
“怎么不会,我是燕京萧氏的人,家中贫寒,便在嫡支领些差使,赚些银钱贴补家用。我们萧家的贵女就有在她手里吃亏的。
三年前,在丞相府有一次寿宴,我家的萧七娘子与三夫人参宴,明明什么也没说,她就哭哭啼啼一脸委屈。
害得萧七娘子莫名地被丞相府公子训斥,说她欺负人。
当时,我就在一边,就帮忙争辩了几句,反被说萧家规矩不好,主子们说话,哪有侍女插嘴的。
我也是姓萧,虽是旁支的,可也不是侍女。隔日,便有流言传出,说萧家七娘子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就连三夫人也被家主训斥,说她教女不严。”
流绢问道:“她为甚要害萧七娘子?”
“还不是早前,有一次赏花宴,我们家萧七娘子的诗拔了头筹。她看似不争不夺,可但凡压过她风头的,事后都被她算计过。
直到后来,有一位同样被她算计过的贵女提起此事,众人才明白过来。”
“真没瞧出来,她竟是这种人。”
“这种事她可没少干,燕京的贵女谁人不知,同样是贵女,谁没有几个手帕之交,可她有吗?皇族容不得,纳兰家的堂姐妹也没与她交好的,手帕之交更是没一个,也只与她一道长大的乳姐好。”
宫娥抱了一盆兰草,排队走在前面几位宫娥的后面。
“流绢,你可得小心了,你今次拒绝开罪她,小心被她算计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好姐姐,我……怎么办?”
“避着她,见着翠薇宫的人,你躲得远远儿地,只要你不出太子宫,待她远嫁去了柔然,你自能平安。”
惹不起,我躲得起。
这主意不错!
银侍女想寻个递话的人,因前有浣纱被杖毙,其他宫人一听说她是翠薇宫弄月郡主身边的,就避得远远的,仿佛她是瘟神一般。
纳兰弄月在宫左盼右等,待银侍女归来时,不见慕容慬,“可见着太子殿下了?”
银侍女摇了摇头,“早前答应帮忙传话的浣纱,被太子宫的彭公公给杖毙了,彭公公说她吃里爬外,身为太子宫的人,却替翠薇宫传话。”
“他好大的胆儿,慬哥哥就不知道么?”
第六百九十八章 毒奴
“他好大的胆儿,慬哥哥就不知道么?”
如果说是太子下令杖毙的,许郡主会伤心,有希望地活着,好过前路迷茫没有望希望。
纳兰弄月伤感地道:“在这宫里,我能指望的也只有太子哥哥了,偏就递个话,也无法让他知晓。”
“郡主,要奴婢说,定是彭公公为了巴结讨好太子妃,故意打杀了浣纱以示忠心。”
燕京城里,这捧高踩低的不少,何况是在深宫。
自太子妃有孕,萧静妃与众嫔妃谁不曾送了厚礼恭贺,这孩子还没生下来呢,就这等张狂,若她再生下嫡皇孙,哪里还有她的什么事?
纳兰弄月拽着帕儿,咬了咬牙齿,只让宫娥去,怕是见不着人,和亲在即,她也不顾什么脸面了,索性豁出去拼一把。
凤歌背后有医族、帝月盟,可她背后有整个公主府,还有纳兰家,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呢,会生儿子有什么了不起,得把儿子养大成人、培养成才这才算是本事。
拿定了主意,凤歌倏尔起身,轻喝一声,“我们去太子宫。”
*
慕容慬传了羹汤。
正看着陈蘅用饭,也只得近了巳时,她的寒喜症状方才好些,吃下去的东西不会再吐出来。
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隐隐还有人的哭声,闹哄哄的,陈蘅微微蹙眉。
慕容慬正享受着这安静的时光,突被人打扰,火气噔噔直往上冒,厉喝一声:“彭子呢,又出了什么事?”
原来,纳兰弄月要进太子宫见太子,被看守宫门的御卫给拦着,她身边的银侍女先是劝,后是闹,现在又撒泼,说御卫们打人。
御蛇听闻后,太子宫的御卫里头,除了她几乎全是男子。
“他们打人了?”
“对,就是他们俩,拦着我们不让进太子宫,还动手动脚。”
御蛇挺了挺胸,轻笑道:“就你们俩这丑八怪,他们俩个木头连老娘都懒得摸一下,会碰你们?”
这女人也是御卫,怎的说话这般粗俗?
两名银侍女停止了撒泼。
御蛇道:“知道太子宫对诬陷之人是如何处置的吗?那就是不白背骂名。”
她奔了过去,扬起手臂,啪啪就是几记耳光,动作之快,令人惊诧,两个银侍女各挨了两记耳光,错愕地抚着脸颊。
御蛇道:“诬陷太子宫御卫,你是不是当我们都是死人,他们是男人,打不得你们,可老娘是女人,我就打了。你说动手动脚,我是动手打了,还说动脚,那老娘再踹你们几脚,方不负这名声。”
这行事,倒与昔日陈蘅打云容有些相似。
纳兰弄月支吾着,“你……果真是毒妇身边的毒女。”
“毒\妇?”一声轻喝,慕容慬带着几名御卫、身后跟着彭公公立在不远处,“你说谁是毒\妇?”
纳兰弄月抿了抿嘴,委屈笑道:“回太子哥哥,你定是听错了,我说的是毒\奴。太子哥哥,听说太子宫的浣纱因替我捎话,被那个毒\奴阉\人给杖毙了。”她抬起手来,指着彭公公。
骂他是阉人,还说他是毒\奴……
彭公公的面上不大好看。
纳兰弄月满是委屈,泪盈于眶,似随时都要流下眼泪,偏又倔强地束在眼里,就是这样委屈的模样,这些年不知道多少北燕贵公子很是受用。
前世的慕容慬,每次看到这样的她,也着实会心软。
但听陈蘅讲过前世的事后,他对纳兰弄月没有任何好感,尤其知道纳兰弄月毒害昊儿,害昊儿落下病根,从此失聪、弱听,成为一生的遗憾后,他更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与陈蘅。
“浣纱是本王下令杖毙的,彭子只是奉命行事,你是不是要说本王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