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俱是姿容华美之人,兼仪态优雅,相对坐下,就如画般赏心悦目。
程岳淡然道,“你以为你这样约我,就不会给有心人报到上头去?”
谢云溪一笑,伸手把窗户也推开了,对着熙熙攘攘的大街,坦然笑道,“就是要报上去才好呢。程大人出征在即,心思不宁,正好来这茶楼听一出戏,不料被我这个新科会元盯上,硬是要拉着您畅谈国事,您又有什么法子?”
程岳摇头,“我不喜欢卖弄聪明的人。”
谢云溪正色道,“程大人既肯赏脸前来,想必已经看过那信了吧?虽然前儿恩师将我逐出家门,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况且恩师于我有救命之恩,我不会害他,便不会害您。所以,我请您来,是想告诉您,我给皇上的只是半封信,还有一半,在这儿。”
他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程岳这才微微颔首,“说下去。”
谢云溪道,“西胡人游牧为生,多以牛羊肉为食。而庆州虽与其接壤,但百姓们的饮食习惯却大不相同,与我们中原更为近似。如今西胡人攻破三川口,但他们的出征习惯,是历来不带粮草,故此必定要抢夺我庆州百姓饮食。是以,有一样东西,我们中原的百姓吃了没事,但西胡人吃了却绝对有事!”
程岳眸光微眯,“何物?”
谢云溪一笑,将桌上的一碟小菜,推到了程岳跟前。
程岳略垂眼一扫,短暂错愕之后,却是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思。
再抬眼看着眼前这个俊美的少年,心中忍不住越发复杂起来。
他是知道这少年日后名声的,除去有时行事实在过于激进,手段太过残酷,实在称得上是精明干练,可谓国之栋梁。
可他没想到,他在如此年轻的时候,就有如此的惊才绝艳。
而且,因为他这一世并没有经历那一世那样凄惨的遭遇,所以他虽然依旧会兵行险招,却没有了那一世的六亲不认,残忍暴虐。
甚至为了顾全大局,会考虑到方方面面的事情。
因为知道程岳是此次西征军的监军,而他跟皇上的关系又太过微妙,刚刚又和军中主将俞志国闹了一场别扭,所以谢云溪才不肯直接把真正想提的建议告诉永泰帝。
否则永泰帝直接告诉了心腹俞志国,还有程岳什么事?
谢云溪是愿意为国为民出力,但他也有他自己的小私心。
他愿意帮助恩师,自然也想帮助和恩师交好的英王府。
所以他密报皇上,提了那么个阴险歹毒的绝户计,他知道皇上一定会忍不住用,而且一定会点名让程岳来背这个骂名。所以他才会又找到程岳,提出自己真正的计策。
既不负天地良心,也在亲戚恩师面前刷到了人情。
谢云溪这点识人之明还是有的,程岳可能出于种种原因,无法把这功劳安在他头上,却一定不会私吞。起码,他一定会告诉宁怀璧。
两国交战,上位者永远只权衡各自利益得失,受苦受难的永远是老百姓。所以程岳不可以放着这么好的主意不用,所以他拱手正色道了一句。
“我替庆州百姓,谢过谢会元。”
谢云溪还礼,“此去凶险,还望程大人保重。”
程岳点头,手中的折扇轻敲两下,才似下定决心般抬眼道,“谢会元既如此聪颖,那我也有一事相托。”
谢云溪忙道,“但请吩咐,无所不从。”
程岳却自嘲一笑,“你既如此感念你家恩师,想必我不说你也会去做。可身为长辈,不叮嘱几句,心里又实在担忧得很。”
他再看着眼前俊美的少年,“你可愿答应我,照拂你在宫中的师妹?我此去庆州,不知几时才能得返,最忧心的,莫过于她了。”
谢云溪闻言一怔,随即斩钉截铁说了五个字,“必不负所托!”
跟聪明人用不着多说,所以程岳不会问他区区一个小会元,要怎么影响到宫中。
话已说到,他便起身欲走,可谢云溪却追着补了句,“若大人凯旋归来,可否帮小可一事?”
程岳停下,就见俊美如女子的谢会元,竟如女孩子般红了脸。
“素闻大人与宁家有亲……回头能不能,能不能麻烦您凯旋之后,替小可保个大媒?”
就见程岳素来镇定的面容上,似是裂开一道细小的缝,“保媒?”
他心中正有个不怎么太愉快的猜测,就见眼前的少年羞涩却坚定的承认了。
“是,我是真心想娶师妹的。可眼下并无长辈在京城,只好麻烦您了。或许从前皇上不太乐意,可在我得罪了恩师之后,恐怕这事就有几分希望了。”
虽然只在花朝宴时见过永泰帝一面,但谢云溪已经对这位多疑善变的帝王有了初步的了解。
要是他真的铁了心要站在宁怀璧一边,就算宁芳是个丑八怪,皇上也绝对会破坏二人的姻缘,不让他如愿。
但当他“书生意气”的在桃县闹了一场,跟宁怀璧处于一种微妙的若即若离的关系,恐怕皇上就为了让宁家憋屈,也会考虑把宁芳嫁给他了。
在这位帝王的心里,适时的挑拔臣子关系,让他们互有矛盾,然后都只能来倚靠自己,会让他有一种玩弄人心,掌控天下的舒畅。
这一刻,程岳有点不知说什么好了。
因为这位年轻的谢会元实在是太聪敏了,非常精准的把握到了皇上的心态。
但他,
他此刻忽地特别理解,从前听一些大臣说起嫁女时的心情。
不管男方如何出色,但身为老丈人的,那真是,真是恨不得狠揍眼前之人一顿!
臭小子,居然敢觊觎我家千金?!
自家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凭什么白白便宜到了你?
第372章下套
嫁女儿的心,都是酸的。
程岳按捺着即将喷薄而出的怒意,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此事回来再说!”
看他大步出来,还挂着那样冰冷的神情,连守在门外的侍卫都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了?
方才听得里面还好好的,怎么一出门却气成这样?可又不象是真的生气,而是一种气急败坏?无可奈何?
侍卫读书少,形容不出来,也本能的不敢深思,只悄悄望着石青打眼色。
方才只有他跟着主子进去了,那主子这到底是为什么气成这样?给个提示呗。
可石青却连头都不敢抬,半点眼风不露,这让他们怎么办?
只好同样低头装没看见,赶紧走了。
至于里头的谢会元,倒是兴高采烈,要不是顾忌着形象,他甚至都想手舞足蹈!
媒人既说了“回来再说”,他就认为那是答应回来帮他提亲了。
至于小小的不高兴,那不是很正常吗?
哪家长辈嫁女儿,心情能好得了?换他,就算要他送妹妹进宫,找天底下最有权势的女婿,他不是也一样不高兴?
所以谢会元很体贴的把程大人的不悦,当成嫁女的伤感了。
可以理解,他完全可以理解!
按老丈人的心态来说,只要没拒绝,应该就是同意了的。
那他,就应该好生想想,要怎么照拂他的小未婚妻了。
嗯,就算八字还没一撇,可谢云溪却已经很不见外自动代入了女婿角色。还琢磨着,要怎么帮帮老丈人。
竟敢派辛升乾去捣乱,绝不能忍。尤其此事还跟谢阁老家扯上关系,就更不能忍了!
谢应台肯定早不记得了,可谢云溪却无法忘记。
早年,在谢应台还未发迹,只是个谢氏大族中的穷秀才的时候,那一年上省城赶考,偏偏路遇大雨,眼看就要耽误府试,急得大哭。
那时谢父还是少年,正随家人前去拜访亲戚,巧遇谢应台。
听说同姓,且山阴谢氏与临海谢氏原是一族,便好心将自己租来的马车让给他,先送了他去赶考。
当时谢应台说,此恩此德,必没齿难忘。
可当年的谢父只当日行一善,没有多说。就算日后听说谢应台金榜提名,且在官场上平步青云,他也从未动过攀附的念头。
只是到他病重弥留之际,担心庶出的儿女被善妒的正室苛待,这才写了一封信,让谢云溪在扶棺南归的路上,顺便送到京城。求谢阁老看在昔日一场缘份上,能对儿女稍加照拂。
这照拂的意思不是求财,只求谢阁老能写封信,哪怕只给张帖子,能让孩子们拿回家当护身符,保住性命就行。
谁知谢云溪辛辛苦苦赶到京城,却是连谢家大门都没进去。
他原想大户人家的家丁都会狗眼看人低,被赶了几次之后就躲在巷子口,一直等到谢应台下朝回家,又冲了出去。
“大人,您还记得当年赶考时,有人送您的马车么?那是我爹,跟您也是同族啊!”
谢云溪清楚的记得,当他喊出这句话后,谢应台的反应却是。
“如今是个姓谢的都敢来打抽丰了,若非看你年纪小,定要将你送进大牢,赶紧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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