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长者对小孩的“疼爱”不算过分吧?
这么一想,他又往她脑袋上摸了一把。
江未语炸了,“陆、修、远!”
从小镇初遇到现在,似乎是头一回看到她脸黑成这个样子,他没忍住,低笑出声,纠正,“叫夫君。”
江未语哼了哼,没搭理他,继续埋头叠千纸鹤。
等叠了几百只串起来挂在房间的时候,终于把她痛失葫芦的遗憾给补回来了,乐得开花似的。
而海上航行的日子也一天天过去,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蓬莱岛。
听到耿嬷嬷说到了的时候,江未语才突然想起来陆修远为什么带她上这儿——还真想凌虐她抠了她的眼珠子啊?
于是她一个早上都窝在自己房间里不敢出去。
陆修远很是无奈,房门敲了又敲,江未语就是不肯开。
“你要再不出来,我让人踹门了。”
江未语抱着双膝坐在榻上,不出,就是不出,谁让他变态来着。
“或者,你不出来也行,我直接把外面锁了,正好全你的意。”
江未语完全相信他会说到做到,马上站起身把门打开,对上对方的双眼时,双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你、你先说,带我来这儿干嘛?”
陆修远沉吟,“不是说好了不问?”语气里透着几分不悦,他似乎真的很讨厌旁人提及岛上的任何事。
“那我总得先弄清楚自己是不是下去送死的吧?”江未语说不出的憋屈,之前在船上没法逃,现在到了岛上,她同样没地儿逃——谁知道他会不会在岛上设了传说中的机关等着她啊?
机关是有的,不过那是为了保护岛中心的玉雕像,不到外敌入侵的万不得已地步,防御机关不可能启动。
陆修远单手撑在板壁上,将她圈住,气息带着说不出的压迫感,“你觉得我长得很像杀人犯?”
这一路上,她误会他不是一天两天了,陆修远原想着小姑娘家家的,一时气话罢了,过后准能忘,没想到竟然记到了现在,心眼儿可真够小的。
江未语心道长得不像不代表不会杀人啊!“那你之前不是在我爹那儿受了气吗,我还以为……”
“还以为我会从你身上报复回来杀了你泄愤?”这小姑娘,脑子里哪来这么多乱七八糟打打杀杀的东西?
“难道不是吗?”江未语有点懵,莫非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弄错了?还有,他隔得这么近,她心都快跳出来了。
陆修远没解释,拉着她出去外面,站在甲板上能把整个岛收入眼底。
然后,江未语惊呆了,这哪是什么人间炼狱啊,简直是人间仙境好不?烟波浩渺,云雾缭绕,隐约能看到岛中心有一座雕梁画栋的宏伟殿宇,看起来像是庙。
直觉上,那里面一定供奉着某位了不起的大人物,只是她想不通,既然是供奉,为何不把灵位请回京城供奉,而选择把庙宇建在这种地方?岛上好是好,清幽安静,可这也太静了,而且相当远,祭拜的人来上柱香不容易,一个来回就得耗上个把月。
难怪陆修远之前嘱咐她不管看到了什么都不能问。
这的确是个很令人费解的问题。
不过想到陆修远的告诫,她还是选择乖乖闭嘴。
陆修远道:“一会儿我让家仆带着你去捡贝壳,就别跟着去庙里了,等我处理好事情会来找你的。”
江未语小声问:“所以咱们晚上是住船上吗?”
“嗯。”陆修远点点头,除了工匠们临时住的地方,岛上没建多余的栖居之所,是为了减少对海岛的破坏,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保护母亲的魂灵。
虽然灵位还没请回来,不过陆修远早已经把整个岛划入他母亲名下了,往后不管谁发现了这座岛,都不能轻易入内,否则,埋在地底下的那么多机关可不是开玩笑的,一个不慎踩中,眨眼间就能让你万箭穿心而死。
出于每个人都有的好奇心,江未语其实很想跟着陆修远去看看那里面到底供奉了什么,但最后还是目送着他一个人去,她则是被丫鬟嬷嬷们带着去海滩上捡贝壳捡海螺了。
陆修远来到庙里,留在岛上的那批暗人、工匠以及他花重金请来的雕刻大师已经在大门外等着迎接。
简单地与众人见过面之后,陆修远走了进去。
供奉的主位上还是空的,什么也没有,不过里面的陈设之类全都备齐了,整体看起来肃穆而庄严。
“玉雕像在什么地方?”陆修远问。
那位雕刻大师回道:“就在偏殿。”
陆修远道:“搬过来吧!”
暗卫们很快过去,不多会儿就把整座玉雕像搬了过来,陆修远伸手摘掉罩在上面的黑布,那栩栩如生的雕像便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雕像比例是实打实按照陆清绾的身高身形来做的,毫厘不差,至于雕像用的玉石——工部有一支采矿队伍,陆修远拉了点关系,动用这批专人去海拔四千多米雪线的缺氧高山上采来的山料,可想而知要弄到这么大块玉石有多艰难,而更艰难的是雕刻。
古代没有任何电动工具,而且玉雕不同于木雕可以直接进行雕刻,玉既不能用刀刻,也不能用凿子凿,雕玉工具叫做砣,光有砣也不行,还得捣沙研浆,转动砣机上的铊子带动专门琢玉用的金刚沙磋磨而成。
所以说,雕玉是项精细活儿,心浮气躁的人可做不成。
在来海岛之前,陆修远只是简单的学过一点,但要比起雕刻大师来,压根不够看的,所以他还需要学习如何雕出技术一流的玉雕。
陆清绾的那双眼睛,他在来的路途中画过无数次,早已铭记于心,也知道如何才能让它更逼真传神,可是这样的效果必须得有足够的雕玉技术才能撑出来,否则一切都是白搭。
陆修远细长的手指在玉雕上抚了抚,转头看着雕刻大师,“砣机也在偏殿?”
雕刻大师应了声是。
陆修远道:“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开始学。”
早日帮母亲点上眼睛,就能早日让人去北燕把母亲的灵给请回来。
雕刻大师看得出来,陆修远是棵好苗子,只要用心学,要把那双眼睛点出来也并非什么难事,所以他不规劝,带着陆修远去偏殿开始练习雕玉。
而在外面捡贝壳的江未语捡了一阵子之后还不见陆修远回来,便问嬷嬷,“知不知道你们少爷什么时候回来?”
嬷嬷道:“少爷吩咐过,少奶奶若是饿了,可以自己先吃饭,不用等他。”
“那我能不能去找他?”江未语又问。
嬷嬷脸色变了一下,忙摇头,“万万不可。”
“又是少爷吩咐的?”
“……是。”
江未语兜着贝壳,兴致缺缺地回了船上,房间里挂了很多千纸鹤,一推开窗就轻轻摆动起来,她挂的是蓝色系,与外面大海的颜色相得益彰,很有意境。
坐在桌前托着下巴,江未语盯着那一串串摇摆不定的千纸鹤发呆,想到陆修远教她叠千纸鹤情景,突然又来了兴致,起身去往对面陆修远的房间,打算拿点折纸过来,无意中看到他床头柜上有个不打眼的小匣子。
江未语瞄了一眼门外没人,轻轻打开来,见到里面放了一串彩色小葫芦。
葫芦?
江未语拧着眉心,为什么陆修远这里会有一串?难道那天晚上的葫芦并非是风吹的,而是他刻意藏起来的?
想到有这种可能,江未语沉住气,不动声色地把小葫芦给放了回去,等陆修远回来的时候才装作无意间提及,“这些贝壳的颜色太单调,要是有彩色小葫芦衬着就更好看了,你说对吧?”
陆修远神色莫名地望着她,“之前说想要贝壳,结果买了葫芦,这会儿有贝壳了,你又开始怀念葫芦,那你到底是想要贝壳还是葫芦?”
“我……我两样都想要。”江未语道:“只是很可惜啊,我的葫芦都被风给吹了。”
说完,仔细观察着陆修远的表情,见对方无动于衷,她决定再给点提示,看他招不招,“对了夫君,那天晚上你睡得晚,有看到被吹出去的葫芦吗?”
“没有。”陆修远淡淡道:“我们俩的房间相对,葫芦挂在你那边,又是临窗方向,被吹飞了我怎么可能看得见?”
“那你喜欢小葫芦吗?”她眨巴着眼睛看他。
陆修远抿嘴,“不喜欢。”
“不喜欢你还买?”
“那不是给你买的?”
“除了给我买,你敢说自己没偷偷买一串藏起来?”江未语一脸鄙视,就只差直接点明他偷了她的东西还死不承认好不要脸。
陆修远一听,瞬间反应过来,合着她已经发现他装在匣子里的那串葫芦,如今设套给他钻逼他承认呢!
“可能是隐卫们帮你捡回来的,只是我没太在意,所以忘了。”
江未语:“……”这么蹩脚的理由,怕也只有陆大少爷你能编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