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通过某个庵堂的尼姑,跟清远侯家搭上了线。
接着,妙仪又想方设法的争取到了去程家讲经的机会,与清远侯太夫人相聊甚欢——老年妇女嘛,大多迷信。再加上妙仪确实八面玲珑,尤其是对上那些迷信的中老年妇女时,更是无往不利。
很快,妙仪便能随意出入清远侯府。
没过多久,妙仪就能以“知心人”的身份,跟清远侯太夫人、夫人聊起程家四郎的亲事。
程夫人略带遗憾的说道,“原本相看了王家的女儿,我较为满意,没想到王家接连丧事——”唉,实在是晦气啊。
妙仪眸光闪烁,轻声道:“不满夫人说,之前我便在王家待过一段时间。万氏老夫人也是相熟的。”
程夫人眼睛一亮,委婉的问:“妙仪既曾住在王家,定是对王家极为了解喽?”
妙仪微微颔首,“还好,我与两位夫人,以及几位小娘子都是极熟悉的。”
程夫人向前探了探身子,压低了声音,“妙仪与那位王二娘(即王怀婉)也相熟?不知她性情如何?”
程夫人嘴上嫌弃王家接连死人有些晦气,但心里清楚,在她给儿子相看的人家当中,也就是王二娘的条件最好。
撇开王二娘的个人素质不提,单是她有个国公亲哥、世家女亲嫂,这一点,就让程夫人心动不已。
更不用说王家豪富,王二娘是二房唯一的女儿,他日出嫁,嫁妆定不会少。
而他们程家……唉,着实艰难啊。
妙仪多灵透的人啊,一眼便看出了程夫人的心思,低声道:“二娘性情温和,知书达理,与她的母亲二夫人一样,生平最倾慕读书人,也最重规矩。”
读书人,讲规矩!啧啧,他们家四郎太符合了。
妙仪又故作神秘的透了一句,“说来也巧,前些日子我去王家的时候,也恰巧与二夫人提到了王二娘的亲事。二夫人曾言,她此生就二娘一个女儿,绝不会薄待了她。”
程夫人的眼睛顿时闪闪发亮,嘴上却还要说:“不管几个女儿,都不能委屈了。二夫人是个慈母!”
明白人无需多言,妙仪就此收口。
又过了几日,程夫人便请霍顺的娘子去府上赏桂花。
当天,霍娘子风风火火的来到了王家,捉着李氏咬了一通耳朵。
最后李氏笑容满面的将霍娘子送出了二门。
送走霍娘子,李氏片刻都没有耽搁,直接杀向了外书房。
王鼎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懒懒的躺在榻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头顶的帐幔,人已经不知神游到了哪里。
忽然,外面响起了小厮的声音——
“二夫人,二郎君有令,谁都不许进去!”
“我也不许?”李氏气急。
小厮咧嘴苦笑,心道,二夫人哎,二郎君拦的就是你。
“二夫人,二郎君确实说了,谁也不许进。”小厮化身复读机,再次重复王鼎的命令。
“好个放肆的奴才,竟跟对我不敬?”
李氏身边的婆子收到李氏的暗示,一把推开了小厮。
“哎、哎,二夫人,二夫人,您不能进去啊!”
小厮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挡在了外面,冲着李氏伸出了尔康手。
李氏才不管小厮的叫嚷,抬手就推开了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刚进门,李氏便迎上了王鼎冷冰冰的双眸。
王鼎正要训斥李氏,然后再将她赶出去。
李氏却抢先开口了,“郎君,妾身有要事与你商量。”
又怕王鼎不信,李氏加了一句:“是关于阿婉的事。”
王鼎冷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些反应,“阿婉?阿婉怎么了?”
李氏见王鼎没有赶她走,暗暗松了口气,捏着帕子的手也松了开来。
顺手将房门关上,李氏走到榻前,搬了个鼓墩坐下,先觑了眼王鼎的脸色,略带心疼的说道:“郎君,您又瘦了!”
说着,李氏的手便抚上了王鼎的脸颊。
王鼎却抬手一巴掌拍开了李氏的手,冷冷的说:“有事快说,没事就给我出去!”
李氏心里那叫一个气啊,原本还想跟王鼎寒暄几句,这下好了,她直接将脸上的温柔、心疼收了起来,学着王鼎的口吻,冷冷的回道:“好叫郎君知道,是阿婉的亲事。”
王鼎皱眉,“阿娘和阿兄刚去,你、你就给阿婉张罗婚事?”
这女人,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李氏见王鼎又误会她了,赶忙道:“不是现在张罗,而是先定下人家,待咱们出了孝,再给阿婉操办。”
王鼎眉头还是紧锁,“定亲?这般匆忙,能有什么好人家?”
不就是一年的孝期嘛,李氏就这么等不及?
王鼎真是越看李氏越不顺眼。
李氏才不管王鼎怎么想呢,她有着自己的考量,“阿婉都过了十六岁了,眼瞅着就十七了,再过一年,她就十八了,那时再相看人家岂不是有些晚了?”
现在不定下,难道真要等到阿婉过了十八岁再相看?
而且就算是相看了,也不能一次就成功,没准儿还要拖个一年半载的。
到那时,阿婉都多大了?
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就把亲事悄悄的定了,待到孝期一满,正好可以办婚事。
再者,有这一年的功夫,他们也好暗中观察一下程家四郎。
真若是有什么不妥,也好有个反悔的机会。
李氏就王怀婉一个女儿,当然不会查都不查的就把女儿嫁过去。
李氏将自己的考量一条一条的分析给王鼎听。
王鼎静静的听了好半晌,不得不承认,李氏确实是为了女儿着想。
沉默片刻,王鼎道:“你真的看好程家四郎?二郎(即王怀瑾)说的那个郑家子,咱们就不再相看相看?”
有比较才有更好的选择,何必这么急于一时?
李氏摇了摇头,“齐大非偶,郎君,咱们家不比过去,硬生生把阿婉嫁入世家,阿婉会受委屈的。”
王鼐死了,王家早晚要分家。
一旦分了家,他们二房就要搬出国公府,届时,就不能打着国公府的招牌行事。
虽然世人都知道新任安国公是王鼎和李氏的儿子,可赵氏还在寸心堂杵着呢,岂会容许李氏恣意行事?
而王鼎,只是个从三品的杂号将军,手里又没有兵权,在权贵遍地的京城真心不算什么。
李氏正是清楚的认识到了这些,才会急忙给王怀婉定下亲事。
好歹现在他们二房还在国公府住着,李氏只希望他们能一直住到阿婉出嫁、阿瑜娶亲,如此,操办亲事的时候,场面上也能好看些。
王鼎沉思良久,缓缓点头,“好吧,你既相看好了,我也没有意见。”
李氏终于放下心来,又道:“郎君,咱们就阿婉一个女儿,婚事又这般仓促,着实有些委屈孩子。所以,在嫁妆上,我想多给阿婉准备一些。”
王鼎对于钱财之事并不在意,他摆摆手,“这些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李氏高兴的答应了,却没有急着走,仍旧坐在榻前跟王鼎回忆王怀婉幼时的可爱、如今的懂事。
提及女儿,王鼎的心情也好了许多,渐渐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两口子说着说着,王鼎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挣扎着从榻上爬起来,在枕头下面翻出一串钥匙,从上面取下一枚递给李氏:“这是丙字号库房的钥匙,里面放的是我早些年的一些收藏,你取二十箱给阿婉做嫁妆吧。”
李氏的笑容终于真切了许多,毫不犹豫的接过钥匙,“郎君果然最疼阿婉,阿婉若是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高兴呢。”
拿到了想要的东西,李氏不再耽搁,麻利的起身出了外书房。
王鼎木然的看着李氏离去,唇角勾勒出一抹苦笑:果然,李氏最看重的还是银钱、权利!
拿到了王鼎私库里三分之一的珍藏,李氏又跑到了朝晖院。
王怀瑾听说母亲竟这般匆忙的将妹子定给了程家,心里颇有些不放心,但李氏一副打定主意的模样,王怀瑾忍了又忍,还是将满腹的劝说咽了回去。
也罢,还有一年的时间呢。
这段时间里,他就好好调查一下程家和程小四,绝不会让妹妹嫁进狼窝。
至于李氏要求的“添妆”,王怀瑾早就跟唐元贞商量过,他们夫妇都不是小气的人,手里又有钱,所以早早的给王怀婉准备了一份丰厚的嫁妆。
金银珠宝、布匹皮货、药材古玩……足足十五箱,另外还有京中的铺面一个、京郊的小庄一个,珍贵古籍抄本一箱。
这样的“添妆”,放在普通官宦人家,直接当嫁妆都足足的。
李氏看了单子,还算满意,嘴上却还不饶,“你们富贵了,分些给阿婉也是应当的。二郎啊,你可就阿婉、阿瑜两个至亲手足啊。”
这话……听得让人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