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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门春事 (饭团桃子控)


  她捂了捂自己的胸口,只让自己软弱一会儿。
  她与贺家还要更强一些,才能够改变上辈子被拖进柳氏谋逆案里的惨剧。
  贺知乐的事,是她自己作妖,怪不得旁人。
  她一直都告诫自己,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这是一项美德,应该写进妇德里。
  阮麽麽见她久不进屋,另取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系在了她的身上,“小娘,进屋歇着去吧。奴说句冷血的话,乐娘就像是是个握在贺家手中的爆竹似的,不知道什么时候便要伤到自己人,如今没了,于贺家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贺知春没有回应阮麽麽的话,府里的下人并不知道贺知乐是假死的,这种事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麽麽可认识吴麽麽,她是什么样的人?”
  阮麽麽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她是天宝公主的奶麽麽。天宝公主不见之后,陛下担心皇后触景生情,便将她宫中的下人都贬去了掖庭。奴出宫的时候,她尚未翻身。想来是平遥公主回宫之后,陛下又将吴麽麽找回来了。”
  “那她对天宝……”
  阮麽麽摇了摇头,“时隔多年,一切都做不得准了。”
  贺知春想想也是,顿了顿,又开口问道:“那麽麽可知,天宝公主与旁的公主有何不同?”。
  阮麽麽的手指紧紧的拽着衣角,过了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说道:“奴听闻当初天宝公主出生,天有异象,智远大师为她当场批命,天虚省众位大师入室与陛下密谈了一整夜,第二日陛下便给公主赐名天宝。”
  “具体的批语是什么,奴身份低微,不得而知。”
  贺知春若有所思,便不再发问了。想来知秋脖子上那块压命的玉佩,也是智远大师给她的。
  贺家在岳州的最后一个年节,因为贺知乐的事,过得有些愁云惨淡,虽然她是晚辈,又已出嫁,府中不用挂丧,可也半点红纸未见的过了年。
  这一晃,便到了正月初八,宜出行。
  贺家人依着老道士选的日子,择了三条大船,打算从岳州港登船,走汉水入陕,靠岸之后再换马车去长安。
  贺知春这三年跟着贺知礼几乎顺着长江而下,走遍了南地,是以坐船也是熟门熟路的,一早便在船上准备了各种各样的话本子零食,双陆围棋,半点也不担心会无聊。
  贺余穿着一件青色绣着暗花的长袍,站在船头之上,风将他的衣襟吹得霍霍作响,若他生得文弱一些,颇有一种遗世而独立的风骨之感。
  可偏偏他生得五大三粗的,贺知春只觉得自己瞧见了一块门板儿,忍不住噗呲一下笑出了声,“阿爹,你做什么在船头吹冷风呢?不如进船舱里饮茶。”
  贺余有些沮丧的回过头来,“某听闻但凡好官出行,都有百姓自发相送,可等了半日,鸟都没有一只。”
  正撩开帘子的贺知礼闻言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阿爹你的脸呢?
  早知道你这么虚荣,儿子就花点钱请人来给你送行啊!不然寒冬腊月的,在家烤火多好,谁愿意出来喝西北风!
  贺知春也捂着肚子笑了起来,正在这时候,突然岸上传来了一阵踏歌声,贺知春趴在船沿上往外一看,眼睛睁得老大了!
  还真有人来给贺余送行!
  只见那踏歌队伍领头的那个,可不正是卖凉粉的牛婶子,贺知春的知味记开好了之后,便专门定了牛婶子的凉粉,牛婶子乐得不用起早贪黑开铺子,日日里嗑瓜子。
  去岁开梅开二度,寻了个赘婿,赵小清知晓之后,泪流满面,送上了一个大大的金元宝当贺礼,险些就要抱着牛婶子那口子喊恩人了!
  显然贺知春常说要让他配牛婶子,把他吓了个够呛。
  牛婶子胖归胖,年轻之时也是十里八乡的一朵花,踏歌舞那是跳得极好的,在她的身后,还跟着一堆男女老少,其中漂亮的小娘子尤其不少。
  贺知春暗戳戳的想,那些小娘子哪里是来送贺余的,分明是来送贺知礼的。
  更有那林司马领着岳州官场同仁们端着酒盏,高声喊道:“贺使君去了长安,得让人唤一声贺岳州啊!”
  贺余一个糙汉子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林司马一个粗人还挺会煽情,“贺某定当不负岳州人。”
  大庆唤人,常称官职或者是地望,只有及其相熟的才会称排行。因此贺余去了长安,还真有可能被称一声贺岳州呢!
  到底都是大老爷们,干了三大碗酒,到了老道士择的吉时,船便起航了。一直到岸上的踏歌声已经听不见了,贺余这才从船头上跳了下来,对着贺知礼和贺知春问道:“两个兔崽子说吧,是谁花的银子请人相送的,小小年纪还挺会溜须拍马的!不过阿爹喜欢,哈哈!”


第90章 阿俏阿俏
  贺知礼唰的一下看向了贺知春,不厚道啊!这等尽孝的事,居然不让他这个做二哥的掺和一脚。
  贺余也觉得这样没脸没皮的事,贺知春比较容易做得出来。
  贺知春被二人瞧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分明就是一个正直无比的好娘子好吗?
  “阿爹哪能啊!若是阿俏请人,那起码得把全城的老百姓全都请来了,舞龙的舞狮的,高唱送别诗的,还有激动落泪嗷嗷哭的,最必需有的是,一个长得机灵又可爱的小童,眼泪巴巴的抱住阿爹的大腿……”
  “喊爹?”贺知礼忍不住插嘴道。
  贺余脸一翻,作势要打他。
  “当然是喊:英明神武的贺使君,不要走啊!”
  贺余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庆幸的拍了拍胸脯,“还好你没有来这么一出,不然某去了长安,还不被人笑死了。”
  既然不是儿女们弄虚作假,那就是真的了!贺余一想到这里,心中不由得美滋滋的,哼着小曲儿便进船仓里去了。
  这船上的离愁别绪总算是少了一些。
  贺知礼拍了拍贺知春的脑袋,“阿俏的脑袋瓜子是怎么长的啊!又给阿哥想出了一条生财之道,你想啊,连咱们阿爹这么清廉的好官,都忍不住想要来这么一出。那其他的呢?咱们完全可以弄一个戏班子,专门去给那些离任的官员演啊……这银子好赚得很……”
  贺知春简直无言以对。
  贺二哥已经完全掉进钱眼里了,说得粗俗点,你就是放了个屁,他都能想得出卖屁的生财之道。
  贺知礼此刻的思绪已经飞越长江迈向黄河了,“阿俏你看,咱们这个戏班子有大用啊,谁家老了人,孝子不会哭,无妨啊,让戏班子扮孝子,保证哭得日月无光!”
  “谁家办喜事嫌嫁妆太寒酸,无妨啊,让戏班子抬了假箱子,想要多少抬就有多少抬……”
  贺知春实在是扛不住了,甩了甩袖子,进船舱里美滋滋的将脚放到被炉里去了,只感慨了一句:“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贺知礼哈哈大笑,也跟着挤了进去。
  岳州冬日里,全是靠这玩意过冬的,底下放一炭盆,上头则放一个木头制的四方架子,然后再铺上一床被子,热气散不出来,便暖烘烘的了。
  再饮上一杯清茶,或者喝上两口冰镇的米酒,吃两口橘子,简直是美到家了。
  一直到船进了汉水,眼瞅着就要靠岸换马车了,贺知春才从这样懒洋洋的状态中清醒过来,阮麽麽的脸已经黑得跟锅底子似的了。
  “小娘,奴给你梳洗吧,这被炉虽然暖和,但是实在是太不雅观了,去了长安,可千万莫要在人前用了。”
  贺知春胡乱的点了头,心道放心吧麽麽,这被炉绝对会被她二哥整得满长安城的小娘子,人手一个的。
  一家人就这样走走歇歇的,在上元节前日总算是瞧见了长安城南侧的启夏门。
  贺知春待着车中,等着贺余给守城的士兵们看路引,远远地就听到一个声音在唤着“阿俏阿俏”!
  贺知春脸一黑,心中有了一股子不祥的预感,她在长安城中一无亲朋,二无好友,唯独一个知秋还在宫中不得见。算来算去,只剩崔九一人。
  三年过去,他只长了年岁不长脑壳么?大庭广众之下就直呼她的乳名,这是要作甚?
  果不其然,那声音越来越近,正是崔九。他那鸭公嗓子不知何时已经变得低沉起来。
  “贺伯父,小侄年后几乎日日在门口等,今儿个总算让某给等着了。”
  贺余脸色不太好,这崔景行的脸皮咋那么厚呢?张口伯父闭口小侄,竟然还企图染指阿俏!喊得好像跟你很熟似的。你用花瓶砸了阿俏的头,老子还没有找你算账呢!
  “崔御史是来等候你的曾祖父的吧,老人家与某同行,一切都好,打头那一辆马车便是。”
  崔九也回过神来,忙不迭的点了点头,脸上笑得像是开了花一样,贺余瞧着别过头去,你是捡了钱吗?嘴巴都要裂到耳朵根了!
  崔九心痒难耐,也知道此刻不是叙旧的时候,长安城门口排着长队,一大堆人等着进城呢,他想着忙不迭的钻进了崔斗的车中。
  一瞧好家伙,老道士正躺在里头呼呼大睡。
  “曾祖曾祖,快醒醒。快跟我说说阿俏长什么样了,你帮我守好了,没有让旁的狼崽子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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