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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平则鸣 (宋昙)


  徐三在宫中等到夜半深时,仍是没有等到一丝消息。她回了府衙后宅,满面愁容,神色肃正,韩小犬原本心痒难耐,怎么做也做不够,盼了她一整日,可一瞧着徐三这副模样,也不敢贸然求欢,只得强自克制,搂着她,哄她入睡。
  可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徐三哪里还睡得着觉?她翻来覆去,辗转难眠,连个哈欠都打不出来,韩小犬瞧着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搂她入怀,闷声说道:“等我有了钱,就不让你当官了。领着那三两个小钱儿,整天吃不好睡不好,也不能和小犬哥哥共赴巫山云雨,可让你哥哥我心疼得很。”
  徐三抿唇一笑,轻拍了他那结实的腰腹肌肉一下,小声说道:“歇一歇也好。你那如饥似渴的,我可受不住了。”
  她垂下眼睑,又有意无意地低低说道:“上次你那什么在里头了,害得我又是找人开方子,又是担惊受怕了整一个月,幸好最后不曾出事。前个儿又差点儿重蹈覆辙,也不知你小子,是不是明知故犯。依我看啊,就当是罚一罚你,省得你老不长记性,存心害我。”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爽不爽!
  下一章还有新变故~


第174章 鸳鸯惊起不无愁(二)
  鸳鸯惊起不无愁(二)
  韩小犬怎么可能是无心?他就是存了心,想要趁着徐三意乱情迷, 成其好事, 让她怀上自己的种。有一个孩子在, 甭管以后如何, 只要她看见那孩子的眉眼,就会立刻忆起这孩子的生父。如此一来, 她如何还能忘得了他?
  韩小犬搂着她, 沉默半晌, 有些不高兴地道:“我先前在西南时,不知有多少妇人求着我,让我给她们个孩子。她们说我模样俊, 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你倒好,嫌东嫌西, 上赶着送给你, 你还不要。”
  徐三听着他这口气,心里头却只觉得好笑, 故意气他道:“我如今在开封府, 不知有多少公子求着我, 也让我给他们个孩子。他们说脑子灵光, 生出来的孩子, 以后定然也是麒麟状元。只是我就这一个肚子,当然得瞧准了再生,至于你嘛, 还是得容我三思。”
  韩小犬一听,气得太阳穴都凸凸直跳,心里头窝火得不行。他忍了又忍,知道这女人嘴皮子利索,要是斗嘴,肯定是败下阵来,于是他也不忍了,一把翻身,压倒了她身上去。
  徐三跟他说了会儿话儿后,心中已不似先前那般烦躁,只想着明日上朝再说,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反正她不是个怕事儿的。至于今夜嘛,春宵千金,不可虚度,倒不若共赴巫山,云雨一番。
  只闻床架子吱呀作响,二人一会儿粉蝶探香,水浇花蕊,一会儿又柳腰款摆,玉足箍绕。足足折腾到二人都泄了劲儿,徐三总算是感觉到了几分困意,收拾罢了,便倚在韩氏肩头,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韩元琨尚在睡时,徐三已由梅岭服侍着起身,绕到屏风另侧,开始梳洗更衣。虽说她心中满是担忧,也不知官家今日还能不能上朝,但是既然没有宫人来说不上朝,那她还是得换上官袍皂靴,驾马赴往宫城。
  眼下天还未亮,夜色沉沉,徐三到了殿前,眯眼一望,就见一众朝臣已然来了大半,三两成群,窃窃私语。其中有人见她过来,忙不迭地凑了过去,低声问道:“听说徐府尹昨日夜半,方才离宫,却不知官家身子如何了?”
  徐三叹了口气,沉声说道:“我昨儿个虽是半夜才走,但我在宫里,也不过是干等着,半点儿都帮不上忙,甚么也没打听着。只是俗话说的好,皇天无亲,唯德是辅,官家向来仁政爱民,如此明君,定会承天之佑,安然无恙。”
  那人一听,心道还是她会说话,赶忙应道:“是是是。徐府尹说的有理。天道昭彰,那区区一条小蛇,奈何不了圣人之身。”
  两人面对着面,说着好听话儿,可心里头却都是安定不下来。
  官家中了蛇毒,这可不是小事儿。她要是死了,这龙椅又要由谁来坐?宋祁虽说礼贤下士,美名在外,可他到底不成气候,而薛鸾呢,虽说还没被正式过继,但在她背后,可是世家大族在鼎力相助。
  徐三负袖而立,又与其余几名官员寒暄片刻,可她的眼神,却在群臣间不住扫来扫去。看了一会儿后,她隐隐察觉出了不对。
  薛鸾没来。宋祁也没来。
  两人平日里几乎是比着看谁来得早,可今日都这时候了,二人都还不曾出现,实在是让徐三觉得十分蹊跷。
  她眼睑低垂,眉头微蹙,默然半晌,忽地听得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她抬眼一瞥,就见周文棠一袭紫绮绣服,腰围玉带,足蹬黑靴,手里头打着绛红宫灯,身后跟着一众内侍,于宫苑缓缓行来。
  群臣噤声,垂袖入列,都抬起头来,紧盯着周文棠不放。而周文棠走到檐下,淡淡说道:“今日早朝,一切照旧,只是官家身子不适,不便下地,只能待上约两盏茶的工夫。还请诸位朝官,举要删芜,不可违误。”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官家今儿不能走过来了,多半已经坐在金殿里了。她只能待上二十分钟左右,上朝的这些大臣说些要紧事儿就行,至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就不必拿到朝堂来说了。
  周文棠一说这话,待到上朝之时,朝中上下,愣是没有一个人敢开口启奏,就连那最没眼力劲儿的崔金钗,今日都好似有些发蔫,紧抿着唇,眼神飘忽,也不知是在思虑何事。
  而徐三倒是顾不上操心崔金钗,她想要偷偷抬眼,瞧瞧官家气色如何,可是按着朝中规矩,没有官家准允,她是不能抬头直视这位女帝的。因此徐三只能垂着袖,低着头,从官家偶尔说出的只言片语,推测她如今的身体状况。
  她说话的口吻倒是没变,还是那样低缓,有着极强的威压感,然而她这一把声音,却夹带着一丝沙哑与疲惫,远不似平常那般中气十足。徐三细细听着,心中已有了计较。
  看来官家救是救过来了,但是这身子骨儿,却也元气大伤,大不如前。到底是过了六十岁的人了,哪怕磕磕碰碰一下,也会像徐荣桂那样,小半年里只能卧病在榻。有言道是“毒过三关为不治”,似官家这般岁数,怕是要留下祸根了。
  徐三虽和官家乃是上司与下级的关系,但是官家待她向来不错,亲自点她为状元,也是对她有知遇之恩。如今官家遭了这番罪,徐三也是忧心不已。她心里头左思右想,苦苦琢磨,想要找出个法子,能让官家养好身子,把夺嫡这场仗的时间也尽可能地往后推。
  哪知突然之间,徐三如遭雷击,猛地忆起了三个字来——
  独花兰。
  魏二娘之语,言犹在耳。独花兰除了是稀世名花之外,还有药用价值,能治疮毒及蛇伤。而眼下正值六月,恰是独花兰开花之时,前两日徐三还在园子里瞧见了呢,露冷风清,袅袅独立,倒叫人移不开眼来。
  除了徐三之外,还知道独花兰能治蛇毒的人,只有宋祁了。又或者周文棠也知道,他通晓莳花弄草之道,魏二能打听来的事儿,想来他也不会不知。
  官家被蛇咬伤之事,绝不会是巧合,定然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而官家要真是独花兰治好的,那就说明,布局之人,不是宋祁,就是周内侍。
  徐三微微低头,藏在袖中的手不由紧紧攥成了拳。
  这个答案,不言自明。
  徐三默然半晌,忍不住扯了下唇,有些自嘲,又有些欣慰地笑了。她一直希望宋祁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从一个顽劣孩童,成长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大人物,如今看来,至少在洗心革面及独当一面上,他做到了,做的淋漓尽致,挥洒自如,超出她意料之外。
  待到两盏茶的工夫过了,群臣退散,徐三才走出去了几步,就见有宫人急急追上,说是官家召见。徐三心上一紧,不敢怠慢,赶忙跟着宫人绕到偏殿。
  珠帘之后,那妇人头发花白,卧于榻上,一身绣着九龙金纹的黄袍,反倒更衬得她面色灰败。她挽起袖子,斜斜抬着手臂,而一旁的医官则跪在榻侧,小心给她把脉问安。
  医官只能跪着,而柴荆却是得宠,竟直接坐在了榻侧。那小郎君小脸儿白净,只一双眼儿哭得红肿如桃,手里头正把着团扇,细细给官家扇风。
  徐三进来之后,官家淡淡瞥她两眼,只让她站在帘外,不曾召她入内,也不曾跟她说些甚么。许久过后,待到那医官开完了方子,转身退下,带着柴荆前去煎药,官家才屏退宫人,又命人掩上殿门。
  一时之间,偌大的偏殿内,便只剩了这君臣二人。徐三垂袖而立,只见珠帘轻摇,阴影重重,骤然之间,忽地听得官家厉声道:“跪下。”
  徐三眉头一皱,当即伏跪于地。
  官家斜卧榻上,手捏佛珠,沉默良久,缓缓说道:“朕问你,这蛇毒之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徐三心上一沉,知道官家已经看破了宋祁的手段。只是她这做亲娘的,不想承认自己的儿子生性狠辣,连生母的安危都不管不顾,她就将这些罪过,全都推到了徐挽澜的身上来,一心以为是徐氏教坏了她的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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