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不留在他身边,她们就没有算计和伤害我的理由,所以,在我恢复记忆之后,我想的第一件事是离开他的身边。他是一柄剑,能伤人。我已经被伤了一次,不想再碰这剑。”
冯娥道:“小孩子玩剑伤手,近期不会再玩剑,除非他将这件事忘了,才会再碰。你的痛苦,我明白,痛苦总是比幸福更让人难忘。他就没有给你留下幸福的记忆?”
陈蘅勾唇,“还真没有,留给前世幸福的男人,是另一个人,我最想嫁的也是他……”
这个人是谁?
给过她幸福的记忆,却未能牵手。
冯娥心下好奇,“不会是……”
难道是王灼。
“那是一个江湖中人,武功很好,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他是唯一带给我温暖的男子。”
陈蘅悠悠地说,前世的冷宫,在一个严冬里,她救过一个男子,据说他是刺客,是闯入宫中的,被她给藏了起来。
他受了很重的伤,她用自己的血给他疗伤。
他醒来后,很诧异自己的伤都好转了。
后来,她在冷宫里,被纳兰弄月欺凌,也是他躲在暗处,用石子击伤月妃,吓得月妃以为冷宫闹鬼,带着宫娥逃去。
温暖,那蓝眸的男子竟是护她的人。
她知道他是谁?
她见过他。
这一刻,她的眼睛明亮起来。
前世,他是为救她而死,他说:“阿蘅,对不起!对不起……我需要你的血解救我的族人。”
陈蘅的眼里有泪光闪动。
冯娥问:“你最爱的人是其实是他?”
陈蘅道:“可我与他相识太晚,是我配不上他,他也是因我而逝,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愧疚。”
她悲怆地笑了起来,“但愿今生,他不要来燕京。如果他不来,就不会再遇到我,也不会因我丧命。”
陈蘅转眸,“他是被太子所杀,太子杀了护我的恩人,也杀了我一生最愧疚的人。”
“若今生再遇,要么先相识,若是晚识,不如不遇。”
陈蘅闭上了双眸。
久久地,她不再说话,似在回忆。
明明,她还这么年轻,却因为多了太多的记忆,变得有些沉静而哀伤。
冯蘅道:“改日,我再来瞧你。”
元芸待她们退去,方问道:“天圣女,前世的你吃了这么多苦,我呢?”
“前世的我,依旧是灵女,却不是医族的天圣女,你没出现过。医族在助太子殿下一统天下后,所有人会退出朝堂、世间,回到神木城,后来成立了神木国,不是属国、藩国,而是雪山深处的世外之国。”
元芸心思沉重。
前世竟没有她。
“今生你身边有我,我定不会让你与前世……”
“这是玄火灵女的劫数,谁也躲不过。只是太痛,痛到我总是无法忘却自己承受的苦。”
元芸久久地沉默。
今生,她定不会让陈蘅再承那样的痛。
第六百七十九章 看脸(三更)
太子宫后花园。
慕容慬见冯娥与张萍并肩出来。
张萍问道:“前世,她真记得前世的事?”
冯娥点了点头。
她是穿越女,再有一个重生的,这又有什么好奇怪。
张萍道:“她前世是被纳兰弄月害死的?”
冯娥再点头。
“难怪燕京有流言,说太子妃很忌讳纳兰弄月。云容长公主四处说是太子妃抢走了太子殿下,还说当年,明明是纳兰弄月与太子在议亲……”
张萍突地止住了话题,不远处的路口静立着一抹紫龙蛟龙袍男子,峨冠高挽,身侧站着八皇子、慕容忌二人。
“拜见太子殿下!”
慕容忌唤了声“莫愁姐姐。”
冯娥笑了一下,“五弟也在。”
张萍道:“我今日去俞府了,俞家四娘子与五娘子还真被调包了……”
她岔开话题,立有慕容忌接过话搭讪。
八皇子见冯娥的样子,似有话与太子说,与跟着走到一边。
慕容慬问:“如何了?”
“太子妃的心结很重,她还是认定,前世害她承受苦难的人是你,而纳兰弄月会成为你的月妃,看似柔弱,却凝聚了你所有的嫔妃算计她,害她被打入冷宫,更被剜心而死……”
“所以,纳兰弄月才是她心结的关键?”
冯娥点了点头。
“今日,她提到了一个人,说是她在冷宫遇到的。那人帮过她,也一直在守护她,可你却因为误会杀了她最愧疚的恩人。”
有时候牢记一个人,不是曾经多相爱,而是心中有多愧疚。
愧疚比相爱更让人铭记于心。
慕容慬道:“什么人?”
是谁,能让她耿耿于怀,深刻于心。
他之于她,再不是那个特别的人。
“她说是江湖中人,我感觉得出,她说那人时,脸上有笑容,她说是前世在她苦难记忆里唯一的温暖。”
冯娥笑了一下,“我有种感觉,这人才是你最大的情敌。只不知,他这一次会不会出现。”
慕容慬问:“她喜欢的是这个人?”
冯娥无奈地道:“臣女如何知道,太子妃今日能讲那是前世记忆,我已经很意外了,我以为那真是一个梦。”
陈蘅不相信他,所以许多事,都不曾告诉过他,反而是冯娥,还能多问出一些。
冯娥道:“现在的关键是纳兰弄月,你再这样拖下去,对你并不是好事。凤歌只是拿你当生儿育女的工具,她在等儿女们回来,如果不是这个理由,她肯定不会嫁给你。”
被自己的妻子当成生儿育女的工具,不是爱情,不是迷恋他的魅力。
“我就这么差?”
冯娥讥笑道:“你当世间的女子个个都是以貌取人。”
她睨了一眼,“她的身边从来不乏优秀的男子,文才武功,只要她想要,就能得到。”
冯娥转过身,看着不远处正与张萍说得很起劲的八皇子。
八皇子看向张萍的眸光有欣赏。
张萍却是一脸坦然地说自己遇到的一些案子。
“心病还需心药医,是你辜负她、伤害她太多,前世之债,今生偿。你知晓症结所在,还是尽快处置,拖得越久,于你越是不利。”
慕容慬揖手,“谢堂妹!”
冯娥面带忧色地道:“她受的苦太多,多得她几乎不能承受。”
她的心结是纳兰弄月,既然如此,为了让她心安,他将纳兰弄月远远地送走。
这几日,朝臣们多有奏疏,说神龟预测,弄月县主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
燕高帝亦问了此事。
定王、庆王如实以禀。
他亦只能顺水推舟,纳兰弄月前世害过她,就当作是一报还一报罢。
这一夜,他再去寝殿。
“元芸姑姑,你告诉他,我不想见他。”
元芸出得寝殿,“太子妃已经歇下,请太子回去。”
究竟有苦,又有多沉,也至俞家的事一出,她就不愿再理他。
后宅不宁,妻妾相斗,竟能勾起她记忆深处的痛楚。
陈蘅坐在案前,正一笔一画地绘着莲花图,她一直在寻记忆里的那幅画,可怎么也绘不出来,心境变了,地方变了,情怀也变了。
*
燕京的街头,一个高挑的戴纱帷帽男子进了客栈。
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着江湖打扮的少年。
三个人生得很俊,尤其是第一个,摘下纱帷帽时,露出了一双漂亮的蓝眸,五官轮廓分明,他的头发是棕色而微曲的。
“几位客官,是吃饭还是打尖?”
“打尖住宿!一间上等房。”
他们可是三个人。
一个微矮的少年将一枚银元宝放在桌上,“烫一壶上等北燕烧刀子、来二斤卤牛肉、一笼大馒头!”
“好嘞!”
“打尖吃饭,天字五号房客人!”
三人挑了个最靠里的桌子坐下,坐在这里,视觉最宽。
其间一人低声道:“大王子,灵女真的在北燕。”
“瑞兽之事传遍天下,白麒麟是殷商玄火灵女给自己的后人留在人间。瑞兽现世,必为灵女。玄火灵珠、九阴剑定找到主人。”
云曦本已回西域火云国,却在回国的途中大病了一场,在王宫养好病后,又马不停蹄地出发赶往北燕。
灵女,这是能解开火族诅咒的人。
为了族人的健康,为了往后千年、万年的平安,他必须寻到她。
火云国不在乎帝凰女是谁,他们在乎的是谁是灵女,又是否能寻到灵女。
此刻,外头进来几个巡城兵。
“三石,今儿又有什么新鲜事,说几桩给我听听。”
“头儿,要说起来新鲜事,当然是俞大人府上。两日前,太子宫盛宴,定王妃借着盛宴为嫡幼子文藻候、广平王殿下选正妻,借到了镇国神龟。”
有人道:“这个我知道,当日不是给满朝贵女检测血脉,听说那神龟发现了一个宫娥,这宫娥竟是青气血脉。”
几人你一言,我一句。
又有挑担儿的汉子进来,是卖烧饼的,此刻将担儿一放,要了一壶酒,再要了一碟盐泡豆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