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念珍珠 (夜雨沾尘)

“大娃，你是跟我们去城里，还是留在村子里呢？”冷珍珠怜惜地摸着小家伙的头，温柔地问道。

“我还没想好呢。去城里，我会想这里的乡亲，可是不去，我又会想你们。”张大娃憨笑着说。

“那还不好说，你如果舍不得离开乡亲们，就留在村子里，我们过一段时间就会来看你，找你玩啊。将来等你长大了，想到城里时，随时都可以来啊。”若苹也很高兴，她说这话时看着吴启英，眼里有一点点祈求。

吴启英刮了一下若苹的鼻子，佯装责怪她道：“不是说过，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情，都不用征求我的意见的吗？”

段靖平以前总觉得这个吴公子攻于心计，是一个狡猾又心狠的冷血生意人。现在看到他对若苹如此溺爱，心里大感宽慰。

他们此趟出来，原本是要商谈王家那块宅子的……对了，还有……麻烦了……段靖平突然拉起冷珍珠的手就跑：“珍珠，快点回城，丁丁肯定等得着急了。”

“丁小灵怎么啦？”若苹关切地问。

“没……没什么，她……”段靖平不方便说，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段公子，你不方便说就不要说，既然有事，我们快点走吧。”若苹体贴地说，她知道段靖平为人诚实，不能说的话，是绝不肯撒谎敷衍的。

这样的男人才是靠得住的。

吴启英心里也有事情，他从身上取下一块玉珮交给张大娃说：“大娃，你拿着这块玉珮去找知府大人，告诉他事情的经过，他会治这两个人的罪。我们还有事，要先走一步了。”

“吴大哥，那我怎么还给你呢？”张大娃上下看看，墨绿色的玉石温润剔透，他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吴启英哈哈大笑：“你喜欢就留着，我们能逃脱出来，多亏了你的相助。”

他们四人赶起马车，朝城里进发。

眼看要进城了，吴启英突然收了收手里的缰绳，缓缓地将马车停在了路边。

“哥哥，怎么不走啦？”若苹探出头来问。

“没事，你们下车，休息休息片刻再走。”

段靖平猜他大概是要提宅子的事情。周公公对这块地誓在必得，段家虽然在临清城根基深厚，但终归只是生意人。莫说与朝廷，就是一个小小的知县衙门，也不敢得罪啊。

想起爹爹一向不愿意接交权贵，可有时又不得放低姿态，否则在一些批文上还真难办。这件事情长此纠缠下去，对段家怕是有更大的麻烦。何不顺手推舟，做个人情，以后官场上，也不用爹爹那么为难了。

眼下的形势，就算王奶奶地下有知，也不会责怪于他的。

不过，得等这个吴启英先开口。

“段公子，想不到我们这一趟出游，会共同经历一场生死啊。”吴启英一边伸胳膊一边不经意地闲聊。

“是啊，吴公子，幸好大家齐心协力，不然，后果还真是难以设想。”

“好一个齐心协力，段公子说得真好。”吴启英接着段靖平的话往下说：“我们都是生意人，生意人最讲究一个‘齐心’字，财由‘齐心’生。段公子，你手上的那块地，于你是烫手山芋，于我却是一块宝。”

“你开个价，多少都不是问题。这样，你有钱赚，我又能交差。事情办得顺利，临清城即将到来的新商业棋盘上，段家是稳稳地站住了脚。这样的好事，上哪找去？”

段靖平在心里默默地算着，这块地，他从王奶奶那里得来，一两银子也没有费。如今要转手，开多开少都不好。

“吴公子，既然周公公是你的义父，日后这宅子也有你的一份。我们两个虽然交情不深，但日后免不了有生意上的往来。你开个价就是了。”

冷珍珠和若苹在旁边欣赏野花野草，留意这边，也知道他们是在谈地的事情。她偷偷打量段靖平，见他神色淡定，全然没有初出茅庐的生涩。

两个人你推我让，客气得倒不像是在做生意了。

“这样，就按临清城的市价，地皮五千两，屋子已烧毁，屋契也就失去了价值。”吴启英果断地说：“你们段家是做布匹生意的，对土木建筑一向没有涉足，我倒是有些经验，但奈何时间精力有限。段兄，如果你愿意，我们二人联手，打造一座黄金豪宅！”

段靖平一惊，以前吴启英有心将建宅子的事情交给苏老爷，爹爹还曾担心过如此一来，苏家趁机进入建筑行业，再加上周公公这一层关系，以后段家想与苏家抗衡，怕是难了。

机会就在眼前，可是……

“段公子，商机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单工程，有多少人想接，段公子不会不知道吧？”

段靖平不由自主地望了一眼冷珍珠，此时若能与她单独商量一下多好。恰好冷珍珠回过头来，她目光坚毅。

“那就这样说定了，吴公子。”段靖平顿觉心中充满力量。

事情谈妥，快马加鞭。

“大少爷，小姐，你们可算回来啦！老爷都快急出病来了。”大门一直倘开着，黄伯过一会儿就往外面望望，可算盼到他们了。

段靖平也有一肚子的话要跟爹爹说，他大步走进去。

“哎哟，这不是大少爷回来了吗？一个晚上不见，上哪儿风流去啦？”丁小灵却像是等在门后似的，阴阳怪气地说。

“丁丁，我们……”段靖平心中愧疚，可是丁小灵的态度实在叫人费解。“丁丁，我们被坏人关了一夜……”

“哟，那就是说孤男寡女，相处一夜喽！怪不得不舍得回来。”丁小灵鼻子一哼，白了一眼冷珍珠。

“丁丁姐，你怎么这样说话？”冷珍珠忍不住了。

“我怎么说话了，对了，忘记你们一个是少爷，一个是小姐了，得罪了啊，得罪了。”丁小灵冷嘲热讽道。

黄伯拉了一下段靖平的衣服，叫他先去见老爷。

“小灵，你自己的事情，怎么像是怪大少爷和小姐似的呢？”黄伯怪她。

“黄伯，如今连你也帮着主子来欺负我了？”丁小灵完全变了一个人。

黄伯气得摆摆手，“我说不过你，小灵啊，老爷和少爷一向待我们这些下人不薄。你这次的事情，老爷不是说了吗，你们母女两的生活他以后全包了。”

“我们才不要他的嗟来之食！”丁小灵咬着牙说。“总有一天，我要做苏家的大少奶奶。”

黄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实在想不明白，这丫头好好地，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就是肚子里有了那个苏公子的种吗？为什么恨大少爷呢？唉——

“爹爹——”

段靖平和冷珍珠同时进屋，不约而同地喊道：“爹爹，平儿（珍珠）让您老人家担心了。”

段老爷闻言，惊喜地看着他们，拉起冷珍珠的手，“珍珠，你们去哪里了，有没有受伤啊？”

待他们说了这一天一夜的事情后，段老爷在屋子里踱来踱去，半天不说一句话。

“平儿，你这样做是对的。”

段靖平松了一口气。

“平儿，爹爹还总是担心你，以前没有与人打过交道，不会权衡掂量，现在看来是爹爹错了。那块地，虽说在道义上我们不应该卖了它。可是俗话说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段家是生意起家，但凡与官府沾边的，我们都得罪不起。”

“只是那个吴公子，他之前一直试图与苏家合作，是因为周公公在朝中作怪，一心想巴结拉拢苏添志在朝为妃的妹妹。他说与你联手工程的事情，是不是自作主张？”

“苏添志是个小人，我们几次从他手中抢走他最想要的，他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些段靖平也想到过，不过并未深思。生意也好，做人也罢，一味退让，人家也未必会成全。

倘若思前想后，什么也不做，一样不行。

“爹爹，我们做事，光明磊落。那苏老爷要作怪，我们也自然不会任他欺负。”冷珍珠在一旁说。

段老爷听了，心头一震：的确，做人做事但求对得起天地良心。“珍珠，想不到你一个姑娘家，能有这等心志，难得。”

“爹爹，你可不要小看了珍珠妹妹。”段靖平高兴地说。

“嗬，我表扬珍珠，怎么你比她还高兴？对了，靖平，珍珠，小灵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我们进门的时候碰到丁丁姐了，她说话阴阳怪气的，发生什么事了？”冷珍珠问。

段老爷也是一声长叹，连连摇头：“这丫头，肚子里有了苏坤明的孩子，如今苏家又不肯认她，只说在外面为她们娘俩安排一处住处。”

段靖平和冷珍珠相互对视一眼，丁小灵一定是怪他们，答应了去找苏坤明却没了下文。怪他们给她带来如此大的羞辱和伤害。

“那孩子可是苏家的，他们凭什么不要？”

“唉，还不是嫌丁大嫂她们母女是下人，门不当户不对，说日后苏坤明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之后，灵儿才能进家门做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