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故意避开了外祖父、外祖母,就怕巧秀听了哭,可如此明显的话头,又怎会联想不到外祖父和外祖母呢!
“那你们这些年都在哪里?住的习惯吗?吃穿用度上可还妥当?”提起吃食,林旺祖突然神色一顿,紧着对自家媳妇说:“素芬,快去将晌午留的面饼拿过来,给两孩子吃。”
林旺祖比巧秀大了近二十岁,已经鬓发斑白,虽只是巧秀的兄长,神态语气间,却给人一种长者的持重可靠。
宋雨花感觉到大舅舅对她们娘仨的关心,心中微暖,虽说没有外祖父和外祖母撑腰,也熄了留宿几天和外祖父外祖母联络下感情的打算,但在宋雨花心里,已经将大舅舅当成了自己人,心中敬重。
她仰起小脸,笑着说道:“都好!”既然已经决定离开,说那么多细节岂不是平白惹大舅舅担心,只要将简单的平安传递给大舅舅就成。
宋雨花的笑容甜甜的,说着话,她还将宋雨石推出去介绍道:“大舅,这是我弟弟,宋雨石,小名石头。当年我娘带着我离开,也是担心村里人对她不利,怀着孩子难以自保。您瞧,我弟弟已经六岁了,是不是长的很结实!”
林旺祖拉着两孩子的手,笑着连连点头应是,刚才人多、他又挂心着伤心的巧秀,没细瞧两孩子,此刻借着灯光凑近了看,竟发现,两孩子真的长的不错。
就拿宋雨花来说,林旺祖的大孙女儿比宋雨花还大半岁,可瞧着个头却矮了雨花一大截,也没雨花长的排场,这都是实打实的,也证实了宋雨花所言非虚,这些年小妹和两个孩子至少没挨饿。
小妹的能耐,林旺祖心里明白,而宋家这几年的状况,他也知道,脱离了宋家又没有宋明乾招抚的巧秀,如何带着一双儿女过上好日子的,林旺祖心中有些猜测,却不想深究。
爹娘到死都记挂着小妹,如今小妹活的好好的,这就够了。
退一万步说,就算宋雨花真的是妖孽,那也是巧秀生的妖孽,难到是妖孽,就连亲娘都不认了?既然从几人的身量面色证实了几人的生活无恙,也就从侧面证明了,宋雨花也在乎与巧秀之间的母女情分。
到此刻,这些年一直压在林旺祖心口上的巨石,终于消失了。
大舅妈杨素芬端来三个面饼,笑着逐一塞进雨石、雨花和巧秀手里,见宋雨石拿着面饼使劲儿看,心中叹息一声可怜,轻声道:“快吃吧!大舅妈再去烧点蛋花汤,很快就来。”
宋雨花看着面饼满心感慨,刚才她注意到大舅的话,大舅说面饼是晌午留的,那便是说,大舅家的日子不好过,看来晚饭也早就取消了。
巧秀拿着面饼怔怔的,神色有些呆滞,眉宇间任是驱不散的悲意。
也就宋雨石,端详了面饼片刻后,尝试着咬了一口,他长这么大,几乎没吃过面饼,别说面饼了,连面食都很少吃。
平日里除了肉,也就吃点山里自家种的野果野菜野谷物,而吃面食记忆最深的,还是姐姐昨天外出带回去的包子,白面皮鸡蛋蔬菜做的馅儿,别提多好吃了。
心中对外面的食物有了过高的定义,结果咬下去才发现,貌似这个面饼口感粗涩,有点难以下咽啊!
可是自小姐姐和娘就教导他,食物可贵不的浪费,因此虽然面饼不好吃,宋雨石依然伸长了脖子,试图将口中的面饼咽下去。
一个吞咽,宋雨石的小身板瞬间僵住,憋着脸看向宋雨花,向姐姐求救。
第025章【勤劳分食】
宋雨花见此,哭笑不得的赶紧上前帮弟弟拍背,巧秀一个激灵回过神,赶忙上前给宋雨石胡虏胸口,满脸的焦急。
林旺祖和林贵平、林贵安兄弟两也跟着捉急。
于是,就这眨眼的工夫,刚有些沉闷的气氛反而被调动了起来,林家父子更是心中直叹气:看把孩子饿成啥样了!
直到林贵平端来水,喂宋雨石喝下,宋雨石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好了。
“先不吃了,等你大舅妈烧好了汤,将面饼泡进汤里,汤汤水水的再吃。”林旺祖看着小脸憋的通红的宋雨石,好不心疼,好似生怕宋雨石忍不住饿又来咬一口,赶紧拿走他手里的面饼,又让儿子去倒了杯水,塞进宋雨石手里缓声道:“再喝点水!”好歹先喝点水垫垫。
宋雨花看出舅舅一家对自家姐弟的怜爱,心中无奈,想起带过来的东西,正要说话,却见门口扒着两个小脑袋,背着夜幕,两个孩子四只眼睛,黑亮黑亮的盯着面饼,隔着几大步光线不好,依然能看到两孩子嘴边挂着折了光的银丝,那是口水。
见此情形,宋雨花心中说不出的滋味,大舅家自己都吃不饱,却将面饼均给他们,想来这几个面饼能留着,该是有用处的,却被他们一家截胡,也不知本该吃这几个面饼的人,是何感想。
思及此,宋雨花拿着面饼,冲门外的两个孩子招了招手,那两孩子见此,慌忙缩了回去,隔了会儿又忍不住探头来看,结果对上的,不止是宋雨花的笑脸,还有林旺祖和林贵平、林贵安。
“大丫,还不带你弟弟回去!”林贵平脸色一沉,先声喝道,他本就担心,爹将面饼拿出来给小姑和表弟妹,妻子王氏多半会不高兴,没想就这么一会儿工夫,王氏已经等不及了。
那面饼原是留着给他们兄弟凌晨赶工前吃的,要做粗重的活,不吃点扛饿的东西顶不住,就那巴掌大的小小面饼,他们兄弟每人只得两个,完全不够吃。
可是想到小姑拖儿带女的投奔而来,他们又岂会连几个面饼都舍不得。
林贵平觉得理所当然,可看到饿的瘦骨伶仃的儿女,他的心就一阵发疼,但是再如何心疼,也不能将家里的为难摆在小姑面前,小姑那么善良,要是知道了,怕是不忍拖累娘家,到时候她们孤儿寡母的又该去哪里?
不想让巧秀知道家中内情,林贵平的喝声便带出几分威慑。
两孩子见到爹爹发怒,小身板一阵瑟缩,眼瞅着就要往外跑。
“等一下。”宋雨花赶忙拦住,笑着对两孩子说:“这个面饼给你们吃。”孩子间的互动,简单直接,越是如此,越显的真诚。
看的林贵平心中一阵泛酸,对小表妹更是多了几分高看。
林旺祖心下叹了口气,家里什么情况,他最是清楚,孩子们什么情况,他又岂会不知,都是穷惹的祸,想当年,老爷子当家的时候,林家虽不是上营子村的财主,却也有十几亩薄田,算是家底殷实的。
可如今,他成了一家之主,却连让孩子们吃饱都不能够,他的心里一直很自责,正是因为此,弟弟、弟媳弟们以及儿媳、侄媳们之间的争闹,他从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林旺祖和林贵平神色间的松动,终于让门口两孩子放下了警惕,缓缓走了进来。
两孩子虽是进了门,却畏缩着不敢靠近,宋雨花见林贵平抿唇不语、双眸微垂,心知问题出在哪里,她心中叹息,主动走过去,将手中的面饼掰开两半分别放进了大丫和虎子的手里。
宋雨石向来以姐姐马首是瞻,见姐姐将手里的面饼给了人,他也想给,可他手里的面饼已经被大舅拿开了,他有点不好意思拿回来,想了想,他干脆跑到门口,将放在门口、他们带过来的大袋子拆开,在里一阵翻找。
宋雨石的举动惹了在场众人的注意,宋雨花淡笑看着,巧秀也是神色微暖。
片刻后,宋雨石抓了两把也不知是啥的东西,跑到大丫和虎子跟前,将手里的东西往两人怀里一塞,咧开嘴笑出一口白牙道:“这是肉干,可好吃了,给你们吃。“
肉、干!
大丫和虎子包括在场林旺祖父子,都本能的忽视掉了肉干中的‘干’字,震惊的看着抓在大丫和虎子手里,撕成一块块色泽沉红的、肉。
宋雨石见东西送出去了,很开心,见大舅和两位表哥巴巴看着,又跑过去从袋子里抓了两把,给大舅和两位表哥分,他就跟小蜜蜂似的,成了勤劳的搬运工,可惜在场人数紧俏,干脆连自家娘和姐姐手里也塞了肉干。
“好吃!”大丫十岁,虎子八岁,两孩子多久没吃肉了,冷不丁手里拿了肉,不过片刻的反应,便率先将肉干塞进了嘴里,肉干入口有些硬,却很有嚼头,且越嚼越香。
素芬端着鸡蛋汤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象,她有些愣了。
孩子们吃的什么东西?看着吃的那么香!
宋雨花笑道:“舅妈,这是肉干,您也尝尝。”说着话,宋雨花孩子气的直接往素芬嘴里塞了一根,素芬下意识的张嘴,几乎瞬间就亮了眼,也因宋雨花的亲昵举动,心中暖暖的。
她虽是巧秀的大嫂,但巧秀出生那会儿,婆婆奶水不足,她那会儿奶水还没断,还奶过巧秀一段时间。在她心里,一直将这个乖巧的小姑子当女儿,如今巧秀平安回来,她心里也高兴。
尤其是巧秀的女儿愿意与她亲近,她自然满心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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