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们想要的是她被内侍玷污的下场,好在官家面前极尽诋毁她,好让崔氏的最后一口人也得到其他人那样惨烈的下场。
冯熙屏息一阵。
当时那个内侍带回去他的消息,她是不是失望透顶?傻姑娘,他怎么会不想娶她?
他亦不能原谅自己的糊涂、愚蠢!
之后千方百计地等了一年的机会,才把她从小云寺救出来,她能够恢复成今天这样,已是莫大的欢喜。
因此只要她欢喜就够了。
冯熙也不止一次想告诉她真相,只怕这种真相知道了对她也无用,若因此刺激了她,回到歇斯底里的状态去……他宁愿赵顽顽是现在这样无远虑无近忧。
如今也确有人想方设法地想让她想起来。冯熙知道以她的性子,不能强行地阻止她知道一切,如果硬要阻止,只怕她会反弹起来,做出些烈性的举动。
于他来说,一切都应当自然而然地发生,而他所要做的,就是若有人要因利用她害她,他就一定会让那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冯熙坐在那里思考良久,知道上次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令她感觉压抑难过,因此不会再逼迫她。只等着看她一会儿,真睡着了他便去书房安歇罢了。
低头间望见一纸团,冯熙将那纸团捡起来,刚要大开看,便见被子上伸出一个披头散发的脑袋:“不要看!”
然后被褥里的人钻出来,光脚踩在地上往桌边跑,将身上褙子的系带都抖散了。
文迎儿扑在他身上,一把将他手里的纸团抢过来,“这个不能今天看。”
冯熙莫名:“是什么?”
文迎儿瞎说:“是我胡画的,你现在该睡了,看了该睡不着。”
冯熙哭笑不得:“什么东西我看了会睡不着?”眼皮微微一低,望见她大半双乳都露在外面,呼吸时起伏微颤,他立刻有些发闷,轻咳一声侧开脸面。
“你先睡罢,你睡下我再出去。”
文迎儿愕然:“你要去哪儿?”
冯熙道:“书房。”
文迎儿追问:“是东宫有事?”
“……嗯。”
“……哦。”
文迎儿用衣裳裹住自己,转身回去榻上,脚下似有千斤重。只觉受了侮辱一般,脸红得发烫鼻发酸,心道自己方才心思太过放荡,耻辱感从脚底贯穿全身,竟觉得浑身如此无力。
待得刚上了床榻,那冯熙便已经起身出去了。
冯熙去了书房展开小榻上的床铺,一想到方才她衣衫凌乱跑下来的模样,忍不住下身有些滚烫僵硬,当下点了灯在床边,靠着袖枕拿了一摞书随便翻翻。
看得一会儿身体凉了下来,翻到那摞里有个名册,里边是贡院街上各家商户的名单,看了一会儿不知所云。因在杭州,对小楼遭遇还不知道,今日他刚回来,也没人来向他交代这事。
正纳闷间,听见外面文迎儿一声大叫,冯熙急急起身开门,却见文迎儿光脚跑到了外面。
冯熙于是奔过去,将她一把横抱起来,蹙眉教训:“你这跑出来干什么,不知道穿个鞋?”
文迎儿惊魂甫定,指着里头,“我那今日在潘楼买的盒子,刚打开看里头蜘蛛钻出来了,我就觉得浑身痒痒,点灯起来往身上一照,就在我手背上爬着,我用力一甩,甩榻上了……”
冯熙叹口气:“多大的蜘蛛?”
文迎儿比划一个手掌大小,“很大。”
霜小在外头冒头,本来想插嘴,给绛绡堵住了。
冯熙道,“你看着它掉榻上了?”
文迎儿笃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只觉得身上还是密密麻麻地瘙痒。
冯熙于是将她往起一提,抱着先将她放去书房榻上,随后便去找那蜘蛛。
找了半天,并未发现什么,霜小和绛绡这时候也都拿着扫帚进来四处找寻半晌,最后霜小啪地在地上一踩。
冯熙道:“踩死了?”
霜小挪开脚给他看,冯熙哭笑不得,不过是半个拇指甲大小,且就在那地上不在床榻上,恐是吓着她了。
“是这只没错?”
霜小答:“我买的我肯定知道啊,就是这个。”
冯熙想着赵顽顽原先什么都敢抓,还敢往头上放,现下却连这么小的蜘蛛都怕得要命……
仔细想想好像觉悟了什么,若说连人这最起码的天性都能给改了,也说不过去。大约她是不想自己睡,又抹不开面子跟他说。
解决了那蜘蛛后,冯熙回了书房,关门插上门闩。
文迎儿畏缩在床榻上,仰头似在询问,冯熙沉吟道:“那蜘蛛……找不着了,你且在这里跟我将就一晚。等明早着人仔细清扫。”
文迎儿点点头,手上正拿着那本名册,道:“今天你回来得晚,堂上定没跟你说过,我们在贡院街的那幢小楼,原先孔大哥住着的,已被烧了。我前日里被拉着过了一回开封府的堂,后来知道那贡院街一带,都是韫王和魏国公的土地和经营,他们烧楼是想给你教训,我给你提个醒……”
冯熙一边听,一边坐下来,“孔慈和我在春坊小聚过几次,倒没听他说楼被烧了,是我去杭州时的事?”
文迎儿点点头,身上就着那细褙子,在书房里有些发冷。
“你身上不痒吧?”
文迎儿一听他说,顿时便觉得心头上有什么东西爬过去,然后很想挠骚。
冯熙顺势将她往怀里一送,她没躲开,也没反抗,柔柔得跟一团棉花似的贴在他胸口上,听见她心口通通跳得厉害。
“既然我们知道贡院都是韫王和管通的手下,你若是着户部的查一查他们底细,牵拉出那些经营人后面的势力,便能把管通那一派的这些个官员一网打尽。那个京兆尹就是徐鱼正店的后台,给他站桩舞弊,而他又是为了侵吞我们的小楼,和玉清神霄宫上头也有勾搭,因此我看,如果将这底下的人全揪出来,太子自然知道朝中有哪些是韫王和管通的人了。”
冯熙没料到她说出这样一段话。他去杭州的这段时间,她也一刻不得闲,还能知道朝中有的大臣势力不明朗,按照她的说法,从商户上面下手查他们的底细倒是个好的办法。且知道那贡院街的背后是管通,那么一旦管通有失势那日,贡院街便能立时落在太子手里,便多了财政保障。
文迎儿又继续道:“还有,那盛临老先生,我将他请来作忨忨的老师,顺也便想办法帮他卖画,他那边儿的田产由我们给他耕种,每年给他分几成,再有教书的钱,也解了他的拮据。另外,冯君那头,婚期也定了,还有姑母的病太医来看过,她就是担忧你陷进……唔……”
嘴被忽然封上,冯熙实是抑制不住,捧起她的头就这么吻下去。
文迎儿手猛地一紧,握了拳头抵在他胸口,而后又拿开放下去。
但他只这么猛地触碰了一下,便又摊开。文迎儿觉他身子开始发热了,也低下头不说话。
冯熙长吁一口气,“早些睡吧。”他不敢侵犯她,上次那回便是强迫了她,这回无论如何不能做那畜生举动。
文迎儿本已经预备着要后一刻,却又被他给制止了,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才好。
骨子里那蜘蛛还在她身上,酥酥麻麻地就想往他身上爬,她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不过一个月没见而已,前几个时辰还想与他仳离,刚看见他将东西退回去,自己便情不自禁了。但冯熙似乎克制得厉害,难不成方才不是去退东西?当真是存去外宅了?
她想了一会儿,见冯熙已经躺下给自己盖上被子,于是道:“宗姬毕竟是太子殿下之女,依我看是得罪不得。如若你已经有了主意,便向我明说。我大抵是回文家去,文家虽然骗我不少,好歹认承我是他家女儿。”
冯熙转身过来,“你说文家骗你,是什么意思?”
文迎儿是料定文家骗她身世在前,冯熙娶她在后,没有思虑冯熙会知道她的过去。这事还没打算好要同他说,只好道:“不干你事,只是我最近想起了不少东西,我估摸我不是文家的女儿。”
冯熙起身将她扶正了,“你听好了,第一,那宗姬与我毫无瓜葛,不知她怎么会找上了我,等我到时去向她与太子解释。第二,不管你想起什么,只记得我必是你能信任之人,万不要将我推开,我也定会舍命护你周全。你是我妻子,不要想着离开我,去别处,我不允许你去别处,你听到没有?”
他攥得她肩膀疼,文迎儿想着她自己还没弄明白身世,如果冯熙与那宗姬没关系,她也暂时还到不了哪里去,所幸其他人骗她,只要冯熙不骗她便是了。
想完这一层,抬眼对上他,“那……那现在睡觉?”
冯熙盯着她看,“你还想干什么?圆房?”
文迎儿倏忽脸红,书房这个木榻小,是外摆的,下面有点摇晃,文迎儿随意扭动一下,便咯吱两声,站起来说,“我把你这书归置归置。”
于是喘着气,惴惴不安地把书放去桌上,然后瞧见烛火闪烁,又不敢回去,伸出指头去挑里边儿的烛芯,烧了一下,自己听见自己嗯了一声。
冯熙瞧她模样,知道是说穿了她,身体也渐渐又硬朗起来,缓慢站起走去围在她身后,“要么……我帮你(脱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