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段宣生病以来,他就从未把这位大哥放在眼里,可不知为何,这刻他抱着那丫鬟,眼神变得如同凶兽一般,像是威吓又像是种宣判,令自己生出股恐惧感,仿佛真会因此付出什么惨痛的代价。
魏钧正捏着拳暗自盘算着,究竟该如何为苏卿言报仇,这时,旁边的田映蓉拉了拉他的衣袖担忧地道:“是不是先该给她止血。”
他低头看见怀中人的左肩一直在渗血,小太后抖得都快昏倒,可自己早不是那个强大无比的魏将军,咬着牙想将人往上提,谁知却让自己差点跌倒下去,苏卿言晕沉沉地将胳膊绕着他的脖颈,用虚弱的声音道:“别,你抱不动我……小心别把自己累倒了……”
魏钧这辈子也没这么无力过,气得恨不得赶紧抛开这身子回去,这时,谢云舟自后方站出来道:“我来背她吧,怀玉姑娘是为了我而受伤,我总得为她做些事。”
魏钧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可他毕竟是统领千军的人物,分得清孰重孰轻,现在若是计较这个,再找丫鬟婆子过来只会耽搁她的伤,于是咬着牙由得谢云舟将她背回房。等苏卿言刚被放上床,就将还累得满头大汗的谢云舟给推到门口,毫不客气冷着脸道:“我要给她治伤,闲杂人等需得回避。”
谢云舟皱眉道:“是否该请大夫或者府里的丫鬟来,大少爷好歹是男人……”
魏钧着急苏卿言的伤,很不耐烦地挥手道:“她是我房里的人,由不得外人插手。”
他加重了“外人”两个字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然后叫来不远处的一个小厮,冷着声吩咐道:“送谢先生回家。”
这是摆明赶人了,谢云舟担忧地回头看几眼,叹了口气,被那小厮半请半赶地送出了府,
魏钧总算赶走了这不顺眼的人,赶忙去看床上的人,谁知却瞥见田映蓉还在房里一脸无措地站着,原本正想说些什么,一看见表哥脸色,便识趣地攥着衣角低头往外走,然后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谢谢你,刚才专程来通知我。”
这是自从她进段府以来,表哥对她最温柔的一次,却是因为她帮了那个被他放在心尖上的丫鬟。田映蓉顿时心如死灰,转身对他躬身一礼,仿佛一种告别,然后便换了副绝然又解脱的表情走了出去。
房里总算只剩他们两人,魏钧挽起袍袖想去看一看她的伤,可在战场上连自己中枪都不眨眼的魏将军,此刻见到她被血染红一块的外衫,手指都有些发抖,这时趴在床上的苏卿言脸挨着他的手背,抽搭着鼻子道:“魏将军,我好疼!”
魏钧听得心尖儿颤颤,只恨这鞭子不是抽到自己身上,这时门外有人送来热水和药箱,还没顾得上探头往床上望,就被大少爷给直接赶了出去。
魏钧深吸口气,在热水盆里浸湿了帕子,然后替她解开衣带,刚扯动外衫,就听见床上那人喊痛之声,皱起眉,干脆直接从伤口处把外衫撕开,然后就看见小太后原本白嫩的背脊之上,划出数寸长的血痕,手指用力攥成拳,恨不得现在就去将段斐给杀了。
苏卿言正哭得神志不清,感觉背后一凉,竟被那人扒得连里衣都没留下,哑声喊:“都这时候了,魏将军还想占我便宜!”
若是以前魏钧,必定会好好调侃她几句,可这时他只是低头边用帕子为她擦着脸上的泪和汗,边柔声安抚道:“别怕,我要给你治伤。”
苏卿言在这温和的嗓音之下,奇迹般的安定下来,脸抬起来,在他手上的帕子上蹭了蹭鼻涕,然后又不放心地叮嘱道:“那你……可千万不能乱看啊!也不能乱来!”
魏钧见她惦记着自己的贞洁,连痛都忘了,忍不住轻抬了下唇角,温声承诺道:“放心,臣像那么禽兽的人吗?”
苏卿言认真想了想,以他原来的行径,那可真说不准。正在胡思乱想着,魏钧已经换了块帕子,轻轻按在她的伤口上,帮她擦去血污。以他的经验,知道这步对她来说就挺难熬的,便压下身子柔声道:“可能会有些疼,你忍一忍。”
可苏卿言当了十几年身娇肉贵的相府千金,哪里受过这种罪,本来就疼,被他一说更觉得委屈,好不容易咽下去的泪又涌上来,怕影响背后那人,咬着唇努力不发出声音,等魏钧压着力道尽量轻地擦了一遍伤口,全身逼都出了汗,再低头时,却看见小太后的唇都快被咬破了,大大的凤眸里不断往下掉着泪,却硬是一声都没哼出来。
他心疼地捏紧了帕子,皱眉问道:“很疼吗?”
苏卿言自己觉得有些丢脸,当初他受伤时,可是半个痛字都没喊过,自己就包扎好了伤口,可她就是很疼啊,于是吸着鼻子问道:“应该……好了吧……”
魏钧叹了口气,手指在她伤口边轻轻摩挲着道:“还得忍忍,需要上药,不然伤口可能会恶化。”
苏卿言的情绪已经忍到极限,边哭边胡乱抱怨着:“你为何来得那么慢,非叫他打了我才过来,万一再来晚点,我都要被他给打死了。呜呜,等我回宫,本宫一定要治你的罪……”抬脸想了想,又大声吸了吸鼻子:“对了,就治你魏钧一个护驾不利之罪!”
她还没发泄够,突然瞪起眼,连哭声都被堵在喉咙口苦,因为她感觉到伤口处,传来温热又带着湿濡的触感,魏钧将唇轻轻压在她的伤口处,如蝉翼般的吻,顺着伤口轻柔地往下游移,他鼻息间的热气全扑在裸.露肌肤上,惹得她整块背脊都红了起来。
苏卿言脑中的弦立即绷紧,伤口处的感觉十分奇异,刺痛中却又夹杂着酥麻感,热热的,又有些痒,感觉他的唇滑过伤口还要再往下,吓得大喝道:“魏将军,你答应过我,可不能真做那禽兽之事!”
魏钧听着她中气十足的声音,终于笑出来,直起身子,将手按在她肩上揉了揉道:“好了,上完药了。”
“啊?”苏卿言怔了怔,随即才明白,他刚才便是用那样的事分散她的注意,这样便不会觉得上药有那么疼。
可那也太逾矩了,他都差点亲到……苏卿言感到一阵羞恼,偏偏又说不出谴责的话,干脆把红透了的脸埋在枕头里,赌气不再理他。这时,又听他身子俯下来,压在她耳边柔声道:“臣可不舍得让太后疼。”
苏卿言被他说的心头乱糟糟,也不知是气他更多,还是甜意更多,还在专心当缩头鸵鸟,突然感觉旁边的床榻一沉,抬头看了眼,发现那人竟自己脱了外衣睡了上来,忙抗议道:“你睡上来干嘛?”
魏钧翻身对着她,手搭在她背上仔细检查着她的伤口,然后道:“首先,这张是我的床。然后,等会儿药效发作你可能还会疼,我得好好陪着你。”
苏卿言趴在床褥上连动都不敢动,还是觉得很不自在,又往里缩了缩欲哭无泪地道:“那你先让我把衣服给穿上啊!”
第55章
这时窗外还是一片暖白色, 半红半黄的日头渐渐往下坠,压着天际擦出金色的细线。
苏卿言总觉得, 他们光天化日就这么睡在一处十分不妥当。尤其是, 自己除了胸前压着的肚兜,上身全是空空荡荡的, 再想着这人曾有过的劣迹,实在有些危险, 不自觉又往里躲了躲。
魏钧见她一脸戒备, 右边胳膊几乎就要挨着墙面,感觉自己像什么强抢民女的恶霸, 偏偏他什么便宜都没占着, 白担了个名声。
于是眯起眼将胳膊伸过去, 想将人往他这边拖回来, 苏卿言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乌溜溜的眼闭上又张开……唔,差点忘了, 他已经不是那个单手就能将她拎起的魏大将军。现在,眼看着面前这人累得满头大汗,自己却纹丝未动,几乎要笑出声来。
魏钧向来高傲的心气, 被她这一笑给狠狠摔在地上, 冷下脸道:“臣对太后一片诚心,太后却如此防备,若是真的怕, 臣也无谓再妄作小人,去隔间睡罢了。”
苏卿言见他气得坐起,又想起方才他那般温柔地为自己治伤,心立即就软了,细白的胳膊抬起来,用指尖轻轻勾着他的袖角道:“不是……我没防着你……”乌黑的眼仁狡黠地转了转,然后认真道:“我知道魏大将军向来顶天立地,绝不会做那种禽兽不如的事。”
魏钧听着她用软软的语气捧着自己,顿时什么火都消了,再低头时,看见小太后眸间还留着雾气,光洁的手臂抱着锦被,尖下巴埋在湖蓝色的枕面,乌发散落几缕,掺杂在肌肤上裸露出大片的白嫩里,纤细的肩线蜿蜒着往下,绕过浅浅一道凹陷,再往下便被锦被上绣着的大红牡丹遮住,反而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诱惑感。
他觉得呼吸有些发滞,另一团火由小腹迅猛地烧上来,激的这具身子几乎不堪重负,手握拳在唇边,猛烈地咳了几声,才勉强压下那股过于汹涌的气血。
苏卿言也不知他是怎么了,可见他咳得脸色发白,才想起他刚才又是往外跑,又给自己治伤,实在耗损了太多精力,急的支起身子问:“怎么了,你很难受吗?”
可她忘了自己上身几乎未着寸缕,刚被一阵凉意吓得起了身鸡皮疙瘩,就被魏钧按着脖颈重重往下一摁,他将头偏到一边,掩饰耳根染上的薄薄红意,哑声道:“太后也无需这么信任我,我这身子虽然看起来废,可该有的也一样都没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