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杜清圆装着不知,从怀里掏出那本《五经典释》,在陈书跟前晃了晃。
这小子果然被书吸引了目光,神色也活泼起来,连忙接过来看,“五经典释!我记得夫子上课时说过,这是我们中了童生之后才要学的内容!”
“没错,这是五经典释的手抄本,我特意从家里偷...咳,拿过来的,就先借给你看!你看好了给大志,大志不也考中了童生!”
“嗯嗯!”陈书目不转睛地盯着书,可没过一会,又像是想到什么,神色渐渐暗淡下来。
“哎我说陈书你到底怎么了,今天我一进来就看你不对劲!”杜清圆终于忍不住道。
“老大,本来我考中童生是一件喜事,但是,我,我家穷,付不起书院的学费,所以,我爹娘要我去读私塾,可,我根本就不想去私塾,我想去书院啊!”
在大夏,童生是取童试的前五十名,这五十名中大多数的选择自然是在官府治下的书院就读,但有一部分的学生,因为家境原因,无法去书院,最后只能选择私塾,虽然能教习童生的私塾在官府也有备案,以后也能参加乡试,可私塾的夫子,大多只是贡生,其师资力量和书院根本不能相比!
像陈书,就是典型的这种情况,对于这种贫苦家庭来说,能供起孩子读书已经十分不容易,哪里还能奢望书院呢!
杜清圆的面色也沉重下来了,她有些着急地道,“陈书你可千万别答应啊!”
虽然在官府备案的私塾,里面具有童生资格的是能参加乡试,可得中的几率真是万里无一!
“我没答应!”陈书目光微垂,他轻轻摩挲着手下的《五经典释》,“我知道,我脑子笨,要是入了私塾,恐怕以后都要止步童生了!老大,我怎么能甘心呢!”
“那,你爹娘...”
“我怎么都不同意,爹娘也拿我没办法,后来我爹只好去跟我做买卖的大伯商量商量,大伯待我如亲子,见到这种情况,想必不能袖手旁观吧!”
杜清圆想了想,最后直直看向陈书,十分认真的说:“陈书,你一定要上书院,你那么喜欢读书,要是上了私塾真是太可惜,要是,要是你大伯也没办法,我可以去找我爹,实在不行”杜清圆顿了一下,最后坚定说:“我这里还有一些从小攒下来的零花钱,应该能派上点用场!”
陈书愣愣的看着杜清圆,“老大,我...”
他刚要说点什么就被杜清圆一巴掌糊到脑袋上,“我什么我!瞧你现在的样子,就跟那蔫了的白菜叶子一样,在这里悲春伤秋有什么用,还不如跟去我玩!”
可怜陈书满腔的感激之情被打了个七零八落,再也拼不起来!
☆、入学
江陵穿着身素雅的青衫长袍,肩上斜挎着一个方形的布包,布包形状简洁大方,在光下隐隐可见低调的暗纹。
此时,他正站在杜蘅跟前,垂首躬身:“伯父安好!”
“好好好!”杜蘅面含笑意,轻抚美髯,看着面前龙章凤姿的少年,眼中的喜爱表露无遗,“陵儿是来?”
“伯父,今日径庭书院开学,小子来接圆儿一道!”
杜蘅听此眸中满意更甚,“以后在径庭,圆儿有什么事还望你照应一下!”
“伯父说的哪里话,圆儿一向乖巧,又怎会麻烦到我!”乖巧二字和杜清圆真实性情相去甚远,江陵熟知杜清圆本性,却说的面不改色。
杜蘅一向是个严肃正经的人,此时却是满脸的和颜悦色,这也怪不得杜蘅,他为人之师,教书育人,最喜爱见到的便是出现真正的可造之才,而江陵,自五岁开蒙,便对读书一道表现出了极高的天分,引经论典不在话下,在杜蘅看来,只要江陵没有误入歧途,以后必是造福一方水土的朝廷大员!
二人说话间,杜清圆却在艰难的与起床做斗争,任凭杜母怎么叫换,都只当做听不见,所谓知女者莫若母,魏氏见单纯手法并不管用,心中一动,想到刚刚下人报上来的话,便道:“圆儿大可以继续睡,只是苦了你陵哥哥在外面久等!”
杜清圆本来还睡得迷迷糊糊,但“陵哥哥”三个字钻进她耳中,便陡然让她精神一震,糟了,睡过头了,她还在陵哥哥面前承诺过不赖床来着!
蹭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娘,我起了!”
待杜清圆收拾妥当来到正厅找江陵的时候,他等了已经临近一个时辰了。
杜清圆一步一步,缓缓挪到江陵跟前,小声嗫嚅道:“陵哥哥!”声音带着一丝小心翼翼。
“嗯,出乎我的意料!”
杜清圆见此将头垂得更低,却听江陵继续说:“比我想的还早了一刻钟!”
杜清圆:“??”
陵哥哥你就猜到我会赖床!!
看到杜清圆颇受打击的样子,江陵不知怎的心情大好,和杜家二老道了别,江陵拎起杜清圆的小书包,缓缓往径庭书院的方向去了。
江陵一边牵着杜清圆软乎乎的小手,一边拿着她的书包,杜清圆亦步亦趋的跟着江陵,却十分沉默。
江陵哪里不知道她此时的不对劲,要是平时,早就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的说开了,“怎么不开心?”
“陵哥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懒?”杜清圆撇着嘴,漂亮的小脸都皱在了一起,看起来十分沮丧。
“圆儿此话何来?”
“明明我今天都起迟了,陵哥哥一点都不意外,还以为我要更迟!”这不是说她懒是什么。
“哦!”江陵似乎才恍然杜清圆因何而不高兴,他一本正经对着杜清圆道:“圆儿年纪小,睡得多本就是正常,再说,你平时都是辰时起,今日却早起了这么多,可见是进步了!”
“是这样?”杜清圆瞪着大眼睛,有点质疑。
“自然!”江陵一脸的坦荡。
“奥~!”杜清圆愣愣地点着头,陵哥哥就没有错的时候,想必她今天确实起得不迟吧!
二人说话间,不知不觉便来到径庭书院的门口。
只见一个高大的石拱门,上面用楷书篆刻着方正圆润的四个大字“径庭书院”,石柱左右刻着一副对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
一股庄重的书卷气息扑面而来。
此时书院的门口,到处可见穿着长衫长裙的学子来往进出,还有一些穿着常服的年轻学子,想必是今年的新生。
江陵见杜清圆愣愣地看着这里,便笑着问:
“莫不是圆儿没来过?”
杜清圆摇摇头,“不是的,以前跟随父亲也来过这里!只是...”杜清圆看着石门上方正的“径庭书院”四个大字,“只是第一次以学子身份,感受便十分不同!”
杜清圆目光扫到旁边的对联,“惟楚有才,于斯为盛。”,她一字一字念了出来,“陵哥哥这是什么意思?”
江陵牵着她进去,边走边说:“这是引用前朝楚国的一个典故,意为‘楚地有才子,而我这里的人最多’!”
杜清圆闻言便咯咯笑了起来,“好大的口气!”又转而说,“不过也算当得吧,径庭书院传承百年,便是放在庆阳府也必入三甲!”
江陵摸摸她的小丸子,显然不置可否。
径庭书院以参加乡试的批次分级,以童试的排名分班,例如,江陵再过一年就要参加乡试,他是上届的童试榜首,故而,他的班级是为天甲。
以此类推,杜清圆将参与下下届的乡试,因此,她的班级是地甲。
江陵将杜清圆带到她的教室门口,仔细叮嘱她:“圆儿,要认真听夫子讲课,不要调皮!”想了想又觉得不够,“如若有人欺负你,你便到天甲来找我,可知道了?”
杜清圆点点头,“陵哥哥我晓得的!”
江陵朝她温柔一笑,摸了摸她头上的小丸子,将手上的书包给她,“进去吧!”
他站在门外,待看到杜清圆选好位置坐定才走了。
杜清圆选了比较靠近前排的位置,将书包放在桌上,正要摆放笔墨纸砚的时候,却看到周围人都紧紧盯着自己,虽然她自诩胆大,被这么多人盯着还是感觉十分怪异的。
“怎,怎么了?”
听到这,这帮半大孩子都一齐而上,将她团团围住,然后七嘴八舌的讨论开了:
“哎,刚才那人是谁啊?这样的风姿气度...”
“我晓得我晓得,他是我们阳城知州江大人的嫡长子,也是上届童试的榜首,而且是以满分的成绩,据说他在考试中所作的那篇术论,获得了所有考评官的一致好评,后来入了我们书院,现在应该是在天甲班!”
“哇,我听过他哎,我听我爹说起过,他说我什么时候有江陵一半出息就好了,哼,可我也不差啊,不也考入了甲班!”
“他叫什么名儿?”
“似乎是江陵吧!”
杜清圆:“.....”你们把要说的都说了,那我说什么?
那些人自是不知她心中是何感受,接着激动的讨论,“哎,你们知道吗,我们这届的榜首似乎叫杜清圆,就是开着明志阁的杜家,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昂,她家好多书啊,要是和她关系亲近,是不是就能免费看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