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不值一提。姑娘真是菩萨心肠,那女的我看着也可怜,若是脸不毁,恐怕也得做翠红楼的招牌。若不是她的好姐妹夏雪一直照应,春娘才不会留她在此端茶倒水呢。”
“大哥,你认识这两个女子。”
宫南枝问的不经意,心中却早已有了自己的猜测。
“哈哈,说到底,她俩来这翠红楼还不到一年,刚来的时候俩人都是秀气端庄,说到调教,春娘的手段一般人哪能招架的了,这冬梅就是个倔脾气,还没训好,她自己个拿刀划烂了这张小脸,这下可惹恼了春娘,脸花了,接不了客,端茶倒水还怕吓着客人,春娘当时就想赶她走,那时候她已经被折磨的有气无力了,多亏夏雪姑娘仗义,二话不说从了春娘,唯一要求就是留下她苦命的姐妹冬梅,这不,夏雪姑娘本来就长得秀丽,不多久就成了翠红楼几个撑场子的了。”
指甲掐进了肉里,宫南枝面上还是带着笑意,寒冷至极的温度灌进心底,就像冬日雪后的柳枝,堪折堪脆。
夏雪,冬梅,连名字都改了。
不是万不得已,子夏断然不会去做那风尘女子,冬青也不会性子如此决然,毁了自己的脸。
一个女子,失了贞洁,毁了容貌,这是天大的事情。
“谢谢二位大哥了,放心,我跟我相公就在房中,哪也不会出去,不会给二位添麻烦的,那我进房了,一会你让那丫头过来给我送点茶水。”
宫南枝压着嗓子里的涩意,转头进房关了门。
白峥自然瞧见她的反常,见她关了门,这才问起来。
“怎么了,可是想起什么伤心事来。”
宫南枝坐在桌前,背对着他,面上已然清凉一片,天寒地冻的感觉不过如此,自己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姐妹的子夏冬青,如今却沦为这等风尘命运,残破如蝼蚁,任人欺凌。
若是眼前有利剑,恨不能将那些人千刀万剐,弃尸荒野。
也不能解心头之恨。
她没有回身,心中却是愤怒,仇恨,后悔,自责无数种情绪翻江倒海而来,悉数将自己击垮,头脑也变得混乱不清醒。
是床上那人,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会到南朝,如果不到南朝,路上不会遇到土匪,不遇到土匪,也不会让冬青子夏贸然逃跑,如果他们没有逃跑,那么此刻,翠红楼不会找到冬青和子夏,如果,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让她们跑回北朝。
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自己害了她们,宫南枝悔意丛生,恨不能重新回到那一天,如果重新回去,她一定不会让她俩出事,怎么可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 我回来了,小天使,小可爱们,爱我你就看看我,爱我你就评评我,爱我你就收藏我,爱我你就轰炸我/(ㄒoㄒ)/~~鸡皮疙瘩掉一地
☆、你若离开,永不再来
白峥仓皇的看着那人背影, 内心不知为何愈发不安起来, 她看着宫南枝秀气的身姿决然而无助,墨色的长发双髻垂在耳侧,清冷疏离。
“娘子,你.......”嗫嚅的开口, 白峥怔怔的盯着那人遥远的后背。
转过身,宫南枝笑道,“吓死你这个书呆子, 就许你吓唬我, 不让我得逞一次吗?如今在这翠红楼,满楼绝色女子,你却连看都看不到, 更别说碰一下了, 真是可怜, 哎呀呀,让我想想该怎么慰藉一下你呢。”
白峥稍微放松心神,面上略有羞涩, 伸手将被子拉倒头顶,“娘子, 我的心里只有你。”
宫南枝见他躲在被子里, 面上由和煦的笑突然转成寒若冰雪的恨意。
她说, “你可躲好了,若让我看见,定要给你找几个头牌来作陪, 到时候可不管你有没有伤在身,又是伤在哪里。”
“娘子休要打趣奴家了!”白峥装作脸红,却是躲在那里一动不动。
门扣响,宫南枝先是来到床前,佯装调侃,“相公,如今来了个端茶倒水的粗使丫头,要不然,你起来委曲求全,应付一下得了。”
却只听到那被窝里传来呼噜声,宫南枝面上冷笑,给他压了个枕头在上面,转身出了卧房,来到偏厅。
说了声请进,门吱呀开了。
垂着脸,长长的睫毛盖住了此刻冬青的表情,她已看不出哭过,端着杯碗的手不复往日那般柔嫩,她一步步朝着桌前走来。
宫南枝嘴角不住的哆嗦起来,她上前一步,轻声喊道,“冬青......”
那人猛地抬头,震惊过于其他一切情绪,杯碗晃动,宫南枝虽然激动,却还没忘了屋内还有旁人。
她一手接过杯碗放到桌上,一手拉过冬青的手,转而摸上那长长的疤痕,两人不敢多言,却早是涕零满面,情不能已。
宫南枝腾出双手擦净她面上的泪痕,用轻轻将她搂到自己怀里,只说到,“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们。”
冬青忙起身,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小姐,却如同做梦一般难以置信,“不疼的小姐,我梦见过你多少回了,回回都比今日清晰,可是小姐,你怎么还在这里,你不会也是被春娘抓回来的吧?”
两人音量都放得极低,宫南枝恢复往日的音量说道,“你这丫头,哭什么,在外面受了委屈也不用对别的客人丧气着脸吧。你得笑笑,对,就这样。”
私下里却在冬青掌心里用指尖写道,“今夜亥时你跟子夏找个由头到我这房中,收拾好随行物品,罢了,能不带也不带。”
那厢冬青反应过来,口中哭喊道,“小姐对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小姐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奴婢吧。”
回手在宫南枝玉手回写,“小姐,若不方便,你先逃。”
“我无事,此刻不便多说,切记,亥时跟子夏到我房中。”
冬青回抱住她,二人低声耳语了一番,便就此分开。
回卧房的时候,白峥还在被子里,宫南枝嘲讽道,“人都走了,你也听的差不多了,可惜你没看到这姑娘的脸蛋,否则,定让你流连忘返,春风不度。”
“娘子就爱打趣。”白峥这才将脸露出来,眉目如画,还是略有苍白,活脱脱的病美人。
“咱们总归是天子赐的婚,拜过堂,成了亲的,我肯定要对你负责到底。”
白峥虽然说的玩笑,脸上却一派清净,祥和认真。
“你不觉得自己在猫哭耗子假慈悲吗?我们除了玩笑话,哪里还有真心话可以谈,你以为自己真的还是刚到北朝的书呆子吗?值得别人倾心相待,为之付出吗?白峥,如果时间能够倒转,哪怕折损我一半寿命,我也发誓不要再遇见你。”
宫南枝同样的语气冷静,字字诛心。
冷厉的气息无声地流淌在房中,灌入他肺腑,呛得眼泪险些没憋住。
“娘子怎生这般无情,临到这,都不给几句甜言蜜语。”
宫南枝没再说话,她在等春娘。
傍晚时分,春娘果真拿来自己要的东西,也没多说话,宫南枝将颈上的珊瑚串子送与了春娘,只是,不经意间,她在那串子上抹了点不知名的药粉。
药粉量不多,这珊瑚串本是宫相夫人的陪嫁之物,颗颗红润硕大,莹润有泽,世上罕见,价格更是昂贵,想必春娘是识货之人,决计不会赠与他人。
只要她每日佩戴,不出一月,那肌肤便会红痛难忍,久而久之,溃烂流脓,无药可医。
春娘得了珊瑚串,自然乐的美不胜收,连连回她媚笑,有钱能使鬼推磨,这话真不差。
她将春娘给的药加了点进茶水,极其自然的端到白峥面前,盈盈一笑,“书呆子,喝茶吧。”
白峥愣神,看的宫南枝浑身不自在。
不多时便原形毕露,嬉皮笑脸道,“娘子对我这般体贴温柔,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少说废话,喝不喝,不喝我倒了。”宫南枝本来就心烦,此刻看到那人极不正经的面孔,当下是怒火中烧,又怕他有所察觉,只能暗暗告诫自己,忍。
白峥索性起身,双手撑住靠在床栏上,含情脉脉道,“你喂我,我就喝。”
宫南枝警惕的看着他,难道他已经发觉了什么吗?
手上却是毫不客气的递到他嘴边,就着她的手,白峥突然伸手抓住她手腕,“你做什么!”
宫南枝险些撒了茶水,却又不能浪白白浪费那些药,只得压住自己的性子,跟他虚与委蛇。
“靠近点,这样我才能喝光,对不对,宫小姐?”说罢,头一仰,喝了个干干净净。
“喝光了,你可以松开我的手了。”宫南枝心里这才放松,说话也不客气起来。
“恩,等等,我有些头晕,等我缓一缓,你等一等,再等我一下就好。”白峥似乎有些眼花,眼前那女子杏目圆睁,仿佛对自己厌恶至极。
宫南枝不留情面的甩开他,转身去了偏厅。
白峥看着她的身影,嘴角的笑忽然就冰在了那里,眼睛里有暖意,也不知道要去融化谁,也不知道该去感动谁。
他摸摸嘴角,仿佛在回味刚才那清茶的香气。
双手环过头顶搁在脑后,他真该回宗左派了,苏里若是知道自己混到这般地步,真要后悔将掌门之位欲传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