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其珏的弟弟李其珍仰着脖子喊道。
他嘴上喊得热闹,心里却在暗自盘算:四哥现在的官职是右威卫都尉,而右威卫又是平康郡王的地盘,只要拿捏住了郡王府,由他顶下老四的缺儿也不是难事。
“好,好,四郎君,你睁开眼睛看看吧,这些就是你的家人。哼,你死了,他们连具全尸都不给你留啊。”
平宜冷冷的看着李其珍,良久,方用帕子捂住了嘴。
帕子上沾了姜汁,冲鼻的辛辣味儿直接刺激得她泪流满面。
仵作仿佛对这样的事见怪不怪了,只是扭头去看了李寿一眼。
李寿冷眼看着这一幕,他知道,平宜猜得没错,李其珍两兄弟确实存着借李其珏之死发难的心思。
唉,李氏竟败落自此,族人哪里还有半分祖先们的傲骨与血性?
李寿再一次在心中给李立德记了一笔。
李寿对着仵作点点头。
仵作不再耽搁,直接来到棺材前。
李寿带来的几个护卫也赶到近前,帮着仵作将李其珏的尸身抬了出来。
早在仵作靠近的那一刻,方氏等一众女眷已经避了开去。
偌大的灵堂上,只剩下李祐明父子三个,平宜、李寿已经若干仆役。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平宜也不再伪装,直接让人搬了个胡床过来,她谁也没招呼,自己一屁股坐了下来。
李寿抄手站着。
李祐明父子三个则围在一起小声的嘀咕着什么。
仵作拿出工具包,仔细的给李其珏验尸。
半个时辰过后,仵作接过学徒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擦手,然后来到李寿近前,低声道:“好叫李尚书知道,李都尉身上并无明显的外伤,也没有中毒迹象,肠胃内有大量未消化的无忧散膏剂……”
仵作的声音不大,但灵堂内很安静,所以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平宜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得意,但很快就用哀伤所替代。
李祐明父子则是满脸不信,他们正待说什么,仵作又道:“但,李都尉两颊有两个指印。”
仵作一边说,一边用自己的右手比划了一下。
李寿看到仵作的动作,禁不住也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的放在自己脸上。
旋即,他脸色有些不好看,因为按照这个姿势,李其珏脸上的伤痕分明就是别人强行灌药所留下的。
李祐明父子也都看在眼中,李其珍立刻跳了起来,指着平宜骂道:“好哇,好个毒妇,我就说我家四哥不可能吸食无忧散,原来是你们强行灌的药。”
“四郎,四郎啊,你死的好冤啊。”李祐明老泪纵横,这里面固然有做戏的成分,但心疼、难过也是真的。
李寿冷冷的看着平宜,“你怎么解释?”
平宜无意识的撕扯着手里的帕子,眼睛左顾右盼,听到李寿问话,方不甚在意的说道:“这有什么,我跟郎君玩闹,不小心留下的。不只是他,我这儿也有掐痕。”
说着,平宜撩起耳边的垂发,露出白皙的脖颈。
她微微侧过头,让大家清晰的看到她耳后有个青紫的指印。
看指印的大小、形状,应该是男人所留下的。
除了指印,还有一圈牙印,以及几个或深或浅的草莓印。
众人一怔。
李祐明想到那些关于平宜放荡的流言,啐了一声,“荒唐!”好贱妇,生生带累坏了他的四郎。
“好,就算这指印是你们笑闹所留下的,”
李寿轻咳一声,心中对平宜的重口味有些无语,但他还是冷静的问道:“四叔肠胃里的无忧散膏剂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料想应该是他素日苦闷,染上了无忧散的药瘾,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无忧散,背着我偷偷吸食……”
平宜很光棍,直接把这事儿推得一干二净。
李寿扯了扯面皮,笑得很假,“我听说有人吸食无忧散,却从未听说有人吃无忧散膏子的!”
“对啊,就算我四哥真的染了药瘾,不得不吸食无忧散,可根本无需吃膏剂啊。那玩意儿,多难吃啊!”李其珍赶忙附和。
平宜一窒,是的,这是问题确实不好解释。
但她也没办法啊,无忧散有毒,可单靠吸食,必须长期才能生效。
而她等不了那么久了,李其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只能去死。
但是,平宜已经“意外”了一个郑郎,如果李其珏再发生“意外”,呵呵,你真当世人是傻子不成?
就算世人愚钝,李寿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左思右想之下,平宜只得用无忧散,毕竟这个好歹比“意外”更容易遮掩一些。
她撇了撇嘴,没好气的说道:“我怎么知道?郎君自己想吃,我又有什么办法阻止?”
反正她打定主意不承认,这些人也不能把她怎样。
大不了,她就顺了李祐明父子的意,将李其珏的官职“转让”给他们,估计他们就不会再计较。
唯一麻烦的是李寿……
第522章 戾帝藏金
事实证明,平宜县君多虑了。
李寿让仵作验了尸,又逼问了那两句后,就再也没有开口。
他抄手站在一边,冷眼看着平宜县君和李祐明父子几人“讨价还价”。
直到几人经过一番舌枪唇战,终于谈妥,李寿才淡淡的问了李祐明一句,“叔祖父,您确定要这么做?”用“不追究李其珏之死”来换取两个官职?!
李祐明到底上了年纪,伤心、吵架又讨价还价的,着实费了他不少心神,这会儿整个人都疲累的厉害。
听到李寿的声音,李祐明这才想起身边还有这么一个人。
待他听清李寿的问题后,老脸微红,有些难堪的避开李寿的视线,低声道:“十八郎,四郎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啊!”
就算他们查清了李其珏的死因,也不能让他活过来。
李祐明甚至担心,碍于平康郡王的身份,他们都不能让平宜偿命。
连仇都不能报,查清了又如何?
还不如借着这次的事,给自家另外两个儿子谋一个前程。
当然,李祐明心里很清楚,平宜之所以肯乖乖被“敲诈”,更多的是忌惮李寿。
今天若没有李寿在场,平宜根本不可能松口。
一个弄不好,他们还有可能被平康给赶出门去呢。
所以,李寿是绝对不能得罪的。
李祐明哪怕是李寿祖父辈的长者,对上他,也要陪着小心。
李寿定定的看着李祐明,良久,方缓缓点头,“好,您既决定了,那就这样吧。”
他李寿确实是李家的家主,有责任也有义务给族人撑腰。
可如果人家族人的至亲不配合,他也不会强求。
毕竟,他和李其珏的关系真心不咋地。
当然了,李寿不会继续因为李其珏的事儿而追究平宜,但并不意味着他不会继续调查她。
李寿很好奇,平宜到底有什么秘密,竟不惜杀了两任丈夫。
“玄字营的人一直在监视平康父女两个,如今已经三年了,就没有什么有价值的发现?”
唐宓也有些好奇,跟李寿闲聊的时候,问了一句。
李寿叹道,“倒也不是一点发现都没有。你还记得将作监发明的那种威力极大的爆竹吗?”
“记得。”唐宓当然记得,那年她给王怀婉出气的时候,用的就是那种爆竹。
好家伙,几个炮竹丢出去,足足将程季的别院都给炸了一个大坑哩。
听说当年程季被吓得够呛,随后他之所以会对王怀婉俯首帖耳,除了被王怀婉打怕了之外,也有那些爆竹的功劳。
“当时研究那爆竹的匠人失踪了,玄一调查发现,那匠人的失踪似乎跟平康郡王有些关系。”
李寿低声说道。
唐宓挑起眉毛,“失踪?平康郡王弄个研制爆竹的匠人有什么用?”
等等,唐宓脑海中再次浮现出程季别院中的大坑,脸色忽然变得有些凝重。
那种爆竹的威力这么大,完全可以用在战场上啊。
如果再稍加改造,或许就是收割生命的利器!
她猛地看向李寿。
李寿迎着她的目光微微点头,意思是:没错,就是你猜测的那样。
唐宓倒吸一口凉气,“他、他莫不是有、有不臣之心?”
唐宓的声音很小,几乎轻不可闻。
因为这件事太大了,容不得半分马虎。
“还不确定,但这对父女绝对不安分。”
李寿表情也很肃然,“这三年来,平宜名下的几个店铺疯狂的销售福利卡片,据户部统计,他们的盈利绝对超过了五十万贯钱。”
“这么多?”唐宓有些咋舌。
她不是不知道福利卡片的暴利程度,可问题是,随着更多宗室、皇族的加入,福利卡片的销售点已经从东西两市蔓延到了坊内的小店铺。
李寿曾经说过,整个京城,销售福利卡片的网点足有二三百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