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用了那药,免不得要睡上一会儿,本王的时间,一刻都耽误不得,你且直接动手吧,本王忍得住。”景越说完话后,就将帕子又塞回嘴里,哼了一声,示意军医动手。
“是……”军医只好硬着头皮,对准伤口,将周围的腐肉慢慢割开。景越身体轻颤,握拳忍痛,一声都不肯叫出来,这场景,就连下面那些见惯了血腥场面的硬汉们,也不禁有些动容,心里也都愈发敬重了景越几分。
过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军医握住箭柄道:“王爷忍一忍,下面怕是最疼的一步,臣要帮王爷把箭拔出来。”
景越已经浑身是汗,微微点了点头。
军医见了景越的状况,想了想,对着下面站着的一众将军道:“还请过来两位将军按住王爷,王爷若挣脱的厉害,怕是会伤了身体。”
“我来!”司白上前一步,按住了景越的左肩,众将军相互看了看,一位黑脸壮汉走了出来,一撸袖子道:“我也来帮忙。”
“两位将军一定要按住王爷,切不可叫他乱动,我这就开始了。”
军医凝神屏气,一手按在景越的背上,猛地一用力,一时间血光四溅,鲜血止不住的流了出来。
“唔!”景越大力挣扎起来,身上的青筋爆起,汗如雨下。
“王爷,您忍一忍,很快就好!”司白险些按不住他,也被景越身上的鲜血刺激的红了眼睛。
“快!快!水!止血药!外面的汤药熬好了没有!”军医一阵手忙脚乱,脸上的鲜血都来不及擦,快速的为景越处理着伤口。一番折腾,景越早已经筋疲力竭,无力的垂着头,右手却如何都不肯松开。
“王爷……您这是何苦呢?”司白颤声道。别人不知景越手中攥着的是何物,司白却再清楚不过了,那是上次在安亲王府中,自己用来刺破陆紫清手指的簪子。司白故意没还给陆紫清,而是拿回来给景越做个念想。景越出征时,不能带着陆紫清的画像,只将这簪子带在了身边,常会拿出来看一看。
景越没有理会司白,只吩咐道:“你们都退出去,阿白,给本王打盆热水来,本王要擦一擦身子,待本王收拾好后,会叫你们帐内议事。”
“是,末将告退。”
景越爱干净,哪怕是有伤在身,也要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司白帮着景澜擦好身子后,又找来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他换上,还不忘埋怨道:“王爷真是被美色迷了眼睛,命悬一线的时候,都有功夫惦记着皇后娘娘,就怕是王爷念着皇后,皇后却不领情,将王爷视作洪水猛兽吧。”
景越皱眉道:“司白,本王平时对你太过仁慈了,是不是?一会儿自己出去,领六十军棍。”
景越最反感的就是有人暗自议论陆紫清,刚刚司白无疑是犯了景越的忌讳。
“是。”司白不敢反驳,只道:“还请王爷能准属下容后领罚,王爷现在有伤在身,属下还要贴身保护王爷,凡事都要以王爷的安危为重。”
景越没说什么,算是应允了他的话,穿好衣服后,便走到主位上挺身坐好道:“去叫众位将军进来吧。”
司白很想劝他先歇一歇,但也知道,景越这臭脾气,世上能劝得动他的,怕也只有凤仪宫里的那位了,想罢,只能无奈的出去叫人。
人来齐后,景越一一扫视了众人的神情道:“本王到了边关已经三月有余,这期间,大大小小的仗也打了数回,众将军,对今日这一战,都怎么看?”
帐内沉默了下来,今日这一仗中了西凉的埋伏,损伤的兵力近一万,无疑是一场败仗,最要紧的是,主帅景越也身负重伤。
“王爷,末将建议,先退兵回城,重整旗鼓,再战不迟。”
“末将复议。”
“末将复议。”
景越面无表情的看向左手边坐着的人,问道:“军师的看法呢?”
那军师正是今年景澜开恩科,考上来的状元郎,白烨颜。白烨颜兵法上佳,很得景澜的看重,景澜这次派他随军出征,既有让他多学些真本事的意思,更有让他监视着景越的想法。
第九十一章:攻城
白烨颜起身拱手道:“臣的想法,与王爷所想不谋而合。”
“哦?军师不妨说说看。”
“经过这几个月,在西凉军队眼里,王爷就是战场上的杀神,只要王爷没有倒下,我大靖国就没有败。今日虽我中路大军中了西凉的埋伏,但西凉军队右侧翼,也被王爷带兵斩杀近万,此战胜负,还未可知。”
下面的一个参将听后,皱眉道:“军师也说了,王爷没倒下,我们就还没败。只是现在王爷已经伤了,如何能继续领兵作战,西凉虽也损失了近一万的兵力,可他们是二十万大军,而我们,打到现在,也仅剩八万多的将士。这一仗,还怎么打得下去?”
白烨颜只笑道:“谁说王爷受伤了?我怎么没看见?王爷这不是好好的坐在这么?这等疯言疯语,是谁传出去的?”
众将军一愣,明白了白烨颜的意思,只是想着景越伤的如此严重,又觉得多有不妥,疑虑道:“打仗不是儿戏,王爷的伤,可以瞒得了一时,却早晚都会被看穿,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又该如何是好?”
景越挥手叫白烨颜坐下,对着众将军道:“诸位可知,本王为何要将这营帐驻扎在离城近二百里的地方?”
白烨颜浅笑不语,众人皆摇头表示不明。
“原因有三,第一,守城战以城墙为掩体,固然能减轻我军伤亡,但对西凉大军却是毫无冲击性,时日一长,我军必定损伤无数,士气大减。二则,战事一起,极易伤及城中百姓,到时民心不稳,百姓慌乱难安,又当如何?三,本王就是要让军中将士没有退路可言,要么,战,要么,死在西凉人的铁蹄之下!本王要的,是全军将士们孤注一掷的气势。”
众将军了然,想着自两军交战以来,虽靖国兵力不如西凉,却能打得西凉大军节节败退,怕也是因为这个缘故。不可否认,景越在领兵作战上,确实是个人才,短短三个月,就已经让所有人都对他心服口服了。
“王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末将等都愿意听王爷调配,王爷发令就是。”
景越手指轻扣着桌面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现在,不是我军回城休养的时候,再往前三十里,就是西凉国的汴城,今夜,我大军就要在那里安营扎寨!西凉大军认为本王伤了,本王就攻其不备,一举拿下汴城。”
众人大惊,都觉得此事有些冒进,纷纷劝道:“王爷,此事太过冒险了,您还有伤在身,还是延后几天再攻城吧。”
景越指着桌上的沙盘道:“兵贵神速,你们以为,本王今夜不攻城,西凉大军就也会休战不成?本王告诉你们,今夜我们不动,明日西凉大军也必会攻来,现下,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可是……”
“此事休要再议,诸位将军别忘了,在这军中,本王才是主帅。”
景越眉目深沉,虽然因为有伤在身而脸色苍白,却是毫不影响他的气势,只需一眼,就压下了所有人的不满。
“都退下吧,全军修整,过了子时,准时行动。”
“是!”
所有人都离开后,景越起身到了榻前,从枕下取出一封书信来,那正是景澜百里加急送来的一封密信。只是那上面并不是什么紧急的军务,只告知了景越一件事情,陆紫清有了身孕的事情。
“景澜,我终究还是败了。”景越手掌用力,将信捏在手里,心中恨意蓬勃。若不是因为陆紫清的事情而在战场上分了心,这一箭,或许也不会射在景越的身上。景越知道,景澜不想叫他活着回去,可是他也断不会叫景澜得意,他要尽快结束这里的一切,回去见一见陆紫清,哪怕是她眼中只有景澜,他也要亲眼看着……
子时刚过,景越便已经穿好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手拿佩剑,站在了军营中央的高台上。所有的军士都已经穿戴整齐,静等着景越的军令。
白烨颜迎了上来,关心道:“王爷,您的手臂可有碍?”
为了稳定军心,景越故作无伤的样子,一直都坚持右手持剑,哪怕肩上疼的麻木,也努力将剑握稳,听见白烨颜的声音,景越只淡淡道:“无妨,人都来齐了没有?”
“都齐了,除了驻守营中的八千将士,其余人马,都在此处了。”
“军营就交给军师了,若前方出了什么意外,军师可暂代主帅一职,发号施令。”
“好。”白烨颜脸上依旧是一片清爽的笑意,毫不紧张道:“王爷多多保重,臣在军中,恭候王爷凯旋而归。”
景澜也勾唇一笑,眼中锋芒尽显,上前一步,长剑一指道:“众将士听令!前方三十里,西凉国汴城,给本王上!就算用尸骨堆成人梯,也要在今夜,一举拿下汴城!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将士们的呼喊声震的天地都为之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