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慬搂紧陈蘅,“知我者阿蘅!”
谁知他?她只是说了实话。
他笑得诡异,“原来阿蘅志在后位?”
他们几时这般熟了?
陈蘅一抬手,揪住耳朵,“你坐哪儿了?”
不是给她梳头发,怎的坐到她腿上。
他多大的块头,坐到娇小的她身上,是准备将她压成肉饼。
“昨晚不是都睡一起了,要不你坐我怀里。”
这人的脸皮越来越厚。
她被他调/戏了?
肯定不是她爬上榻的,定是被他抱上去的?
陈蘅轻喝一声:“元/龙!”
这名字是她给他取的,他便一直用。
他摆了摆手,“不让我坐你身上,也不愿你坐我怀里,你到底想……”
她转身扬起一腿,他纵身一闪:“你是要打架?”
“打上一架又如何?”
“正好让我看看你近来的武功进益。”
他莞尔一笑,一拳袭来,她连连后退,两人一闪一避间出了房门。
二楼走廊上,杜鹃等人取了热水,看着打得激烈的二人。
陈蘅的武功轻盈流畅,婉若游龙,灵如飞凤,偶尔又是飞舞的蝴蝶,真真是漂亮得很。
慕容慬的武功带着一股雷霆之势,偏偏每与陈蘅纠缠,又有一种刚里带柔的韧劲。
不远处,莫三郎刚洗过脸,站在房门前看陈蘅与朱雀过招。
莫三舅不由自己地轻叹一声,“你……可瞧出什么了?”
莫三郎沉吟片刻,欲语又休,问:“三叔怎么看?”
“恒之与阿蘅的亲事……怕是难成。”
这,亦是莫三郎的看法。
莫三郎垂眸道:“恒之心高气傲,一直想寻个出身、才学皆能与他得配之人,恐怕阿蘅瞧不上他这文弱书生。”
莫三舅道:“让他跌跌跟头也好。恒之才华虽高,却无武艺,阿蘅行事看似毫无章法,却成竹在胸,她习武绝非一时兴起,而是有用意。”
“蘅表妹嫁妆丰厚,若是莫家错失这段良缘,委实有些可惜。”
陈蘅的嫁妆在公主之上,加她的才识、出身,天下想娶她之人比比皆是。
若是莫恒之知晓讨好,许还有两分把握。
莫三舅道:“元龙的书法有一种睥睨天下,傲视群雄,张扬不羁,再观此人贵气流露,眼神坦荡磊落,定是久居高位之人,此人我莫家还是勿开罪的好。”
能得莫家三老爷如此高评,当世少有。
莫三郎低声道:“据说昨晚,他歇在蘅表妹屋中。”
“明明是男儿身,却扮成女子护在阿蘅身侧,可见待阿蘅是真心。”
莫三郎惊道:“三叔说他是男子?他不是女子么?”
昨晚他们共处一室,男女有别,怎会共处?
莫、陈联姻之事怕是要黄。
陈蘅那厚厚的嫁妆怎可落到旁人之手?
莫三郎莫名地有些不甘心。
莫三舅再次重申道:“切莫招惹元龙,也莫因他是江湖中人而小窥,乱世天下,能之居之,汉高祖起于草莽,这样的人不是我们能开罪的。”
莫三郎虽有不甘,可是莫三舅的话他还是要听的。
开罪不得,只能礼敬。
明明是男子,为甚要自称是女子?
且也曾扮作女儿模样,这世间的男子,有谁会这么做?
莫三舅望着河面,“再往前是芦苇荡,常有水匪出没,令船工与仆从们加倍小心。”
莫三郎揖手应答一声“是”。
他心里不甚舒坦。陈蘅身为女郎,怎能如此不自重,竟让元慬与她共处一室?她还要不要名声,往后还想不想嫁一个好人家?
辰正用过晨食,陈蘅发现船速比以前更快了。
彼时,陈蘅与慕容慬相对奕棋,你一子,我一子正是棋意正浓。
张萍围观在侧,瞧得津津有味。
杜鹃从外头进来,替三人蓄了热茶,低声道:“郡主,莫三郎主说芦苇荡一带不大太平,过了这一带进入江南境内也就好了。”
陈蘅沉吟着“芦苇荡……”
慕容慬不紧不慢地道:“晋肃帝时期,这一带发生过一次严重的水患,附近数十个村庄被洪水淹没,水退之后,村民们却不再住在这些村庄里。没几年,这些村庄杂草丛生,芦苇成林,就有了一个新名字‘芦苇荡’。”
这些村庄并非无人,而是住了一些因避北方战乱来此安居的难民。他们因是北方人,不被南方百姓所接纳。他们不懂南方人的耕种之法、捕鱼之术,先有人为了生存抢劫过往船只,后来纷纷有人效仿。
到了如今,这一带已是江南最出名的水匪窝。
晋灵帝曾使人剿除水匪,原是安静了一阵子,将匪首诛杀,又将妇孺等人迁往内陆。可是,到了晋德帝登基之初,因幼子登基,藩王作乱,这里的水匪再次出现。
南朝内乱,抽不出人马剿匪,也至水匪越来越猖獗。
江南的粮食运不到各地,江南的布匹滞销于江南,可在其他地方,粮食、布匹的价格更是翻了两番。
莫氏嫡长房的莫四郎主便是因为跑船行商的赚头大,一直无法舍下生意,莫氏一族需要养活的人太多,光是他们这一房嫡出的兄弟就有四个,兄弟又有了儿子,儿子再有了儿子,嫡长房这一脉光是主子就高达近百人。
张萍接过话道:“最初芦苇荡方圆不过三百里,可这几十年繁衍生息下来,吸引了周围不少村民、渔民加入,恐怕千里水路之内都不太平。”
第二百九十六章 船上有细作
(续上章)“这几十年繁衍生息下来,吸引了周围不少村民、渔民加入,恐怕千里水路之内都不太平。”
水匪靠着打劫过往船只尝到了甜头,无本起家,吃的、穿的、用的,甚至于珠宝银钱皆可以通过打劫过活。
最初,他们是从北疆过来的难民,无一技之长,不懂南国的耕种经验,讨不到,就偷;偷不到,就抢。抢到了,得了好处甜头,就以此为职业。
这一带的水匪,年轻最大的是古稀老人,年轻最轻的是五六岁的孩童,有时候他们扮成乞丐四下打探消息。
江南的商贾为了行商,不少人与水匪勾结,私下给些好处,将各寨、各庄的旗子挂上,以求能够平安将货物运达。
陈蘅很快发现,一旦船行到窄河处,皆是令船工快速摇桨,到了宽敞处可稍息片刻。
女郎仆从轻松说笑。
莫三舅叔侄二人却紧提着心。
第四天夜里,陈蘅睡得正沉,便听到有人叩响了房门,两短一长,惊醒之时,慕容慬已然出下榻。
“盟主,船上发现私/通水匪的细作,自入芦苇荡后,他们暗中往水里丢竹筒。”御龙揖手,“不知盟主如何处置这些人。”
莫家是百余年的世家大族,族中人口数千,仅靠田庄虽能养活族人,可族中子弟读书、一年四季的新衫和嚼用,无处不要银钱。
莫家除了在江南有商铺,在都城、洛阳、咸阳等亦有商铺。莫氏在都城的陪嫁店铺有杂货铺、布店、绸缎庄、茶庄等,所有店铺的货物无不靠来莫家海上商队送到。
若莫家想顺遂走水路,少不得与水匪接触,不收买水匪,莫家亦休想行商。
慕容慬道:“莫家走这条水路一家不知要往返多少回,以前不下手,却在此次下手,绝非偶然。”
御龙压低嗓门,“芦苇荡水帮老帮主上个月病重卧床,代理帮务的是少帮主白天。白天闻郡主才貌双绝,出身尊贵,又有永乐县为沐食邑,颇是动心,想劫莫家大船逼婚郡主。”
人若出名,是非也会找上门。
水匪只能水上为祸,可没本事在都城闹事。
慕容慬勾唇苦笑,想打他看中的女人主意,水匪的胆儿可真是肥了。
“水帮……”
明明就是贼匪,偏要打着江湖门派的名头,为非作歹,还自称是绿林好汉。
陈蘅已醒,只未起身,频住呼吸听他们说话。
御龙进了屋中,“属下向盟主讨主意。”
慕容慬双手负后,“芦苇荡有多少水匪?”
“水帮弟子数千,这一路大大小小的水帮寨子三十六处,大寨子人数上千,小寨子亦有五六十,专靠打劫这一路的船只为生。”
三十六处寨子,水匪人数已然近万。
御龙补充道:“近万之数是含妇孺老人,这其间又占据六成,真正的水匪不到四千人。”
不到四千,却亦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对方志在必得,又是冲陈蘅而来。
水帮少帮主的主意打得不错,想做永乐郡马,更想将永乐县握在己手。
慕容慬笑道:“此战,玄月盟必须胜!”
就他们主仆几人,想到近万人的水帮相斗?
盟主他没说笑?
御龙揖手:“盟主的意思是迎战?”
“是将计就计,以我盟之力拿下水帮。”
御龙面露诧色,问道:“盟主要夺下水帮。”
他们的人手可不多,就凭这数人之力,可能拿下水帮。
“你不会以为,本盟主出世,就是为了游历天下、赏南国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