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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盖满京华 [精校全本] (府天)


  “嗯,我省得,姐,你尽管放心好了!”
  陈衍正重重点着头,外间就传来了一声夫人。听出是芸儿的声音,陈澜就立时发话让人进来。下一刻,挑帘子进来的芸儿笑吟吟地对陈衍屈膝行了礼,随即就到陈澜身边贴着耳朵说道:“夫人,云姑姑让我回报一声,说是贼抓着了。是小丫头琥娘,她供称说拿了东西就到手卖了出去,换了五十两银子,那个大锭的元宝已经搜着了。”
  “贼,什么贼,姐这儿闹贼了?”
  陈衍耳朵极好,此时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两个字,一等芸儿说完就立时跳上前,一手撑着炕桌低声问了一句。陈澜无可奈何地看着不肯罢休的小家伙,于是便言简意赅地三言两语把事情前因后果解说了一二,不等陈衍皱眉说什么,她就转头看着芸儿说:“不要轻易断定,人是怎么进去的,怎么开的锁,为什么偷的那样东西,一五一十都问清楚!”
  
  
  第448章 消失的贼赃
  无论是在阳宁侯府待字闺中,还是如今已经是嫁为杨门妇,陈澜虽不能说身边尽是水泼不入,但也从来是井井有条。别说这样丢东西的窃盗事,就连小差错都很少有,因而,这一次突然就丢了一支金簪,还是从前尚未出嫁时晋王妃赏赐的其中一支,她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了。等到陈衍走后她回了怡情馆,得知尚未审出个所以然,她沉吟片刻就吩咐把人带上来。
  出嫁时从侯府陪嫁过来的几个大小丫头,除了芸儿,其余的在江南时就一个个都嫁了,就连留在镜园的沁芳也经她点头许配了人,陈衍甚至还代她送了一份厚厚的添箱礼。因而,如今她身边都换了一批新人,其中大多数是从江南带回来的,还有一些则是原本就留守在镜园的家生子,眼下瑟瑟缩缩跪在那儿的小丫头便是如此。
  因人并不是在身前伺候,陈澜虽记得名字相貌,可也没怎么细细打量过。此时此刻,端详着这个顶多不过十三岁的小丫头,她见其双颊明显红肿,双膝不自然地抖动着,甚至根本不敢抬头接自己的目光,她就侧头看了一眼一旁的云姑姑。
  果然,她还没开口问话,云姑姑就说道:“夫人,该说的该告诫的,奴婢都说了,这脸上是她自己掌的嘴,可那些要紧的话她却一个字都不肯说,只一口咬定是老爷夫人之前出门一个月游山玩水,她因家里急等着钱用,趁着房里没人偷偷溜进来,拿了那支金簪。”
  尽管如今身怀有孕,陈澜渐渐撂开了手不管事,但自己房里的情形她却总不会弄错。首饰匣子是回来之后就没开过,可哪怕是之前她和杨进周一块去畿南三大游玩的时候,房里也决计不会断了人,更何况妆台是在她的寝室西屋,更不是一个小丫头能随随便便闯进去的。于是,看着那一动不动仿佛已经完全认了罪的琥娘,她的眉头顿时皱紧了起来。
  “那金簪如今的下落呢?”
  琥娘仍是不做声,云姑姑只得代为答道:“回禀夫人,她说盗出去之后就卖了一家金银铺,人家给了她五十两银子,当场就熔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陈澜才吩咐把人押下去先关起来看管。可等到柳姑姑带着两个婆子把人带出屋子,她就开口问道:“是怎么查问出来的?”
  “夫人,之前我和云姑姑柳姑姑才刚开始一个个把人叫过来盘问,可轮到她的时候,我还一个字没说呢,她就唬得丢了魂似的。”芸儿见云姑姑仿佛在想什么,并没有说话,便接过了话头,“我看着不对,就拍桌子说她大胆,她更是吓哭了,又是磕头又是说再也不敢了,所以我后来再问她为什么偷东西,她就一五一十说了家里等着用钱,还有之前供述的那些。”
  这听起来并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但陈澜仍是本能地觉着事情很不对劲,握着扶手想了好一会儿,这才又问道:“她说家里要用钱,她家里人呢?”
  “夫人,她是之前留守镜园的,咱们走的那会儿才刚十岁,回来之后因在路上撞见过一回老太太,老太太见她老实巴交,得知她爹除了当差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成天打她,一时怜惜,这才把人拨到了怡情馆洒扫,其实也是个轻省差事。”这一次答话的是云姑姑,见陈澜听得极其仔细,她又低声说道,“拿着人之后,我就立时吩咐去把她爹找来,结果人却不见了。他一家是从前汝宁伯府荐来的人,虽爱酒,可终究是老实,所以一直从前时留了下来。谁也没想到,当年看着老实的人,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此时此刻,陈澜若有所思地放开了扶手,站起身缓缓走到门边,伸手去打帘子的时候,却突然站住了,头也不回地说:“且不要把话断定得太早。捉贼捉赃,如今只有她自己的供词,这贼赃却是连影子都没有。而且你们都听见了,说是金簪已经被熔化,就是那家店找着了,东西也未必拿得回来。”
  “夫人担心这个干嘛?”芸儿却从后头走了上来,笑吟吟地扶了陈澜的胳膊,“咱们老爷是什么人,从前的两江总兵,如今的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提督新营,真要理论起来,难道还有人不相信咱们,相信一个收贼赃的店主?再说了,就是一支金簪,难道咱们镜园还会没事找事冤枉了人不成?”
  芸儿素来牙尖嘴利,这一番话自然是说得头头是道,就连跟上来的云姑姑也笑道:“芸儿这话虽然说得尖锐,可也是这么个理儿。那边的铺子我已经打发了戴总管派人去问,虽不曾详细告诉他缘由,但他办事素来经心,想来最迟明日一定会有结果。”
  陈澜没有说话,从明间出去到了西屋,她在妆台前坐下,一件一件褪下钗环首饰,突然淡淡地说:“要真是费尽苦心从外头进来,又打开了那首饰匣子,里头的东西只要多拿几样,足够她吃一辈子的,她何必又要只拿这一样,还傻乎乎地留在这儿?还有,说是送到金银铺换了钱,人家就熔了,可要是那边死不认账或是还有些其他变故,到时候东西又变了出来,那作何道理……等等,东西若是还在,别人却有意让我认为是丢了……”
  正在给陈澜拆发髻的芸儿一下子愣住了,见对面的云姑姑亦是停下了动作,两人对视了一眼,竟是同时忘了自己要干的事,站在那儿攒眉沉思了起来。结果,还是在宫里浸淫时间更长的云姑姑反应得快,一下子惊咦了一声。
  “夫人说得没错,要是这金簪真的给什么别有用心的人拿去了,只要丢在什么要紧的地方,那时候夫人有嘴也说不清!尤其是那琥娘又是那么个瑟瑟缩缩的性子,连个偷东西的由头和过程都说不清,哪怕说是咱们东西丢了,也未必有人相信。”云姑姑越说越紧张,脑海中浮现出从前宫里好些类似的事,竟是立时丢下了手中那根双股钗,屈膝行了个礼,“夫人,我得赶紧去那边看看,这不是小事!”
  云姑姑这急急忙忙一走,芸儿顿时傻了眼。直到发现陈澜自己摘掉了耳朵上那对珍珠丁香儿,她才反应过来,上前两步讪讪地说:“夫人,都是我那时候自以为得计,没多长个心眼,才问了没两句就把琥娘拖到了云姑姑和柳姑姑那儿。”
  “你呀……”陈澜这才回过头来,见芸儿的脸上满是惭愧,不觉莞尔,招了招手示意她过来,却是轻轻在她脑门上点了一下,“凡事风风火火是你的好处,但也是你的坏处,因为太容易被人当枪使了。不过,今天你还是有功。要不是你正好发现了那金簪不见了,兴许要等到事情闹出来了我才发现。看来以后这些我不常用的东西还是得时时清点,我是大意了。”
  “怎么能说是夫人大意?都是我昏头了。”芸儿得了夸奖,终于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嘴里却赶紧把责任往自个身上揽,“时候不早了,那边有云姑姑柳姑姑,她们可都有宫里的手段,待会肯定会有结果,您还是先到床上歪一歪吧。”
  虽说外间没多大动静,但陈澜对那两位的手段也颇有信心,当即笑着点了点头。到床上靠着靠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芸儿聊着天,随着话题渐渐转开,她的心思自然而然就从这诡异的窃盗案子上移开了来。当她正打趣着芸儿那至今定不下来的如意郎君时,屋子的那门帘终于动了动,紧跟着却是云姑姑和柳姑姑一块进了来,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夫人,那丫头说实话了。”云姑姑的脸竟是比黑锅底还沉,深深吸了一口气方才说道,“她说是她爹前几天交待她的话,说夫人屋子里若是出了窃盗官司,就让她一口认承下来,否则就把她照之前的婚约嫁给一个又瘸又瞎的傻子。她是被老子吓怕的,所以才会那么说。我刚刚问她金簪什么样,她完全答不上来,想来说的是真话,都是我之前疏忽了。”
  陈澜本只是觉得这金簪丢得蹊跷,再加上琥娘看上去并不像是那样胆大妄为的人,再加上言行举止俱是和小偷对不上号,因而她便起了疑心。可此时云姑姑的话证实了她的怀疑,她却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夫人,这事情……”
  “今晚上先把人看好,明天你回禀老太太,以窃盗的罪名把人撵出去,也告诫一下其他人。”见云姑姑柳姑姑闻言大愣,陈澜便一字一句地说道,“事情宣扬出去之后,你派几个稳妥人用马车把人送去通州安园,最好在后头再派人死死盯着,到了安园之后再嘱咐一声张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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