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道:“恭喜娘娘又得贵子,真是多子多福的好命数啊。”
静贵妃扶着老夫人往内殿走去,边走边说道:“六阿哥仍在睡着,等他醒来便让雨落抱来给额娘看。”
老夫人道:“好,那敢情好。六公主都会叫人了吧?”
静贵妃笑道:“嘴皮子利索着呢。”
老夫人道:“那是随了娘娘了。”
正说着,已到了内殿,静贵妃扶着老夫人坐下,自己也坐在旁边,说道:“快上茶。”
又转头对老夫人道:“额娘,如今春茶正好,新进贡的洞庭碧螺春请额娘尝尝。”
雨落带着几个小丫头端来两个青花五彩仕女盖碗及几样茶点。
老夫人拨开盖,只见碗中白云翻滚,茶香醉人。轻噙一口,隐隐有回甘。
静贵妃屏退左右,与老夫人独处一室,悠悠地说道:“从前听额娘说过,当年本怀有双生胎,不知是否是本宫记错了。”
老夫人道:“娘娘说的不错。当年我本生下静欢与清欢两个女儿,可谁知清欢无故夭折,回天乏术,便只留下来静欢一个,从此视若珍宝。”
静贵妃道:“额娘可还记得,当年为额娘接生的嬷嬷是谁?”
老夫人道:“那时我早已痛得晕死过去,哪里还记得这许多?娘娘怎么想起来问这些?”
静贵妃笑道:“没什么,只是与额娘闲话两句罢了。”
老夫人道:“甘棠不在了,这些年她入宫照顾你也算是劳苦功高。只是她没有亲族儿女,当年是孤苦无依才入府做些粗使功夫的,我和你阿玛想要酬谢她家里人也无从下手啊。”
静贵妃道:“二十多年前,她是否就在府中做过工?”
老夫人道:“印象之中是没有。如今我已是老眼昏花,就算是有二十年前的故人入府,我也认不出来。娘娘问这些做什么?”
静贵妃道:“只是心怀有愧,总是想找到与景嬷嬷相关的人出来,尽一尽心。”
老夫人道:“娘娘仁慈。那便这样罢,待我回府问一问老爷,他或许能记得一些。”
静贵妃道:“那就有劳额娘了。还请额娘询问阿玛是否记得当年为额娘接生的嬷嬷姓谁名谁。”
老夫人道:“娘娘若有所请,莫不敢不从命。”
静贵妃道:“额娘言重了,只是宫中时日无聊,便爱花些心思在胡思乱想上罢了。”
老夫人道:“前些日子听说娘娘特意向皇上请旨,指派了齐太医去看顾清欢的病。真是有劳娘娘了。娘娘爱重清欢之心,我和你阿玛深感欣慰。”..
静贵妃道:“这都是应当应分的。”
此时雨落在门口小声禀报道:“娘娘、老夫人,六阿哥醒了,老夫人可要见见?”
静贵妃道:“进来吧。”
乳母抱着六阿哥进了殿。
静贵妃道:“额娘可要抱抱?”
老夫人道:“这是皇家血脉,金贵万分,我已年老体弱,若是摔着他可怎么好?看看也就罢了。”
静贵妃对乳母道:“抱近一些给老夫人看。”
老夫人细细端详一番,说道:“六阿哥长得与景行小时候一模一样,必是娘娘与清欢本就相像的缘故。”
静贵妃道:“小婴孩长得都差不多,长大了才能看出模样呢。”
老夫人道:“娘娘说的是。景行是越长越像他阿玛了。”
静贵妃道:“景行阿玛也是皇家血脉,景行长得像阿玛看来必是有福的。”
老夫人道:“全赖娘娘暗中照应。”
静贵妃道:“额娘哪里的话,是清欢的命好,本宫也只是顺水推舟罢了。”
突然,门口响起一个清脆的童声。
“玛嬷!”
众人回头一望,原来是六公主。
六公主自己走进殿,说道:“听乳母说,玛嬷来了,寿恩就过了看玛嬷了。玛嬷,怎么这么久都不来看寿恩呢?”
老夫人将六公主抱起,放在腿上坐下,说道:“寿恩喜欢玛嬷经常来吗?若是喜欢,玛嬷就常进宫看寿恩。”
六公主道:“好啊!好啊!玛嬷记得要常来!如果玛法能来就好了!”
老夫人道:“后宫重地,玛法进不来啊。”
六公主道:“不怕,等寿恩长大了就能自己出宫去看玛法了!”
老夫人道:“好啊,玛嬷回去告诉玛法,让他好好等着寿恩长大来看他。”
静贵妃看着祖孙二人相亲相爱的场景,眼中噙着的泪,不觉掉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六回 混淆视听装悲戚 掩人耳目出毒谋
皇后骤然薨逝,帝后伉俪情深,皇上自然是悲伤难抑。
不但停棺于宫中良久,不葬入慕陵龙泉峪地宫,更是日日亲临祭奠。
皇上还亲手写就《大行皇后挽诗》,以寄哀思。
诗曰:潜邸十三载,中宫复十三。一朝悲逝水,永诀痛何堪。其奈哀风起,空余泪眼含。袆褕尘竟掩,继配又虚谈。
皇上也因皇后之事哀伤过度,决意夏季不去圆明园避暑,而是留在宫中陪伴皇后的梓宫。
盛夏,寿康宫。
祥贵妃刚刚进入太后的寝殿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惊了。
满室皆是硕大的托盘,满满盛着冰块。..
更有十数个风轮不停地吹风纳凉。
太后半躺在贵妃椅上,两三个小宫女站在身后摇扇。
太后见祥贵妃进了殿,慢悠悠地说道:“来了?”
祥贵妃道:“臣妾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道:“起来吧,你来为哀家摇扇。”
然后对身后的小宫女们说:“你们都下去吧。”
祥贵妃从小宫女手中接过扇子,走到太后身后默默地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太后近日可是身子不适?”
太后道:“这冰阵吓着你了?”
祥贵妃道:“那倒是没有,臣妾只是担心太后的身体。”
太后道:“《素问·上古天真论》中早有记载,七七任脉虛,太冲脉衰少,天癸竭。七七就是四十九岁,哀家如今这个岁数才绝了信期已经算是晚的了。”
祥贵妃道:“太后娘娘身份尊贵,又善于保养,自然与旁人不同。”
太后道:“可惜皇上今年因皇后之事决定不去圆明园避暑,否则哀家也不必如此辛苦。”
祥贵妃道:“太后若是身体有恙,何不自行前去圆明园?”
太后冷笑道:“自行前去圆明园?那宫中的大事小情岂不是尽数落入皇贵妃和静贵妃之手?”
祥贵妃道:“臣妾无用,不能替太后分忧。”
太后叹了一口气道:“不是你无用,是她们太厉害。”
祥贵妃道:“太后您打算如何对付她们?”
太后道:“哀家早就跟你说过,要沉住气,宫中时日还长,咱们走着瞧。近日宁贵人恩宠如何?”
祥贵妃道:“自从彤妃有孕,宁贵人的恩宠比之前多了不少。可是这彤妃是怎么怀上龙胎的?”
太后道:“还不是你屡次三番地借子嗣之事奚落她,让她起了疑心!”
祥贵妃跪倒在地,说道:“臣妾知错了,请太后饶恕。”
太后道:“罢了!起来吧。皇上春秋正盛,只怕今后还会有皇嗣,只是一味地阻隔嫔妃生产之路也不是长久之计。一来容易引起皇上的疑心,更添戒心。二来咱们已有了五阿哥,只要五阿哥争气,再多的皇子也不怕。”
祥贵妃道:“太后说的是。臣妾一定会悉心教导五阿哥,使之成才。”
太后道:“最重要的是要得皇上的喜欢。你看皇上爱屋及乌,多宠爱四阿哥和六阿哥。你的五阿哥落了下风了。”
祥贵妃道:“皇上太过于偏心了。”
太后道:“可也难怪。皇贵妃、静贵妃毕竟年轻些,人又娇俏,争宠你是争不过她们了。但是皇子比的可不是这些。当年为乾隆爷生下五阿哥的愉妃一点都不得宠,可是五阿哥却英武不凡,甚像乾隆爷年轻的时候。愉妃母凭子贵,中年之后才颇得了些恩宠。依哀家看,皇上自幼习武,体质强健,年少时就有乾隆爷的风范,至少还能在位十几二十年。若是你的五阿哥长成之后文武双全,得了皇上的喜欢,你的后福就来了。如今是急不得的,你不要看皇贵妃、静贵妃得宠就慌了神,恩宠是一时的,哀家要扶你当一个正正经经的太后。”
祥贵妃道:“可是皇贵妃眼看就要当上皇后,皇上百年之后她无论如何都是母后皇太后啊。”
太后道:“你又犯糊涂了!她活着是母后皇太后,若是人不在了,又如何说?岂不就是你一个太后了?”
祥贵妃道:“太后说得是,臣妾糊涂了。”
太后道:“至于彤妃之流更是不足为惧。一来皇上没有那么上心,二来无论智谋还是家世都差了一些。除此之外,更有宁贵人分宠。”
祥贵妃道:“可是皇上仿佛对宁贵人也不太上心,她入宫就是贵人了,这么许久还只是一个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