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侄二人说笑了一阵。
太后瞧得出来,莫氏对陈蘅嫁回广陵莫氏极是满意,对身边的大宫娥道:“把东西取来。”
这是一个盒子,很漂亮的盒子。
太后道:“前些日子,陈安、陈葳递了折子,请求赏赐永乐县郡主打理权。上回你三兄入宫提到这亲事,哀家就预备好了。盒子里装的是朝廷颁给阿蘅的永乐县打理文书。在永乐县内,陈蘅有任免县内所有官员的权利,里头还有现任永乐县县令、县丞的调令。”
永乐县令调往他县任县令,去的是颖川的富庶县,而县丞亦调往他县为县令,是洛阳的一处小县,算是升职。
莫氏福身道:“谢姑母恩典。”
“早前的是,是淳儿对不住阿蘅,这些是哀家对阿蘅的补偿。”
如果陈蘅不是要嫁回莫氏,太后许不会插手,其实有封号,有供奉就很不错,再有沐食邑算是锦上添花,而今拿到沐食邑的自治打理权,等同国中建有一个小国,有些小藩王的意思。
太后又道:“阿蘅可晓得要将她嫁配给恒之?”
“这孩子许是害羞,装傻充愣,恒之多好的孩子,怕是背后偷着乐?”
莫恒之是天下贵女都想嫁的夫婿,无论容貌、才华、德行皆是人中翘楚。
太后摇了摇头,“幸而是亲生母女,不知道的还当你是后娘,瞧瞧说的这话。”
就算女儿满意,少有莫氏这样说的。
可见,陈家对这门亲事的看好。
太后嘴上轻斥,心下却是欢喜的。
莫氏笑了一下,“三兄想赶回江南过年节,正月是母亲大寿,三兄想带陈蘅去江南,给母亲贺寿。再则,让她先熟悉熟悉莫家,与恒之见见面,虽说不是宗妇,也非嫡长儿妇,永乐县却是要他们夫妇自己打理的。恒之太少,心高气傲,我又怕他瞧不上阿蘅。”
太后恼道:“他敢?”
陈蘅哪里不好,跟她亲孙女似的,莫恒之还能瞧不上?
“这门亲事,可是他伯祖父保媒,又是他祖父祖母皆看好的,他敢违抗,哀家就容不得他。”
“有姑母疼着阿蘅,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太后拿到打理沐食邑的文书,原就有添礼的意思,听说陈蘅要去江南,太后又吩咐女官:“将哀家的私库打开,布帛就不必动了,珠宝首饰都装成两份,长房一份,三弟那儿一份。郎主、公子、夫人、少夫人、女郎们的礼物都不能落下,好好替哀家整理出来,明日哀家要清点。”
女官应声而去。
莫三舅要回江南了,这次会带陈蘅同去,太后自是要给娘家赏赐一份礼物,她离开江南四十多年了,再也回不去,而今亦是过六旬妇人,也不晓得她还有多少日子可活。
莫氏与太后相谈甚欢,因结亲之事已经说定,陈蘅这次去江南,与莫恒之见面之后,莫家就会举办盛大的订亲仪式。
德淑将陈蘅领到自己的寝宫。
陈蘅问:“高彤近来没缠你?”
德淑讪讪一笑,“过完年节,她就要随她父亲去任上了。”
高彤的父亲在北燕攻来时,带着全家弃城逃回都城,仗着妻子是谢氏女的缘故竟保全了一条命。
“大舅替高姨父谋了咸阳一县的主簿官职,虽说官职降了又低了些,好在那里还算富庶,县令又是大舅的门生,他去了也吃不了苦。”
北地丢失的城池越来越多,南晋讨回来是不成,北燕的国势越来越强,南晋更是露怯,诸皇子除了二皇子、三皇子在军中磨砺有几分才干,其他皇子浸在繁华地一味地谈诗说赋,不思国事。
莫太后留莫氏母女在宫里用过午膳,又赏了陈蘅好些首饰、衣料。
莫氏母女方告辞离了太后宫。
谢皇后莫氏母女入宫,又召了莫氏母女小座。
谢皇后亦偶尔听人说莫氏要将陈蘅嫁回娘家的事,太后近来很高兴,也是因为这门亲事,对莫氏,太后这些年一直有愧疚。
先帝驾崩,若太后没有娘家兄弟的帮衬,她们母子在朝堂不会走得这样顺,晋德帝要亲政,太后又让娘家兄弟清除挡路石,晋德帝得遂心愿,她又逼走兄弟去地方任官。
莫家是书香名门的世家,他们没有野心,但有上进之心,可她为了自己,为了晋德帝做过太多令大兄、三弟伤心的事,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是疼她的,亦是向着她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义气(三更)
(续上章)三弟伤心的事,可无论什么时候,他们都是疼她的,亦是向着她的。
莫太后年纪大了,就爱想以前的事,想她年少时在娘家与兄弟们的相处,想她嫁入都城成为兴帝的皇后,想兴帝与她的夫妻情深,越想得多了,就越想对莫家多一些弥补。
先帝说过,莫家可以信任,还说她的大兄与三弟没有野心,但得防止他们的幕僚、门客推着他们生出野心。
莫太后为了莫家,在陈蘅嫁入莫家前,也定会替陈蘅讨得更多的好处。
谢皇后瞧着陈蘅恢复容貌很是欢喜,又赏了好些女儿家的首饰、胭脂水粉等物。
母亲们在一边说话。
德淑则与陈蘅在那儿说哪家的衣裳好看,哪家铺子的水粉好。
直至近未时分,德淑才依依不舍地跟在陈蘅的身后,送莫氏母女出宫。
莫氏母女走了很远,德淑的眸光还无法移开。
*
回到荣国府已是未时二刻,陈蘅带着车辇到了王氏二房。
王烟听说陈蘅到了,飞野似地奔到二门。
陈蘅笑道:“原说找你、崔珊、谢雯几个玩耍的,太后许久未见我,留我多说了一会话,正要出宫,谢皇后又叫我过去说话,这就给耽搁了,为示赔礼,我接你去我家,我将祖母的兰亭序取出,供你们赏阅如何?”
王烟早就听说陈留太主的嫁妆里头有一本大书圣的真迹,当即道:“真的?”
“你倒快些,我还要去谢府、崔府接阿雯和阿珊呢。”
王烟使了侍女与王二夫人禀报,自己领着一侍女跳上陈蘅的马车。
*
这一夜,珠蕊阁里很热闹。众女郎们说说笑笑,很是投契。
陈蘅寻了几幅从五皇子那儿得来的名家真迹,挂有花厅里供女郎鉴赏。
外头,一声冲天声响,天空弥漫开漂亮的烟花。
陈薇、陈箩在院子里大叫着。“快来瞧,有烟花!离荣国府不远处,有人放烟花。”
众女郎齐齐出屋。
崔女郎道:“这方向……似宁王府。”
陈箩想到今儿抄了一天的诗集,偏宜二夫人还在一旁挑惕,“你就是这样帮你蘅姐姐的,瞧瞧你这字,写得越来越不成样子,抄了诗集可是要珍藏的,这几页太差,重抄!”
吱啦——
宜二夫人将陈箩抄了许久的诗直接给撕掉了。
陈箩气得眼泪打转,她今儿应该在宁王府参加宴会的,硬是因为陈蘅的一句话,她就去不成,还得在家抄诗集干活。
这会子,陈箩抱怨道:“谢女郎,你借蘅姐姐诗集,多几日不成,非得明日收回去,害我们今儿连宁王府的宴会都没去成。”
谢女郎忙道:“我几时说明日要收回去?”
不是她说的?
那今儿一大上,袁东珠捧着一撂诗集,还让她们非抄完不可。
她立时想到昨晚陈蘅送信递话的事,莫非陈蘅是故决将陈筝姐妹留在府里的?
谢女郎心下懊悔,刚才应该默认的,她这一问话,不就露馅了。
李倩道:“阿蘅不似说谎话的人。”
她带着质疑,似在怀疑陈箩。
陈箩提高了嗓门,“不信,你问袁女郎,是她来传的话。”
几个女郎眼看着就要争执起来。
陈箩觉得自己没撒谎,可李倩那眼神就是她在说假话。
谢女郎面容有些难看,她怎反应慢了一点。
所有人都看着陈蘅。
陈蘅想着,不就是赔礼认错,道:“对不住……”
一个声音打断了她的话,是袁东珠,一脸坦然又无辜地道:“是我传的话,我瞧蘅妹妹很喜欢借来的诗集,可我的字太丑。阿筝、阿箩可是书画会的才女,你们的字写得漂亮,我不这么说,你们会帮着抄诗集?”
陈蘅面露感激。
袁东珠果真是个讲情义的,明明是她说的,袁东珠却说是自己的私心。
陈箩指着袁东珠:“你……你……委实可恨,就因为你拿着诗集来传话,我被阿娘拘在屋里抄诗集……”
要不是袁东珠,她们就可以参加宴会,哪里用这一整日抄得手腕又酸又疼。
陈筝却觉得无所谓,如果不是抄诗集,她哪里能看到这么好的诗。
李倩想知道自己是不是被骗了,问道:“我……我呢?袁女郎,你不会也骗了我吧?”
袁东珠义正言辞地道:“阿蘅上回夸你的书法端方,我觉得你好性儿,哄你过来帮忙抄诗集。哈哈……我当时想的是,你们三个谁抄的好,我就挑了谁的送给蘅妹妹,呵呵,你……你们真要骗。”
三个女郎听到这儿,一个比一个脸色难看。
她们被袁东珠耍了,原因是她们的字写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