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因此开了恩,将翊坤宫赏给了她。
择了个吉日,皇上与太后,带着皇后、全贵妃、祥贵妃、静妃、彤嫔、蔓贵人、郭贵人、雅贵人一道回了紫禁城。
只是英嫔与荣贵妃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回京路上,风眠、雨落陪青郁坐在马车上。
青郁自从英嫔过世,便日渐消瘦,总感到精力不济。
此番车马远行,起初还算无事,渐渐地身体便有些吃不消。
青郁向雨落说道:“让跟着的太监去问一问,今次护送圣驾的是哪位大人。”
雨落答道:“是,娘娘。”
说完微微将帘子掀起一个角,对在车马旁一路小跑儿听旨的小太监说道:“去打听一下,护卫圣驾的是哪位大人?”
小太监答应着一溜烟儿地跑没影儿了。
过了好一会儿,只听马车外小太监禀道:“回雨落姐姐的话,启禀娘娘,今次护送圣驾从圆明园回紫禁城的是皇上的领侍卫内大臣温大人。”
青郁道:“你去报一下,有劳温大人来回本宫几句话。”
小太监领了命,又一溜烟儿地没了影儿。
少顷,青郁从车帘翻卷的空隙里隐隐看到,温宪骑了个高头大马,由远及近。
温宪走近后调转马头,与静妃的车舆平行而行,说道:“微臣给静妃娘娘请安。车马疾行,请恕微臣不便下马给娘娘请安。”
车舆的帘子都掩着,青郁用手指轻轻撩开车舆侧面的帏扇,露出一个细长的缝隙,她见到温宪身姿挺拔,立于马上更显得英武不凡。
青郁开口道:“温大人有礼了。本宫今日身体不适,如此赶路颇有些吃不消,不知还有多久才能到京中?”..
温宪道:“回娘娘的话,还需一个时辰。若娘娘身体不适,不如由微臣去禀报皇上,稍事休息,再行赶路吧。”
青郁放慢语速,缓缓地道:“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还是早早回京为好,本宫尚能忍耐。”
温宪道:“是,娘娘。那么微臣先行告退。”
历来臣下告退总要等为尊者的回话,不能自行告退,可温宪说完这句话,却不见青郁回话。
少顷,青郁道:“温大人。”
温宪答道:“臣在,请静妃娘娘吩咐。”
青郁道:“有劳温大人了,温大人请回吧。”
温宪道:“谢娘娘,微臣告辞。”
说罢便扬鞭奋蹄,往前跑去。
路上,温宪心中惴惴不安,总觉得青郁刚才的举动怪怪的。
明明可以直接回复请回,为何会有那么奇怪的一个停顿?
温宪百思不得其解,几欲调转马头回去,却因他们身旁人多口杂而作罢。
温宪想,难道是郁儿想提醒我什么?是我没有注意到的?
温宪将青郁方才与他所讲之话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
回想到青郁刚刚对他说“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还是早早回京为好,本宫尚能忍耐。”之时,温宪突然发现,这诗句不大对。
“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此句出自宋代王安石的名作《将母》。
原诗是“将母邗沟上,留家白紵阴。月明闻杜宇,南北总关心。”
说的是母亲在月圆之夜听到杜鹃的声音,就想起离乡在外的儿子,虽然南北相隔,但是仍然深深牵挂。
而青郁在此时引用此诗似乎与她前后所说之事都毫无关系啊!
突然温宪想到,也许这句看似奇怪的诗句才是青郁真正想让他注意到的,所以才有了后面的那个奇怪的停顿。
而青郁是想提醒他什么呢?
温宪反复念着那两句诗,时间倏忽而过,转眼已经入了夜。
温宪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偶然抬起头,只见一轮圆月高悬于天际。
正是“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温宪突然笑出了声。
旁边的亲兵问道:“温大人,怎么了?”
温宪连忙换上一副严肃面孔,说道:“没什么,快点赶路。”
原来温宪见到月亮,突然想到王安石的那首《将母》,又名《十五》。
青郁是在跟他说,这月十五之夜请他前去相见。
温宪的笑意隐隐地荡漾在他眉梢眼角。
从来都是他冒冒失失地去永和宫找青郁,青郁却从来没有主动让他去过。
温宪心里已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
温宪想:“虽然我因事务繁杂久久未去,可知她总还是思念我的。”
温宪默默算了算,十五之期,不就在明天吗?
温宪想到此处心中更是欣喜若狂,恨不得马上便到了明日夜里。
是夜,皇上的銮驾终于回到了皇城。
彤嫔带着宫女太监第一回进了翊坤宫。
只见翊坤宫壮丽宏伟,果然与别处不同。
彤嫔身边的陪嫁宫女浼浼说道:“常听人说翊坤宫最是气派,今日才算是见了!”
彤嫔道:“听闻康熙年间,最得宠的宜妃娘娘便是住在此处,她曾为康熙爷生下三位皇子。如果本宫也有这等福气就好了。”
浼浼说道:“小主如今高居嫔位,日后还要为妃,为贵妃呢,还怕不能为皇上生下皇子么?”
彤嫔叹了口气道:“可惜据说宜妃娘娘虽然得宠,下场却不好,她的儿子在康熙爷晚年九子夺嫡之中败下阵来,被雍正爷削爵,害得她也晚景凄凉。如此说来,倒不如生个公主,像两位贵妃娘娘和静妃娘娘那样。”
浼浼道:“娘娘,公主有什么用?又不能继承大统,再者说了,宫里已经有那么多公主了,就算您再多生一个,皇上也不会多喜爱,要是生下一个皇子,说不定以后可以当得太后呢!”
彤嫔冷笑一声,说道:“你的心气儿倒高!”
浼浼连忙跪下,说道:“娘娘恕罪,奴婢失言了。”
第九十八回 翊坤宫新主入位 万岁爷旧情难解
彤嫔叹了口气,说道:“你起来吧。原本本宫也对自己寄予厚望,可是如今看来,能保住性命已然不易,登高跌重,还不如默默无闻落得自在。浼浼,此番本宫复位不易,你们言行上必得比从前小心谨慎,本宫再不能出差错了,本宫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冰冷的携芳殿去了。”
浼浼说道:“娘娘,奴婢知道了。”
这时外头太监通报,郭贵人和宝常在前来拜见主位娘娘。
彤嫔道:“去请二位小主在正殿稍息片刻,本宫这就来。”
小太监答应着下去了。
浼浼道:“她们二人倒伶俐。”
彤嫔道:“本宫方才说什么来着?小心谨慎!自己宫里的人都相处不好,以后还能指望什么呢?”
浼浼道:“是,娘娘,奴婢又失言了。”
说罢连忙帮彤嫔整理仪容。
片刻之后,彤嫔驾临翊坤宫正殿。
郭贵人和宝常在早就在正殿等候。
彤嫔道:“有劳二位久候了。”
郭贵人和宝常在见了彤嫔,赶快行了个大礼。
彤嫔在主位上坐好,笑道:“快快请起,我们一个宫里的姐妹不用这样客套。”
郭贵人道:“谢娘娘,臣妾与宝常在真是好福气,居然得娘娘来居了主位,现在宫里就娘娘最得皇上宠爱,娘娘来了,岂不是把皇上也带来了么?”
宝常在也说道:“正是呢!臣妾真是好久都没见到皇上了。”
彤嫔笑道:“二位真是太看得起本宫了。本宫何德何能,只不过刚刚复位,从前在携芳殿也是见不到皇上的。”
郭贵人听得她提起携芳殿,心中一惊,说道:“娘娘恕罪,我们二人位份低微,从前不曾为娘娘效力,害得娘娘吃了许多的苦,今后我们二人定与娘娘同心同德,同进同退。”
宝常在也说道:“郭贵人说得正是臣妾心中所想,请娘娘成全我们一番心意。”
彤嫔道:“二位言重了,本宫并没有责怪的意思。本宫的意思是圣心难测,本宫也不知是否能帮到你们,但既然我们同在一个宫里,那么有本宫一日,也不会忘了二位拳拳之心。”
宝常在道:“多谢彤嫔娘娘成全。”
彤嫔道:“我们三人同日入宫,年纪相仿,从今以后便以姐妹相称吧,不必客气。”
郭贵人和宝常在道:“臣妾不敢。”
彤嫔道:“那便是要与我生疏了。”
郭贵人道:“那妹妹便多谢姐姐的好意了。”
宝常在也附和道:“多谢姐姐厚爱。”
彤嫔对浼浼说道:“将我为二位妹妹准备的礼拿上来吧。”
浼浼答应着下去了。
少顷,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对碧玺雕松鼠葡萄佩。
彤嫔道:“本宫新得了一对这个物件儿,质料乃是上乘,寓意也吉祥。便送与二位妹妹做个纪念吧。”
浼浼端着托盘,走下台阶。
郭贵人和宝常在接过碧玺雕松鼠葡萄佩,欢喜不已,连忙谢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