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说陈宏仇视陈留太主,不如说他是嫉妒陈安有一个如此能干、出色的母亲。
她就是要当着陈朝刚的面将他们狠狠地踩在脚下。
莫氏冷冷地道:“我们东府的药,陈宏父女敢用吗?”
当年陈蘅的脸留疤,是陈宏派人下毒。
外头,传来一个震天吼的大嗓门:“父亲母亲,听说有人打砸了瑞华堂!”
陈葳大踏步从外头地来。
“二兄。”陈蘅立时收住了遍体的尖刺,又变成乖巧可人的娇女郎,迎上陈葳,笑盈盈地道:“二兄不是明早才回来?”
陈葳扫了眼花厅,心下明了,揖手道:“祖父。”转身笑对陈宜:“恭喜宜二叔入仕为官!”
陈安、陈宜异口同声:“任职文书下来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份任职文书,双手奉过,陈宜激动地接过,启开文书,细细地瞧了起来。
陈安道:“吏部左侍郎,主掌吏部司、司封司二司……”
陈宜抱拳揖手,重重一拜,“亏得安族兄从中周\旋、说项,请受我一拜。”
怎能让他行此大礼?
陈安止住了陈宜,“我今儿在宫里用午膳,陛下怎未将文书给我?”
莫氏轻咳一声。
陈葳道:“三表兄谋到广陵太守一职,年节前赴任;六表兄任烈焰军五品军曹一职,明日一早前往烈焰军军营赴任。”
莫家的人谋到官职,陈宜也做了吏部左侍郎,这可是最有油水的差使,主掌的吏部司、司封司可少不了地方官员、下头官员的巴结讨好。
陈朝刚的脸色很难看。
西府冰,东府火。
这官职当是陈宏的,陈宏被免职,陛下竟然给了陈宜。
陈安道:“阿葳,为甚陛下把任职文书给你?”
陈葳原不想说,见陈安问了两回,道:“陛下不放心。太后说,若再把文书给你,你回头被祖父一说教,还不得把任职文书给了二叔。陛下说过,失德庶子不配为官,一旦祖父胡闹,又牵扯到你,陛下是罚你还是不罚你?”
他一路回来,还没饮水,想吃口茶,可屋里的摆件全被砸了。
晋德帝对陈氏长房的事比谁都了晓,一是防陈安,更是防陈朝刚插手。这官职晋德帝表达得很明显,这是给陈宜与陈笙的,任何人都别想插手。
陈安面露窘意,“笙族兄呢,他的任职文书亦到了。”
陈朝刚的脸更难看。
他不引荐族人,一直记恨着当年父亲说他才干不如陈朝湘。
他知道族中陈安这辈中,陈朝湘的几个儿子都不错。他不愿意引荐陈宜兄弟入仕,担心他们抢了自己儿子的锋芒。
年轻时,他的风华被陈朝湘所掩,世人只知陈朝湘,却不晓有他。他受够身边人动不动拿他和陈朝湘比,不想陈宏再受同样的委屈。
陈安问道:“陈笙是何官职。”
陈葳道:“五兵曹郎中一职,三日内去兵部曹赴任。”
他们谋得的官职,与陈宏、陈宽差不多,陈宏早前是正四品的客支曹侍郎,这位置落到了陈宜头上,一入仕便是四品官,前所未有。
陈宽原是正五品的郎中一职,现在陈笙也是郎中,像陈笙这样不过二十多岁的五品郎中少之又少。
莫氏听说自己的两个侄儿谋到官职,唇角溢出一丝笑意,“来人,拾掇花厅,告诉大厨房,今晚设宴款待左侍郎与陈郎中。”
陈宜笑道:“安大嫂莫要打趣。”
莫氏道:“你们叔侄能谋到官位,乃是喜事,可喜可贺,我怎会打趣。”
陈朝刚被陈蘅一阵混骂,似有些反应不过来。
到了现下,荣国府恐怕是一早就布局。
可他却后知后觉,陛下早前的怒火一直未消,今日定是知道陈宜、陈笙入都城,所以在在朝堂大发雷霆,指着他鼻子大骂,让他颜面尽失,之后陈宏、陈宽的官职就丢了,而今这官职到陈宜、陈笙二人身上。
陈安一早知道是这样,陛下也在配合陈安。
长子是陛下跟前的红人,他不该得罪的。
陈安与陛下之间的感情深厚,因为陈留的早年英逝,陛下与太后一直待陈安很好。
偏陈安的性子懦弱,陛下与太后更是处处护着他。
陈宜揖手道:“刚伯父,一会儿你来东府用晚宴罢?”
哼——
陈朝刚轻哼一声,他八辈子没吃过晚宴?他儿子今儿免官了,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训骂,说他失德,说他不悌爱兄弟手足,居然贱卖幼弟,言官们更将他弹了个体无完肤。
他哪有心情用晚宴?更看不得陈宜叔侄的得意样,一摔衣袖,扬长而去。
陈宜大声道:“刚伯父,一道用晚宴罢?”
他不是真心,毕竟荣国府当家的是陈安夫妇,他就是做做样子。
不多时,荣国府上下都知陈宜、陈笙叔侄二人谋到差事了,官职还不低。
陈朝刚只觉满肚都是气,陈宜谋的是正四品官职,这不是陈宏丢掉的;就连陈笙的官职也是陈宽丢掉的。
刚入西府二门,就见陈宏立在那儿,问道:“阿耶,怎样了?”
他被陈蘅给骂了一通。
世间,怎有陈蘅这样的女郎,外头的才名满天,却对自己的祖父毫无敬意。
陈朝刚道:“陈宜、陈笙的任职文书下来了。”
众人面露错愕,他们兄弟今日丢官,东府住着的陈宜叔侄就得到了官职了。
陈朝刚补充道:“陈宜是吏部侍郎,陈笙是五兵曹郎中……”
这是否也太巧了?
第二百五十九章 族叔入仕(四更)
这是否也太巧了?
太巧的事总有些门道,今儿他们丢了官,隐约听人议论:
“陈宏、陈宽丢官,不过是早晚的事。”
“早在上个月就有迹象。”
“两个卑鄙小人,以为朝堂是他们这种庶子能待的地方?”
“太不机灵了。”
“如果一早求得荣国公的原谅,许还能保住官位。”
出了事,不晓得示好,还敢继续闹腾。
陈茉陷害算计陈蘅受伤毁容的事,早在都城女郎间传开。朝堂上嫡出的官员占了九成,他们极是憎恨这样的庶子,要个个庶子都与他们这样闹,他们的日子也别想安宁。
陈安也是父亲,自己的女儿被人这样算计,他要能轻易罢手才怪。
此事惊动陛下和太后,这二位眼里可不容沙子。
陈安与陛下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太后待陈安如子,他们的弟弟、儿子被欺,不做点什么也没人信。
陈宽道:“我与二兄为官多年,倒是替他人作嫁衣裳,从六品、七品小吏上熬到四五品官职,现在倒白白便宜了陈宜、陈笙叔侄俩。”
陈宏惊道:“三弟的意思,他们抢了我们的位置。”
在外人眼里,是他们俩抢了这二人的位置。
陈安提携陈宜叔侄入仕,这事一旦传回颖川陈氏族里,族老们与各房的子弟又该闹腾了。虽说与陈安最近的就是陈朝湘所在的三房,可这二房与陈朝湘也是兄弟,凭甚这种好事要便宜了三房人。
听罢陈朝刚说的事,陈宏、陈宽哪还有心思问自家女儿入书画会的事,男子的仕途才最紧要。
陈宽悔得肠子都青了。他就该早早与陈安示软认错,如此一来,许陈安还能手下留情。现在好了,官职没了,他是庶子,上头无亲娘,家业寥寥,手头除了一个三百亩的田庄,再有三夫人嫁妆,往后这一家上下可怎么度日。
丢了官职,没了俸禄,更没有低下人的孝敬,就算是小吏,往后他见了,还得与人行礼。
他又成白身了!
*
这一夜,东府很喜庆。
陈安、陈宜一家聚在一处用晚宴。
被陈朝刚砸掉的花厅拾掇一新,摆上了新的花瓶与摆件。
男人们在花厅里海阔天地说些无关风月之事。
夫人、女郎们在偏厅里闲聊。
莫氏与宝二夫人正听陈箩、陈薇讲今日在书画会发生的事。
陈薇问道:“姐姐,书画会的贵女们说,冯娥的柳书是你教的,她爱出风头,先露了出来?”
陈箩也信了这传言,并且坚信不疑。
颖川陈氏乃是大族,除了他们这样的百年世族,旁人家的女郎根本做不到。
陈蘅不紧不慢地道:“七妹,我们自幼一处长大,你又在我身边习练书画,你几时瞧我写过柳书?”
陈筝道:“这么说,柳书不是蘅妹妹创的?”
谢氏的肚子很大,安静地听几个女郎说话。
袁东珠因是客人,今晚也一并参加晚宴,“阿薇,你姐姐说不是,那定不是。像你姐这样骄傲的人,最不屑的就是说假话。”
陈箩似有些不服气地道:“冯娥一个商贾女,她凭什么能创出柳书。”
王氏书画会的女郎都是这么说的,大家都说永乐郡主厚道,这世间的才女虽多,可永乐郡主品性高洁,所以成就了冯娥。
陈薇道:“她以前是清河大长公主的义女,很小的时候就在公主府了,清河大长公主没了后,才被冯家接回去的。”
府中没人告诉陈薇,说冯娥其实是清河的亲生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