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找不着人,又没有可疑之徒进出,那这些孩子都凭空消失了不成?
叶秋嬗面色灰白,无力地坐到椅上,刑部都没有法子,她还能如何办?
邢泰见此,也觉得十分挫败,缄默半响还是开口安慰:“叶公子,你莫要太过担忧。如此之久也只发现这一具童尸,我们刑部已派人巡逻,若早日抓捕到拐子,那剩余的孩子生还机会还是很大的。”他惯常铁面无情,说到这些却不太在行。
叶秋嬗听后并未有所松快,只是苍白着脸呆愣地低垂下头。
这时,门外又传来几声脚步,却是谢芝刚出宫回府来,他一身朝服还未褪下,头戴皁绉纱幞头,紫服玉革带,器宇轩昂地立于门前。见屋内众人神色不对,讶异地挑眉。
“你们这是?……”
众人抬头便见这长身玉立的男子,不知为何,心如死灰的叶秋嬗见到他便像是顿生希冀一般,起身迎上。
“谢大人,您可知晓赵家沟子童尸一案?”
谢芝见她也在,还颇觉诧异,但一听她口中所言随即正色,蹙眉摇头。他先前刚破了余亮案,屡次被圣上叫入宫中嘉赏,是以并未听闻此事。
看向邢泰,面色肃然质问:“邢大人为何不将此案告知我?”
邢泰先前只以为是桩普通案子,见谢芝繁忙便擅自将此案揽了下来,现下却牵扯到凶杀甚至会是连环凶杀,本该交于谢芝或应大人办处,他如此一举便算是隐瞒不报了……
邢泰立即跪俯下去告罪,谢芝虽则有气却并未追究,只将他拉了起来,沉声道:“如今不是你告罪的时候,速将此案细枝末节与我道来。”
他下令,走至太师椅上坐下,邢泰才诚惶诚恐地将方才与众人所说细细道来。
这案件实在太过残忍,每道一遍,对众人也是一种凌迟。最后连谢芝都怒红了眼,取下了纱帽,扶额低咒。
“我朝开平盛世,王土之下竟都会发生如此泯灭人性之事……到底是官府无能,还是人心险恶……”
他痛思良久,稍微冷静了些才想起叶秋嬗的存在,忽的问她:“叶公子来此也是因这案子?”
“是,那失踪的孩子里也有我家奴仆的亲眷。”叶秋嬗焦急道。
谢芝抬首看向她,却是目含笃定,“叶公子不必担心,我枢密省会还百姓一个安宁。”
他猝然起身,环视屋内众人蓦地发问:“娑老去了何处?”
众人不知他为何问起娑老,愣然答道:“娑老今日休沐,应是在自家府上。”
谢芝颔首,看向叶秋嬗与邢泰轻启唇道:“邢大人与叶公子随我一道,此事还需细议。”
两人应声而动,跟着谢芝走到枢密司去,还以为真要与他商议,却不知谢芝早已计上心来。
“那些歹人必定藏身隐蔽之处,若只靠搜寻,一时半日也得不到结果。不若我们来出引蛇出洞,叫拐子找上门来。”
他道完,叶秋嬗联想到方才问起的娑老,立即心领神会,握拳喟叹。只有邢泰仍不明所以,蒙在鼓中。
作者有话要说: 魄门就是□□……_(:зゝ∠)_
第33章 童尸案(二)
娑老被急召回枢密省, 好不容易候来一个休沐日就这般被打搅了,他还有些窝火。但一进府内便见众人神色凝重, 心头那点火也被疑惑取代。
谢芝见他回来,倒是神态如常, 上前便问:“娑老,京中近来屡屡有走失孩童的案件,你可听说?”
娑老忙答是, 他前两日便听邢泰提过, 当时还以为只是普通案件便没细问,现下谢芝竟为了此事将他召回,心想其中定然不简单。
谢芝随即启唇替他解惑:“先前在赵家沟子浮起一具童尸,此事已牵扯到命案, 若不早日抓捕凶手, 恐怕会有更多的百姓受害。”
娑老听后一惊,他对此闻所未闻。圆眼瞪大,若是不知内情之人, 必定以为他是个七岁孩童。
“所以谢大人急召我回府是为了?”
“刑部动用人马后搜寻无果,现下我决议召您回来乔装成孩童, 引蛇出洞,只要抓住一个,便可牵引出其他。”谢芝成竹在胸,看着他道。
上头令下,娑老自当义不容辞,更何况此事牵连无辜百姓。
在他来前众人已决议好, 由千面郎君玉非生易容成农妇,娑老不会武,由他随行左右也有几分保障。
那千面郎君也是个能人,原本白净清秀的脸经过易容之后,肤色黝黑五官粗糙,形态举止与寻常村妇一般无异,让叶秋嬗大开眼界。
谢芝见后十分满意,随后向叶秋嬗道:“叶公子,你先回府,若是有消息,我会及时知会与你。”
叶秋嬗唯有应是。
邢泰早已去调遣暗卫埋伏在他们所经的街巷,如此万事俱备,只需等待歹人上钩便是。
叶秋嬗回到家中,与冯妈妈一道出去的那几个奴仆已回府,回报消息道冯妈妈已出了京城,欲沿路寻子。
叶秋嬗讶异,刚欲吩咐一人去将她寻回来,可又想到枢密省也不定何时能抓住拐子,比起在叶府等待煎熬,外出寻找至少还能多几分希望。
叶秋嬗收回了将她唤回来的心思,夜里依旧是辗转难眠,睁眼到天明。
然第二日并未收到消息,第三日同样。
直等到第四日,她耐不住了,换上男装偷摸赶去了枢密省。
校场上十分冷清,大家各司其职正行着公事,叶秋嬗见娑老、玉非生和谢芝等人都不在,遂问起其他同僚,却被告知是在枢密司密议。
她匆匆赶去,枢密司大门紧闭,内里有细碎的谈话声,但都听不真切,只得抬手叩门。
开门的是那媚骨天生的湘娘,今日她的打扮却是不同,素面粗衫,且将白皙的脸蛋涂抹上灰,若是不说话还真像是个村姑……
可一说话便漏了馅儿……
“哟,是叶小公子。”媚眼顾盼生辉,一出声又娇又脆,粗布衣衫难掩其风韵。
“湘娘今日为何作此打扮?真是瞧着有些别扭。”叶秋嬗愣愣如实道。
湘娘柳眉一皱,侧开身去对屋内的人娇嗔:“看吧看吧,连叶公子都说不像,你们还非要奴家扮成这幅丑样!”
叶秋嬗这才瞧见,屋内谢芝、娑老和玉非生几人皆在,他们只是寻常打扮,这便有些奇怪了……
“叶公子可会武?”玉非生打量着她,蓦地问道。
叶秋嬗呐呐答否,他们几人嘴角一勾,皆指向她,神色松快道:“你可一试!”
“试什么?”她不解,却被湘娘拉进屋内,将门关死后才向她答惑。
原来这三日里,玉非生与娑老一直在京中或繁华或偏僻的街巷徘徊,却一直没有可疑之人现身。而后他们撤了埋伏,不出半日便又有百姓上官府报案,有一家的女童在当日失踪了……
时间恰好是在他们撤兵之后,这便实在有些诡异了……究竟是枢密省内有奸细,还是人多嘴杂走漏了风声,情况紧急无从深究。
谢芝等人只得重拟计策,以免再次打草惊蛇,只有将会武的玉非生换下,寻个不会武的女子扮作娑老的‘娘亲’。
最先想到的是湘娘,乔装了一番,仍不妥帖。正烦恼着,恰逢叶秋嬗来访,见其虽身着男装,但身段窈窕、面若好女,玉非生立即生出一计,遂才问她是否会武。
叶秋嬗就这么被赶鸭子上了架,玉非生十指敏捷,对她面部一阵鼓捣,期间谢芝过来瞧了一眼十分满意地点了头,娑老也遥遥看了一眼,与秦湘低语着什么。
叶秋嬗对自己如今的容貌相当好奇,半响之后玉非生才取来铜镜给她端详。
那铜镜中,清晰地映照着她的模样,肤色黝黑,秀气的眼不知被何物遮了一半,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自己来……
“叶公子性子娴静,一会儿只要随我学学体态,准比湘娘要可信得多。”玉非生赞道,他们如今不能再让不相干的人知晓了计划,只能在枢密省内部寻可信之人,秦湘是唯一一位女子,却十分不符,好在还能抓个秀致的叶公子来‘男扮女装’将这空子补上去。
叶秋嬗是有心出力的,她顺从地进内屋换上那身粗布衣衫,再出来时娑老立即走上前来。
深深地呼唤她一声:“娘亲。”
叶秋嬗立即腿软,蹲下身去,“娑老不要如此见外。”
她早已视他为长辈,即便是做戏,也担不起这声‘娘亲’啊……
娑老却沉下脸,分明是面有愠色,但瞧着就像是孩童置气一般,重重一哼道:“此事重大,何须拘泥其他?再者……”再者每次他每次一执行任务,便这个爹爹那个伯伯地将这群小辈叫了个遍,多出一个娘亲又算得了什么?
谢芝也被玉非生乔装改扮了一番,出来时正巧瞧见叶秋嬗蹲下与娑老齐高,还一脸惶恐难以接受的样子,觉得又是有趣又是好笑。
“娑老一会儿尽量不做声,你虽可模仿稚儿,但细听仍会发觉异样。”他开口道。
叶秋嬗循声望去,却是大惊失色。只见堂前的谢芝身着粗布短装,俊朗的眉眼被一大块赤红胎记和斑点遮住,配上浓密的胡须,一副山野村夫的模样,谁还瞧得出这乃圣上钦点的‘小叶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