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南枝猛地抬头,第一反应竟是要灭口,看到那双幽深黑亮的眼睛,突然打消了念头,这小丫头这般凌厉,倒是瞒过所有人了。
“小桃,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小桃笑嘻嘻,是真是假看不出来,她拿过宫南枝的手,“姐姐,我都偷偷给你号过几次脉象了,虽说跟着狐狸不学无术,哪能皮毛都不懂呢,再说,原本我担心姐姐呕吐什么的,谁想竟是害喜,亏得白掌门平时聪明,却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看不穿姐姐一心护住的,是自己的孩子。”
她说的不假,宫南枝担心的也如她所讲,只是,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小丫头,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窥得了自己的秘密,无人知晓,就连当初的檀香,也只是怀疑自己有孕而派人来试探,更想毒害自己的孩子。
多亏小桃不是敌人,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谢谢你,小桃,可是,你这些话,仅仅止于你我,若是被第三人知晓了,别怪翻脸不认人。”宫南枝压低声音说道,对面那人显然早已意料到,并没有多少震惊。
“那呆子也不知道?”小桃漫不经心的问道,手中扯着轿帘,一拽一拽似乎想把那些璎珞揪下来。
宫南枝没有回话,正确来讲,是没有正面回答,“他已经娶了旁的女子,如今也是别人的夫君了,我不想他为难,又何苦让他知晓此事。”
“都说天下男子皆薄情,我原以为那呆子不是,原本就是我猜错了。你可真傻,姐姐。”小桃摇头晃脑,记得那呆子困在山上的时候,包裹的一身纱布,那样重创的情况下,还对这女子念念不忘,想当然是情深一片。
“你们都不了解他,我爱他,不想他为难,可是之于他,更多的选择重于我,有些时候,往往自己想要控制住的事情,都会超出自己的预料,向着你无法企及的方向混沌而去。”这种时候,最难受的不是她宫南枝,是那个恨被别人左右的风春莫,恨被别人玩于手掌却不得不听之任之的他,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
小桃跟宫南枝被安置在了宫里比较偏远的一个院子,想来也是为了避嫌,这一宫之主,还是她白音,整个后宫,最不能抹杀面子的人,夜月笙忌讳的,都是她。
☆、小桃这个妹妹
院中没有山茶花, 真是煞风景, 宫南枝还以为他有多深情,不过一个过客而已,匆匆忙忙得到消息,马不停蹄赶到派里, 其实还不是得不到的想拥有,得到的又不珍惜。
她摸着肚子在房中溜达了一圈,眉头皱皱的刚要松开, 岂料门外几个小太监匆匆疾步而来, 一人端了一个托盘,上面盖着素锦,宫南枝没有坐下, 亦没有任何表态, 倒是那俩小太监低着头, 就那么举着盘,沉声说道,“姑娘, 这是陛下赏赐的宝贝,您还不过来接着。”
要论规矩, 哪宫的娘娘见了恩赏不客客气气应承着, 虽说这朝的皇上有些专宠皇后, 可这都是暂时的,近日里来的这位主,没有名分, 没有来历,倒先赏了东西,来路不明的人,也不可贸贸然得罪。
自从那掌事的太监叛变回了北朝,新皇对于整个宫里的太监都颇有言辞,并不信赖,他们哪里受的过这样的气,从前不都是求着他们办事,现在,唯恐沾上半点关系,擦不干净。
是以,现在的太监当值,都也是本本分分,不敢逾了规矩,更不敢造次。
宫南枝将手从肚子上抽离,随手掀起一方素锦,一管通透莹绿的笛子横卧当中,做工细致入微,笛身仔细看去还有宫南枝的芳名,真是煞费苦心。
她只是瞥了那么几眼,便无兴趣的盖上了,“放下走吧。”
她铁定了心思不给这些太监好脸子,非深宫久居之人,如何能忍受这些腌臜之人。
为首的太监虽然觉得拂了他的心意,却也不敢面上有所微词,放下东西退出了殿门。
“姐姐,这笛子甚是巧妙,你瞧这玉石,倒不像寻常南国的玉,莹润之中飘着几丝浓绿,更有仙风道骨,这人想必是费了心思来讨好你,其实,我说姐姐,那呆子既然娶了别人,你倒不如来个釜底抽薪,索性嫁给这新皇好了。”小桃拿起那笛子,左右细看,然后凑过脑袋一边嘻嘻笑着,一边给宫南枝出谋划策。
宫南枝抬起右手食指狠狠戳了她脑袋一下,一把夺过笛子,作势就要扔到地上。
“你干嘛,你不要还不许别人拿,这等好物,不如我拿了当掉,以后跑路也有盘缠。”小桃抢过笛子,二话不说插在腰间,想起上次跟白峥死里逃生,一路上还真就为了银子折腰,这小桃,果然伶俐。
这样的借口一出,她也不便再做什么反抗,再说,如今在南国的皇宫,自己也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任性,没有人可以像他一样包容自己,宠溺自己,想到这里,宫南枝不禁眸色黯淡,有些丧气。
“姐姐,不如我们出去转转吧,来了两天,我都还没出过房门呢,真的比跟着狐狸的时候还要烦闷,你闻闻,我身上是不是馊了。”小桃故作委屈,伸出衣袖凑到她鼻前。
宫南枝噗嗤一笑,小桃倒像自己的妹妹一般,纵然有什么过分的要求,想必自己也是能够应承的,更何况,确实带的有些闷了。
两人退了宫人自由的转着,南国的亭台楼阁比起北朝更加雅致婉约,造型也是小家碧玉,讲究细节的,曲水流觞,鸟语花香,他们二人沿着那假山转了过去,前方便是一条长廊,之字回转,长廊尽头是一座别致的亭子,过了那亭子却已然种着一大片竹子,竹林葱葱郁郁,斜右方的地方是一座拱桥,水里的鱼儿摇着尾巴游来游去,似乎并不怕人。
“姐姐我带了吃食,我们喂鱼去。”小桃话音刚落,人已经一蹦一跳窜到了桥上,宫南枝看她熟练无比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饼子,那不正是早上吃剩的点心吗,竟被她悄悄揣到了怀里,她笑笑,真是个可爱的家伙。
“自从我脱离了乞丐这个群体,说也奇怪,身上总爱备着些食物,唯恐哪一天被打回原形,实在饿的不行的时候,我还能拿出来啃几口,解解燃眉之急。”小桃将手里的点心分了一些给她又转身去喂鱼。
“那如今你把吃的都喂给小鱼,万一下一刻你身陷囹圄,拿什么做后备粮仓。”宫南枝说着,掰了一半扔进去。
“哎,姐姐,你要撑死他们,要一点点的喂。”小桃有些心疼,“你果真是没有过过苦日子,不知道勤谨节约。”
宫南枝面上有些笑意,他们身下的水里鱼越来越多,有些竟然摇头摆尾,似有乞食之意。
“看到这些鱼,就想到我自己,之前讨饭的时候,是不是就这幅傻样。”小桃既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一旁宫南枝。
“我看不像,小桃可比这些鱼肥美多了。”难得宫南枝有心情开玩笑,小桃呵呵呵的傻看着她,“我要是真的有你这个姐姐该多好。”
“这还不简单,从你叫我姐姐的那一刻起,便真的是我的妹妹了,反正我也没有兄弟姐妹,不如我们就结拜了,以后我就是你姐姐,再没人能欺负你,出门在外,也不要老在怀里揣着吃的,女孩子,该有一些脂粉气息,哪能这么大还跟孩子一般。”宫南枝说着,将颈上一串珠子摘了下来,挂在她脖子上。
那珠子是粉色的,迎着光能透进去,里面的颗粒就跟草莓种子,亮晶晶的煞是可爱。
“我竟不知道姐姐何时得了这玩意,粉粉的跟我好搭配。”小桃摸着珠子爱不释手。
“从前我的母亲喜欢给我买各种好玩的,好看的,总觉得是理所应当,现在想想,我真是不孝顺,就当是未来你的干娘送你的礼物吧,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替我谢谢干娘。”小桃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只觉得突然有了亲人,又是那种压不住的欢喜,恨不能抱着宫南枝狠狠亲几口,有碍于面子,这种感觉很奇妙,也很让人欢喜。
“妹妹好雅致。”悠悠然的声音,白音穿一袭金色凤衣,映衬得一旁的宫人都黯然失色,更何况清汤寡水的这两人。
“姐姐,你不就我一个妹妹吗,什么时候多了个姐姐。”小桃故意找事,一手挎着宫南枝,一边拿眼睛警惕的看着白音。
“小桃别担心,音姑娘并无恶意。”宫南枝不知道是相请不如偶遇,还是有意无意的偶遇,总之,面对这样一个女子,小心点是上策,但是她这样的佳人,那些阴暗的手段,她也是不屑一顾的。
果然,白音并没有动怒,她挥挥手示意宫人退后,方又抬步上前,“妹妹果然大度,不似寻常儿女,若不然,月笙也不会对你念念不忘。”
“皇后娘娘,你还是叫我宫南枝为好,毕竟,你这样称呼,是不合规矩的,我乃北朝宫相之女,何能担得起你的一声妹妹。”宫南枝不动声色,突来反击。
“那倒无妨,早晚的事,月笙既然已经把你接回宫中,那便是起了册立之意,回头我吩咐了钦天监,选个好日子,求一个好封号,也不能委屈了妹妹。”白音的话里有话,就看听的人怎么理解。
她一口一个月笙,在皇宫之中,谁还敢这么肆无忌惮堂而皇之的称呼皇帝,其二,她说她去吩咐钦天监,这服务皇帝的部门,什么时候由一个皇后娘娘左右了呢,第三,她去求一个封号,是彰显大度,还是警告自己,你的身份,我许你是天,那你便能恃宠而骄,我踏你入地,便能将你踩烂成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