蔬香世家 (沐清浅)

　　岳娘子觉得有些不寒而栗，一个个的庄子会被朝廷的军人们屠戮，这是何等惨烈的事，这天下居然还有这等无耻的军人！
　　难怪当日张家那个小子会痛苦到那副模样。只是不知道那一家人是不是来自西北，如果是西北，那证明这事只有西北发生，如果不是这问题就严重了。
　　姜耘昭自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儿，倒是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已经严峻到了什么程度，只是觉得那些无端被杀害的寻常百姓有些可怜，为他们抱不平罢了，所以只是紧蹙眉头半天没有开口。
　　现场的气氛就这样凝滞了下来，姜耘昭好半晌终于开口说道：“我们兄妹只是商人，你们所说的这件事我们没有办法做任何事。”
　　她这是实话，她自己在这个世上活着，本身与蝼蚁差不多，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中，根本毫无价值，若是凭着一腔热血管这件事，只怕不光是她自己要完了，就连刘家都会被连累。
　　姜耘昭这话说罢的时候，这些跪在地上的人眼神中的炙热在瞬间消失，原本渴盼的人眼神黯淡了下来，逐渐变成了绝望。
　　他们之前还希望姜耘昭两个人是能帮他们的人，可现在确定了这两个人只是商人，就像他们所说的那样，这两个人根本帮不了那些无辜的百姓。
　　士农工商，商人的地位到底太低了，就算是最有钱的商人，也没什么地位，何况，当初下令这么做的人可不是寻常的人能招惹的存在。
　　“小姐心善，我等知道，这事儿，原也不是寻常人能管的。”褚建明终究说出这一句无奈之语。
　　许是这些人眼神中的绝望触动了姜耘昭，姜耘昭觉得她有必要帮一帮眼前这些人，就算是为了他们当初一念之间的不忍心也好。
　　“可是你们若是一直就这样做草寇也不是长久之计，若是你们觉得可以，以后就跟着我吧，我想办法给你们重新换个户籍。”姜耘昭忽然开口说道。
　　她想给这些人一个出身，让他们能站在光天化日之下，别的她做不了，也唯有这件事她能做，不过她不是那种善良的无端帮人的人，之所以愿意帮，主要还是因为这些人在姜耘昭看来还是有些价值的。
　　褚建明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这位小姐的意思，便是从此之后，让他们做她身边的下人。与人为奴和落草为寇到底哪种好？
　　“大哥，我们就跟着这位小姐走吧，跟着她我们多少能吃一口饱饭。”褚建明身后一个瘦高个子，脸色枯黄的开口说道。
　　他已经有很久没有吃饱肚子了，实在是饿的不成了，现在只要有人让他吃饱饭，就算是为奴为婢又有什么关系？尊严什么的，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有了这一个带头的人，这一群人里头七七八八的就有几个应和的，但还是有很一部分人没有开口。
　　这些人不是不饿，也不是多有骨气，而是他们觉得，做下人，是他们所不能接受的。好歹也是书香门第出来的人，要是就这样做了别人的下人，这一辈子还能回家吗？
　　可他们却不敢将这话说出来，这些话说出来，不要说回家，只怕是就此连命都丢了。
　　姜耘昭只是定定的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她要让别人跟着她，那是要心甘情愿跟着的，如果有丝毫勉强，这些人必定不会对自己真心以待。
　　“小姐，我们都是良家子，跟着你可以，但我们只能签投靠文书，不卖身为奴。”最终，褚建明开口说道。
　　投靠文书，这也可以了。虽然说把他们收留在身边有些危险，也要费一番手脚，但这么多的人，其中只要有几个可用的，自己就赚了。
　　不过，这话却不能如此轻易的答应，毕竟，越是容易得到的，这些人就不会珍惜，总要让他们知道自己的难处才好。
　　姜耘昭轻轻摇头说道：“这样我不划算啊，收留了你们，我要承担很大的风险，这也就算了，万一你们其中有人不小心露了马脚，我岂不是要受连累？”
　　褚建明不想让兄弟们这一辈子做人奴，所以不愿意答应姜耘昭的要求，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褚建明自己也明白，如果不找个人投靠的话，他们兄弟们也可能难逃一死。
　　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若是不讲理的人，早就与人同流合污去了，根本不可能落草为寇。所以他能理解眼前这位小姐说的话。但是，就此与人为奴他实在做不到。


第377章 不动摇
　　“你们可以考虑，但是，我不会给你们太多时间，毕竟我们兄妹走这一趟，总有很多的事情，不会因为你们耽误太多时间。”姜耘昭等了一小会儿，看着褚建明脸上的挣扎，忽然开口说道。
　　她能看出来，这些人是真的走投无路了，也是呢，逃兵身份就算了，若是能狠心抢劫，也能过下去，但这些人面黄肌瘦的，虽然一个个个头都不小，但从脸色就能看粗来，是长期没有吃饱。
　　“小姐，一定要签卖身契吗？投靠文书不成吗？”褚建明这话的语气中已经是哀求了。
　　姜耘昭有一瞬间的动摇，但很快还是坚持摇头说道：“我得保证我自己的利益，我是商人，已经给你们说过了，我不会走赔本的买卖。”
　　姜耘昭说话期间，刘子鸣一直都没有说任何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都没闹明白，小妹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收留这些人？是不知道这些人收留之后带来的祸患，还是她只是可怜这些人？
　　不过，既然她乐意，他愿意纵容，逃兵这事确实很大，但给这些人改换一个身份也就解决了，算不得太难，他还是能办到。
　　“不过，如果你们不曾开口对我说谎的话，那你们本性都是好的，作为给你们的奖励，我只让你们一个人签卖身契，等你们将来成亲有了孩子，我会让他们做良民。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你们还是不要得陇望蜀了。”
　　这些人自从十几岁当兵之后，还真不知道自己有一天可以娶媳妇，因此听到姜耘昭的话的时候，多少都有些动容了。
　　若是换个身份能娶媳妇生个孩子他们这一辈子也算不白活了。
　　“大哥，我们就答应了吧，总比一辈子在这里落草为寇的好。”
　　“是啊，我们这样的日子能过到那一天？”
　　“不想杀人，我们就只能等着被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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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是姜耘昭娶媳妇的话让这些汉子们的心里有了触动，一个个竟然都同意了，到现在没说话的也就只有个别的人。
　　“小姐，我们答应了。”褚建明闭着眼睛说道。
　　他即便是在不愿意，但有些事他们这样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实际上么有选择权。
　　眼前的小姐虽然是商人，但是他有钱，她能保证他们吃饱穿暖，这就足够了。他们这些人现在也没有别的盼头，能吃饱穿暖已经足够了。
　　“你们既然跟了我，丑话说在前头，要是你们不好好做事，或者是动了背叛的心思，我一定不会轻易饶恕了你们。”姜耘昭板着脸又说了这一句。
　　褚建明马上开口道：“小姐请放心，小的们既然决定以后跟着小姐，那就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无论如何都不会做出背叛小姐的事来。”
　　多年以后，当褚建明嫌弃自己今日做出的决定的时候，当真是庆幸的很，如果她不是在这一刻做出决定，真是不知道这辈子会是什么命运，可就因为今天这个正确的决定，让他和兄弟们都走上了一条不同的路。
　　“既然你们答应了，那就跟着我走吧，到了前头的镇子上，我先给你们都换一身衣裳，省的被人发现了你们的身份。”姜耘昭相信，自己能看出这些人的身份，别人也能看出来。
　　“小姐，我们都带了换洗的衣裳，先给他们都换上，总比现在身上这些好。”从善开口说道。
　　刘家的待遇不错，一套衣裳而已，这些人都不会太看重，因此从善的提议，大家都赞同，很快就凑齐了这些人需要的衣裳鞋袜。
　　东西不是新的，但姜耘昭丝毫都没想过这些人会嫌弃，就他们目前这样子，能有一件囫囵的衣裳就算不错了，总比身上这些露肉的衣裳要好多了。
　　如果说之前这些人还有什么迟疑的话，现在手中捧着八成新的质地良好的衣裳，竟然都将心中最后那点不乐意放下了。才见面，连什么功劳都没有，就有这样的衣裳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不过，最让他们触动的是，这些随从们拿出这些衣裳的时候，可没有一年不舍得，也就是说，这样的衣裳在他们眼中也是寻常，并不算特别珍贵。
　　或许跟着小姐，是他们有福了。这些人很快就找了隐蔽的地方换了新的衣裳鞋帽，原来那些，姜耘昭直接安排让挖了坑深深的埋了下去。
　　原本十几个人的队伍就这样扩大到了接近三十个人，而且因为这些人没有马，所以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不得不被拖的慢了下来。
　　好在过了狼儿山往前不远就有一个镇子，因为招揽了这些人，姜耘昭与刘子鸣商量之后，决定在镇子上休整。
　　这些已经饿了很久的人在跟了姜耘昭之后，都只啃了些干粮果腹，到了镇子上，看到面的时候，眼睛都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