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玉雕匠人是……”
“双坪镇玉山村人,唤作玉二七,是玉氏第二十七代匠人。玉山村在前朝时曾出过一批玉石,质地不错,该县的官印全是玉石雕的,而其他郡县的官印有金印、亦有银印,唯有永安县的官府最特别。”
陈蘅又道:“你们是不是该把亏空的账给结了?”
二人立时凝住。
她优雅地搁下手里的锦扇,这可是从广陵采买的,近来天气转热,陈蘅想选个时间送给冯娥几人,便是唐县令的夫人、钱县丞的夫人女儿亦都想到了。
两人的后背一阵发凉,这郡主不会一桩接一桩地寻他们的错处。
“明人面前,本郡主就不与你兜圈子,你们自入永乐县,做过什么,大家心里都明白。三年清县令,十万雪花银。永乐县是穷,可也不是没来钱的路子,冯家的庄头强抢民女为妾,还将民女的母亲给打死了,闹上了衙门。
案子是你们处置的,将那民女的父兄打了一顿,又逼人家销案画押,改口说民女自愿为妾,其母乃是病死……这八百两银子你们收得可顺手?”
“双坪镇花家村的花杏是出名的美人,被冯家的管事瞧上,上门下聘为妾,被花杏怒骂,冯家管事记恨于心,竟带着人,在一个雨夜到了花家,当着花家众人的面玷污了花杏。花杏不堪受辱,冯管事未走远,她就跳湖。”
“花家村长带着花家人告上衙门,冯管家闹的事太大,你们可收了二千两银子……”
这位郡主才来多久,竟将这些事摸得一清二楚。
钱武自认来得最早,也没她清楚。
难道是张萍做的?
这件事,还真是张萍告诉陈蘅的。
两人的额上冒出密密的汗珠。
张萍这娘子行事不按常理走,喜欢扮成山村娘子,带着风铃走村窜户,从各处打听到旁人听不到的事。
陈蘅继续摇着手里的锦扇,“你们在任上得了多少昧心钱,彼此心知肚明,统共十二万八千五百两,县城的商铺月月都与你们孝敬,八镇的里长、村长谁不曾孝敬过。
原本本郡主不想理会,可若你们带着银子出颖川郡,自有江湖侠士收拾你们。可这钱是永乐县穷苦百姓的,所以,只要你们如数交上十万两银子,本郡主便不再追究。且你们在赴任途中亦是更加平安。”
她一摇头,杜鹃会意,很快捧着两封文书来,用红绳系着,又有两个小盒子,里头装的乃是官印。
“话已说到这份上,究竟如何做,端看你们的。”
胡春来心下直打颤,这世族的贵女莫非个个都如她一样。
行事不按常事,弄得他们上下无着。
“禀郡主,下官确实贪了四万两银子,若下官把钱交了,这笔账就算结了。”
陈蘅又一点头。
杜鹃拿出两份借据。
“还你了。”
胡春来面带感激,“下官谢郡主提点,稍后就将银子送入郡主府。”
“不必,交给唐县令、钱县丞罢。”
胡春来了结账,魏大仁不能不了。
借据落到陈蘅手里,到底是一个把柄,还是现在了结的好。
魏大仁又不舍那数万两白花花的银子。
交,舍不得;不交,这就是留个把柄。
咬了咬牙,决定还是交了。
“唐县令,带上魏县令的借据,他若交还六万两银子,就将此借据归还,若是不然,就不必还了。”
借据又到了唐县令的手上。
他睨了一眼,装得跟清官似的,原来也是昏官、贪官。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明明贪了财,却要扮成一副清高样。
陈蘅让钱武暂留,叮嘱他道:“清点了银子,与张司法讨一份受害人清单,家里出了命案,死了一位老人的,送五十两抚恤银子;死了孩子的送五十两;若是死了壮丁,就送一百两;是年轻姑娘的亦送一百两。就说这是县衙给受害百姓发放的抚恤,往后的县衙,公正、廉明,定会替百姓主持公道。”
“县令、县丞,是一县的父母官,你们身正心明,才能为他们主持公道,建世外桃源,就从你与唐县令做起。
将我的话转告他,发出受害人名单的公告,请受害者家人来县衙领钱。这公文怎么写,就看你们二人的本事,要让百姓们相信,你们是好官,更要公告读起来通俗易懂,还得让百姓明了原因。”
“郡主,怕是还得剩不少银子。”
虽给了抚恤,又造成了冤案、错案,可受害人不算太多,也不过十几户人家。
“剩下的银子充入县库,你们可得把库房看好了,若是不放心,本郡主借你们一间库房使。”
第四百零三章 杜鹃像我娘(三更)
“剩下的银子充入县库,你们可得把库房看好了,若是不放心,本郡主借你们一间库房使。”
“不敢!不敢!”
县城亦有钱庄,大不了将钱存进钱庄。
只是,这是县库的银子,从来没存钱庄的规矩。
那破上的县衙,四处都是洞,放在衙里着实不放心。
“再有一件事,县衙官吏尚有空缺,差役得补充,狱卒也添补,差头、捕头的人选由你们挑满意的自己人,否则没有你们的心腹,办起差来也不顺利。
另外,还得补充督学一名、司农官一人,建官媒署,医官署。官媒署得聘官媒,可领俸禄;医官署有医铺药库,聘医官数人,允经验丰富的稳婆应聘女医。具体如何做,你写个章程上来。”
陈蘅又道:“你不知道处,去问冯主簿。”
这些,都是冯娥先说出来的。
官媒署是给适龄男女进行婚配的,同时也是颁发婚书之地,若婚书上写有是夫妻,丈夫不得轻易休弃妻子,妻子也不能背夫另嫁,官衙婚书上承认的夫妻才是受律法保护的夫妻。若是丈夫变心,后头的女子只能为妾。
*
陈蘅带着韩姬、慕容慬、杜鹃等人去了百里森林,从东边森林之始进入,指挥着慕容慬的侍卫移植树苗,搬着石头。
这不是移几株,而是移植成千上万株,陈蘅拿着草灰画上圈,另两队的人就照着她的要求把手腕粗的树移种到圈上,种植的皆是最易成活的槐树、麻柳、黄杨等。
森林里有许多的小溪,水流潺潺,像一首静谧的小曲。
陈蘅脚下一滑,一个踉跄,就在要跌倒的一刹,一双有力的大手落在腰身,稳稳地将她托住。
是他!他揽住了她。
这一刻,天地失色,百花无香,大地静寂,她听到他有力的心跳,还有无数个声音。
她忘了地点,亦忘却的时间,只看到眼中那一张绝/美的男子面庞。
他在扶她,她却在走神。
慕容慬心下一恼,用力一拉,陈蘅便扑了过去。
他整个人甩倒在地上。
杜鹃尖叫一声,“郡主,你没事吧?”
她在上,他在下,她压在他的身上。
被杜鹃一喊,她两颊红霞铺面。
她说自己陈茉与夏候滔滚啊滚的,现在的她算怎么回事?
滚啊滚会不会怀孕?
这一想,她立时急了,想起来,却被他的大手紧紧的困住腰身。
“放开!”
慕容慬戏谑道:“不是你刚才扑的我?”
“谁扑你了?我……我只是没站稳。”
“原来你想要我的怀抱,故意摔的……”
混蛋!她哪有这么想,她当时一双眼睛就观察着周围的树木,想着哪里的树该去掉,哪里又该再添,何处可以弄一个石堆,哪里又要再种一棵树,唯有这样,方可成阵。
杜鹃要抚,却被身侧一个鹰钩笔男人拽住了胳膊。
“你这人……你……你怎么能拽小娘子的衣袖?”
“你这小娘子,有没有眼力见,没瞧你家郡主与我们盟主在逗趣?”
逗趣?
杜鹃愤愤地挣扎着,这叫逗趣?“分明是你们盟主占我家郡主的便宜?”
“我瞧你们郡主挺欢喜的。”
“是你欢喜吧?”她垂眸看着胳膊上的大手。
可恶!
实在太可恶了!
他居然占她的便宜。
还说别人?
一瞧就是坏蛋。
陈蘅又挣扎了一下,他还是不放。
“你再不放,我一个月不理你,不,以后都不理你!”
她发狠似地说,脸上恼意丛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占她便宜。
现在,怕是再没人拿慕容慬当女郎了,他是男人,货真价实的男人。
陈蘅挣扎,慕容慬放手,她用力太猛,只听“啊哟”一声,她又摔在旁边,这一回,却是实实地摔到他的胸口,一纵一横,他仿佛是她的枕头。
“我这肉枕如何?”
慕容慬莞尔一笑,逗逗陈蘅是件很有趣的事。
陈蘅抬手,一巴掌抓到他胸口,啐骂道:“不要脸!”动作麻利地起身,周围的人全是一脸怪异的面前,还有好几个完全是看好戏的。
杜鹃总算摆脱了那鹰钩笔的男人,奔近陈蘅,用自己的身子挡着那些古怪的目光,“你们这些郎君,全都是坏人!
陈蘅转身,用脚轻踹了慕容慬一下,“你躺地上很舒坦?快起来干活,三十里长的林子,布不完阵,你可别想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