伺候燕王的太监王承恩就看着自家王爷神色凝重,仿佛在思考家国大事,他不敢打扰燕王,站着一动不动。忽然看见王爷站起来了,忙躬身问:“王爷可有吩咐?”
“去淑景园,”燕王容色如常,淡淡道。
不是,王爷你纠结这么久,难道就是为了去不去淑景园?王承恩觉得自打去年除夕王爷从宫中喝醉了回来,第二天醒来就有点不对劲了,只说一样,弄脏的亵裤就比往年加起来多。
说是想了吧,后院那么多女人,王爷都是当摆设的,这不是委屈自己么,都憋得做春。梦了。王承恩满肚子话,也只能自个脑子里想想,现在好不容易王爷自己从扬州带了人回来了,王承恩只盼着这新夫人能把王爷的火灭掉喽。
主仆二人打书房出来,临出门,阿黄久不见主人,热情的围着燕王的腿转,摇着尾巴不肯走。燕王一看它湿漉漉的狗狗眼就心软,干脆带了阿黄去见阿福。
阿福为了晚上的洗尘宴很认真的沐浴更衣,梳洗上妆,精心打扮得小仙女一样漂亮,为了不弄花她花了一刻钟才弄好的唇妆,她是宁可饿着肚子,也不肯动那看起来就很好吃的水晶马蹄糕和豌豆黄。
于是为了打发时间,小仙女阿福侧身坐在罗汉榻上看胆子大了很多的小乌龟慢慢在小方桌上爬,每爬了一尺长,她就用筷子夹了一个饵食放在小乌龟跟前做奖励。爬一爬就有好吃的,小乌龟爬得可开心了。
玩着小乌龟,阿福脸上的笑容越发精致迷人,其实心里后悔得肠子都青了,早知道她就先吃饱了再梳妆好了,怎么可以那么蠢呢!
被分来伺候新夫人的侍女们屏声敛气垂着手站着,忍不住偷偷看坐在罗汉榻上的徐夫人,真是漂亮呀,举手投足都风韵天成,难怪是王爷第一个带回府的人。打扮也和京里不一样,徐夫人镶了薄纱的广袖、手腕上戴着的宝石链子,还有梳的发式,她们还是第一次见呢。
徐夫人真是赏心悦目,只除了年纪有点小。
淑景园景色漂亮,阿黄也是常来撒欢的,一进来院子,它的狗鼻子就闻到了陌生人的味道,那味道在主人身上也很浓,所以聪明的阿黄没有把陌生人当作入侵王府的坏人,而是威风凛凛地汪汪汪了几声,算是先打个招呼。
淑景园负责通传的小侍女还没来得及进屋子,阿福就听见了汪汪汪的狗叫声。
她瞬间想起来朱公子安慰她时说的阿黄,所以是朱公子来看她了?阿福眼睛一亮,扔了筷子就下榻,还没走到门口,金宝相花的玫红门帘儿一动,下头钻出一只高大的黄狗来。
这狗可大,毛茸茸的狗头都快和阿福齐胸高了,一双狗还眼神采奕奕地盯着她看。阿福猝不及防给吓了一跳,啊地叫了一声。
阿黄也被阿福吓了一跳,汪地叫了一声,溜回刚刚进屋的燕王身边蹭蹭求安慰,呜呜汪,主人求顺毛。
主人却是顾不上给爱犬顺毛,他安慰爱妾去了,摸摸阿福的头,“不怕,阿黄不咬人。”
呜汪,阿黄睁大眼睛看着主人给别人顺毛,大尾巴都委屈地垂下来了。
“它突然进来,吓了我一跳,”阿福挽着燕王的手不放,才是半天不见,她就好想他。
燕王就牵着小姑娘往榻上坐了,轻轻淡淡地看一眼随后进来的王承恩,王承恩识趣,摆摆手让屋子里伺候的侍女们出去,给两个主子留下独处的空间。只阿黄这狗祖宗难办,王承恩试着推推阿黄,阿黄不肯走,汪了一声。
“阿黄留下,”燕王招手叫阿黄过去。阿黄大尾巴高兴地一甩,小跑着过去了,到叫王承恩吃了一嘴毛。
真是人不如狗。王承恩都习惯了,默默退出去,拉好门帘子,认真守门。
翠眉端着茶盘来,悄悄问守在门口的王承恩要不要上茶。
“这时候上什么茶,”王承恩摇头,好奇地问,“翠眉姑娘是留在徐夫人身边了?”贤妃娘娘送来的宫女只剩下翠眉了,这回又跟了徐夫人,贤妃娘娘的打算就是落空了。
“自然,”翠眉微笑。徐夫人太单纯了,她就算还可以回去王爷身边伺候,她也不想回去了,她得护着点徐夫人呢。
王承恩看翠眉脸上并无不满,暗暗称奇,也不知徐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物,把一向眼高于顶的翠眉给收服了。他刚才只匆匆看了一眼,美则美矣,年纪实在是小,贤妃娘娘更有得等了。
屋子里,阿福依恋地挤着燕王一起坐,燕王也不嫌腻,任由她挽着自己,剩下一只手就摸着阿黄的头,“这就是阿黄了,你不是想要见它。”
“它怎么长得这么大!”阿福看着比自己大只的阿黄,很难觉得它可爱,大概她是叶公好龙了。
“它很乖的,”燕王为了显示阿黄真的很乖,给大狗狗下指令,“坐下。”阿黄坐。
“打滚。”阿黄在地上滚了一圈。
“起来。”阿黄威风凛凛地站起来。
“你看它真的很乖,”燕王脸上露出满意的笑。
然后瞬间被阿黄打脸。早就习惯了表演结束主人要给奖励的阿黄一看主人不给吃的,就自己给自己挑了一个,嗷呜一口叼起小方桌上的小乌龟就跑。它闻到这个东西有肉味。
阿黄这一招真是迅如闪电,它抓兔子狐狸一样快。燕王好笑地摇摇头,扭头一看阿福。
阿福要哭了,“我的小乌龟!”
第23章
燕王殿下重色轻狗,一见小姑娘委屈得要哭了,忙喝止阿黄,“阿黄回来。”
阿黄啃着乌龟壳,狗尾巴摇得正欢,听见燕王喊它,狗耳朵一动,叼着小乌龟小跑着回来,蹲坐在地上,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看燕王,回来干什么呀?
阿福看这只大狗狗可爱得如此纯天然,都有点想摸摸它了,然而一看它嘴里的小乌龟又心疼。
对于阿黄的可爱,燕王不为所动,严肃地对阿黄伸出了手,“给我。”
呜呜,阿黄尽管舍不得嘴里的肉,还是把小乌龟放到了燕王摊开的手心上,邀功地汪了一声,这个东西肯起来可香啦。
“好狗,”燕王给阿黄挠了挠下巴,还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一条肉干喂给阿黄。他看小乌龟被阿黄啃得都是口水,就没有递给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阿福,直接把小乌龟放进了它的乌龟盆子里。
死里逃生,小乌龟马上探出头来看了看,发现自己安全后,忙四脚并用游进石头缝里躲着去了。
“还好小绿有壳,”阿福庆幸地拍胸口。
燕王目光随着她的动作看去,忽而一凝,道貌岸然道:“新衣裳?”
“是呀,王爷你看,好看么?”阿福俏皮地歪着头问,耳边白珍珠坠子被她甩得一晃一晃的。
晃得燕王心里也一荡一荡的,小丫头其实也不小,所以为了不在晚上做梦,燕王很认真地给阿福建议,“好看,然而夜里凉,换一件暖和点的。”
阿福穿的其实是夏装了,鸡心领子,胸前开了个深深的口儿,很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风情,素绉的衣料又比较轻薄,粉白的衣裳下头嫣红的兜儿都隐隐可见。
“我下午觉得有些热,没想到夜里会凉,”阿福小脸有些儿红,朱公子不会发现她的小心思吧?她就是发现自己的小丘丘长大了些,才是敢穿这样的衣裳的。朱公子还不留宿,她急啊,府里还有那么多美人儿虎视眈眈呢。
“京城气候与扬州不一样,四月天夜里还冷,别贪凉,”燕王瞬间代入老父亲角色,为小姑娘的身体健康操碎了心。
“嗯,”阿福失望地捂捂胸口,“我这就去换了。”人家哪里是为了贪凉嘛。
怎么忽然就有些不高兴起来?燕王不解。受了冷落的阿黄不甘寂寞地把前脚搭上了榻,嗷呜叫着求摸摸。
大概是说她贪凉不高兴了,真是小孩子脾气,究竟还是小啊。燕王摸摸阿黄的狗头,摇了摇头。
王爷和徐夫人在屋子里待了小半个时辰,出来徐夫人就换了一件高领的衣裳,王承恩眼珠子一转,心里嘿嘿笑了,这回不止是贤妃娘娘高兴,就是陈嬷嬷也该安心了罢。
他谄媚地迎上去,“王爷,可要备轿?”这么问,其实他已经把轿子给准备好了。徐夫人伺候王爷累了,指不定就走不动了。
燕王就看了阿福一眼,她穿的银红遍地金拖泥裙,应是不好走的,于是携着阿福的手点了头。
王爷就是厉害,把徐夫人弄得走不了路了,王承恩心里给燕王比了个大拇指,颠颠儿张罗着车轿。
本来是两人各乘一个,阿福怯怯地一扯燕王的袖子,燕王就心软了,哪还记得什么爱而不藏的话,携着她上了同一顶轿子。
沉香园,主位上还空着,下头都已经坐满了。
“这新人未免也太不懂规矩了,怎么都不知道先来给侧妃姐姐请安,”张侍妾嘴巴闲不住,又喜欢煽风点火,一看大家都到了,就差那个新来的,立时嚷嚷起来了。
“是呀,大家伙都到了,就她一个人没有来,难不成还想跟王爷一起来不成,”跟张侍妾一伙的人帮腔道。
“就是。”立刻有人酸溜溜附和。说是这么说,但她们心里思量着,王爷八成是要带着新人来了,早上的时候,王爷对新人有多温柔体贴她们可都看到了。那么,独宠多年的白侧妃,会不会出手对付新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