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县令揖手道:“见过元公子!”
两女差互望。
“这是帝月盟主的弟弟。”
其中一个女差立时面露窘色,她早前便是太平帮的女弟子,后来听说永乐邑招女差捕,这才吃上官衙这碗饭。
另一个高声道:“我们问你,为甚不说?”
“本公子怎没说,我说了我和兄长在陈府作客,可你们偏要请我来。”
“那也是你轻薄冯县主在先,否则,我们也不会请你过来。我奉劝公子一声,这可是永乐邑,这里的百姓淳朴,若让他们知道我在邑内轻薄娘子,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你!”
是盟主弟弟就了不起,就可以欺负人。
从来还没人敢瞧不起她们呢,活脱脱一纨绔。
这边张萍找陈蘅告状,说太平帮弟子的“胡作非为”。
慕容慬听罢,喝了声“狗”。
“御狗”简称“狗”,明明是人,却唤为狗,这种称呼,也只自家主子敢。
换作旁人,御狗可一早就翻脸了。
御狗一路快奔,“盟主。”
“去,将强夺人铺子的弟子拖出来当街执杖!”
御狗伸手道:“张司法,为示公允,请罢!请你观刑!”
不久后,五名太平帮弟子就被按在兴旺客栈的门前施以杖刑。
客栈掌柜吓得脸铁青。
掌柜娘子连连怪责道:“老不死的,你是不是想连累全家,虽是换了地儿,人家帮你搬家,贴补进去的银子也给了,太平帮的弟子在我们家门前被打,往后还要镖行帮忙买外头的货,你把人得罪死了……”
不待说完,提着裙子冲了出来,“各位,手下留情,手下留情,这都是误会,真是误会。我们不告了!我们撤状纸,不告了,真不告了……”
张萍恼道:“你们……我为你们做主,怎就不告了。”
只要他们告,张萍就算与太平帮对上,也必要讨个公道。
“张司法,如果我们自己搬家,还得请人手,你瞧他们多麻利,两个时辰就给搬完了,照理,还得我们请帮忙的弟兄吃饭……”
张萍拉着冯娥拂袖而去。
她想帮人,可人家不领情,倒像是她自招的。
“今儿不管公事,阿娥,我们去桃花村。”
冯娥道:“去桃花村作甚?”
“王三郎来永乐邑了,现下就住在那儿。”
世间,张萍唯一有好感的同龄男子,大抵也只王灼一个。
一则,王灼有才,品行高洁,二则王灼洁身自好。
可她一人去,总觉得不大妥帖,索性拉了冯娥同行。
*
两人到桃花村时,灰衫侍从正无助地看着倚在门口的王灼,他怀里抱着一坛酒。
“为什么?永乐,你为什么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我许你一生一世一双人,许你此生唯你一人,你依旧不愿嫁我,永乐……”
张萍向前几步,夺过王灼的酒坛。
迷蒙之中,他似看到一个翠衫少女,俏生生地立在不远处,这是陈蘅,是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
王灼一个箭步,将冯娥揽在怀里,“永乐,是你吗,是你吗?”
冯娥挣扎着,竟无法将他推开。
到底男人的力气就是比女人大得多。
“就算是梦,你也不让我亲近,阿蘅,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可怜地、哀求的,任冯娥想要推开,听到这话却越发无力了,莫名地怜惜与同情这个男人。
在这天下、这时空,痴情男子少有,像王灼这样的就更少了。
冯娥垂下了手腕,知他吃醉认错了人,索性由着他抱着自己。
张萍心下涌过一股莫名的酸楚,王灼深情一片,怎耐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与陈蘅之间,到底是难有结果。
“我好孤单,我什么都没了。陪在我身边的只有乳弟,我想配得上你,我游历天下,我习练书画,我为你来永乐邑,可你却欢喜他人……”
这样的王灼,让冯娥的心一阵柔软。
张萍想要分开二人,却见冯娥朝她微微摇头。
说好了抱一会儿,可王灼却抱了她许久,但冯娥想将他开时,明明只用了一点小力,只听“磅啷”一声,王灼重重甩在地上。
“王灼!王三郎……”他砸到石案上,手背破皮出血。
张萍在屋子里帮他收拾房间,虽是贵公子,家里也太乱了,跟个鸡窝似的。
冯娥想将他扶起来,怎耐自己的力气太少。
合了三人之力,方才艰难地将王灼扶回院子里,冯娥刚要松手,王灼又紧紧地抱住她的胳膊,“不要走,不要走,陪陪我……”
张萍轻叹一声,“曾经的王三郎何等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却变成这样。”
第五百二十九章 爱慕
张萍轻叹一声,“曾经的王三郎何等意气风发,可是现在却变成这样。”
她很心疼。
记忆中的王灼就像一块美玉,又是一个少年才子,气宇不凡,而今却成了乡野之中一个落拓的文士。
王灼的存在,就像污浊之中的一股清流,是炎热酷夏的一股凉风,是秋夜高空的一轮明月,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他总是美好而夺目的。
冯娥道:“阿萍,你去我家里,与我乳母说一声,今晚我不回去了,就说……我在你家,让她不必等我回家用暮食。”
冯娥是要留下来照顾王灼?
孤男寡女,这不大合适。
张萍看了看王灼,忍住心痛,问道:“你欢喜他?”
她与冯娥是好友,这一路走来,她们都是孤身一人打拼,因为有彼此,才有了许多勇气,张萍不否认自己对王灼有好感、有爱慕,可冯娥却抢先一步道破了自己的感情。
“你说什么呢?”
冯娥有些扭捏,可越是如此,越是证实了张萍的猜测。
张萍道:“阿娥,你知道的,我一直以来,都认为男子脏……”
可王灼是她认为最干净的男子,心思干净,性子也干净。
如果她还能选一个男子为夫,王灼就是最好的人选,这是她目前为止,唯一一个有接受的人。
张萍咬着下唇:“我父母要来了,母亲少不得又要逼我嫁人,以我对母亲的了解,她一定会要我辞去司法一职,让我把司法一职让人父亲或大弟。”
如果这世间,她真能嫁一个人,王灼是她唯一的选择。
王灼是她唯一一个不讨厌的男子,如果让王灼做自己的夫主,她不会觉得厌恶,甚至还会欢喜地接受。
冯娥道:“这是永乐邑,不是都城。”
张家人是来投奔张萍,希望张萍能给全家上下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在。
张萍虽是女儿,却也是张家在永乐邑的家主。
“以我父亲的本事,你觉得他要是接任司法,郡主和陈家主会反对吗?”
不会,张父在任上时,一直官誉不错,就算北方城池失守,他也是最后带着百姓们逃出来的人,而不是那些弃城逃跑,不顾百姓安危的官员。
张萍在等,等着冯娥离开。
如果不曾在永乐邑相遇,她不会心动,可在她心疼王灼的遭遇时,她知道自己的心思。
她喜欢王灼,既然是喜欢了,就不能放手。
冯娥看着王灼,来古代这么久,还是第一个男子说出“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求一个女子的男人。“阿萍,我不想放手。”
张萍愕然惊道:“你……你也喜欢王灼,你怎么会喜欢他?”
“你的动心,不是因为他说此生只求一人相伴到老,酒后吐真言,我们都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你……说是不是?”
因为一句话,两个女郎动心。
而她们还是最好的朋友。
张萍以为自己先说出来,冯娥就会放手。
冯娥道:“旁的事,我可以让,但意中人这种事我不会让。阿萍,我们让他自己选,是你还是我?”
门外,侍从听到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公子被郡主所拒,可现在却又有两个才貌双全的女郎倾付真心。
公子什么都没有了,唯有这时候的感情才是最真挚的。
该怎么选?
冯娥是永乐邑出名的女财神,最善赚钱,又是县主,虽有一镇为封邑,可那也是根基。
张萍虽好,只是太凶了些,但名声很好。
“好,我陪你一起等,等他醒过来,等他回答我们,他更喜欢谁?”
“只要他选择一人,另一人就得退出。无论是你,还是我……”
这是她们的约定。
王灼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边有一个女子,这是扒在榻前睡熟的冯娥,翠绿的衣衫,让他误以为是陈蘅,原来不过是美梦一场。
他刚一动,冯娥就醒了过来。
“你醒了?”冯娥捏着被他抱了一名的胳膊,又酸又疼。
“你在这儿一夜?”
“我要收回胳膊,可你抱着不放,不留下也不成。”
王灼沉声道:“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冯娥笑:“因与你相伴一夜,就要你负责,你未免太过小瞧我冯娥。”
她骄傲地扬头,“你说你孤单,我何尝不是孤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