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永敬顿时噎住,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可当年把未语弄出去就是她的不是了。
所以哪怕如今说得天花乱坠,也不能在那件事上原谅她。
冷冷瞅她一眼,江永敬拂袖离去。
等江永敬走没了影,躲在假山后的江永珍才阴毒地勾了勾唇,她就说,魏氏再能耐,顶天也只能来长兄跟前上眼药,不过,魏氏说再多又有什么用,老太太和长兄能为了一个外来媳妇而怀疑她这个江家女儿?呵!
江永珍不动声色地离开。
魏氏缓缓转身,目光落在江永珍站过的那个位置上,双眼冷鸷得可怕。
江永珍回到院子,梁思雨早已等候多时,见到她,面上顿时露出欣喜之色,“姑母。”
为防暴露,不管人前人后,梁思雨都管自己生母叫“姑母”。
江永珍脸上早已没有之前的冷毒,换上了一副柔婉亲和的样子,“语儿找我有事?”
梁思雨直接道:“我方才在花园看到了一位长相十分俊美的公子,想问问姑母可否认识他?”
江永珍端起茶盏浅啜一口,漫不经心地道:“听说那是京城来的贵客。”
“京城?”梁思雨更好奇了,“姑母可知他的底细?”
江永珍放下茶盏看她一眼,“怎么,心动了?”
梁思雨不置可否,但面上的娇羞绯色早已出卖了她萌动的春心。
江永珍也不是没眼色的人,“这可是大老爷烧高香求来救苦救难的菩萨,身份非同寻常,不可能做江家的上门女婿。”
这话就是在变相提醒梁思雨认清楚自己来江家的目的是为了招上门婿分财产,并非来儿女情长的。
梁思雨一听,脸色白了白。
江永珍起身把门窗都关上,这才重新回来坐下,脸色多了几分凝重,“外面那位可还没死呢,一旦让她钻了空子,你就得原形毕露,要是富贵日子过够了,就给我滚回乡下找你爹去。”
梁思雨大喘了几口气,眼中含着恐惧的泪花,“娘,女儿知错了,娘莫生气,往后我再不起外心就是。”
“你喊我什么!”
“姑……姑母。”
——
陆修远回到府城里的镜花水居客栈。
易白已经吃了早饭,正在午休,听到外面有动静,便起身推开门。
得知是陆修远回来,易白直接去了他房间。
“兄长这么快就谈好了?”易白问,见着陆修远有些不大好看的脸色,又挑挑眉,“遇到事儿了?”
陆修远摇头,“不巧,在江府见了一个不讨喜的女人。”
易白何等聪明,一听就联想到了那天在小镇上遇到的女子,“莫非是她?”
陆修远很不愿意再提起那个让他厌恶的姑娘,皱皱眉,转了话题,“阿白可曾吃过饭了?”
“已经吃过了。”易白道:“看兄长这样子,应该是还没吃午饭的,我这就让人给你准备。”
陆修远没吭声,算是默认。
易白起身下楼,让掌柜的给陆修远准备了一桌佳肴。
由于心情不好的缘故,陆修远吃得兴致缺缺,不多会儿就让人给撤了下去。
易白见状,道:“既然生意谈妥了,那我们择日启程吧!”
陆修远默了片刻,“走之前,我还想去那个小镇上尝尝他们家的江南菜。”他这些年走南闯北,尝过的美食何其之多,却唯独那天的菜让他惦记至今,要说多美味,也不见得,毕竟镜花水居里就有江南顶厨,做出来的菜肴不管是色香味都比那天所吃的地道,但那几盘菜与别的不同,做菜的人似乎十分的用心,能让品菜的人感受到家的温馨。
具体的,陆修远也说不出来,总而言之就俩字:特殊。
特殊到让人念念不忘。
——
再去小镇,已经是半个月以后,这期间,陆修远顺道把江南这一带陆家专柜的账都查了一遍。
兄弟俩依旧住了上次那家客栈,点的也是江南菜。
只不过,“这菜的味道不对。”陆修远吃了一口,皱皱眉搁下筷子,抬头看向一旁的掌柜,“上次的厨娘呢?”
掌柜的连连告罪,“公子有所不知,那位厨娘因为家中有事,昨天一早告假回乡了。”
实际上,是江未语带着孙嬷嬷走了。
这二十天,她在客栈赚到了十两银子,足够她这一路北上的盘缠,担心江永珍安排的杀手会追来,江未语不敢贪心,把玉佩拿回来以后,跟掌柜的说明情况,掌柜的怜惜她一个小女儿在外不容易,便没强留,任由她走了,哪曾想这两位贵客会去而复返。
听到厨娘走了,陆修远满心遗憾,但这种事真的强求不来,“哦,那算了。”
没在小镇逗留多久,很快回到府城,陆修远和易白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便打算回京。
来的时候就是乘的私人船,回去了自然也一样,所以兄弟俩不必赶时间,吃了早饭才不紧不慢地去往码头。
今天开往京城的客船已经走了,码头上只剩稀稀疏疏的几个人,一目了然。
陆修远登上自家船的时候,站在甲板上往下眺望,倏地,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女子。
她穿得很朴素,头上仅插着一支乌木簪子,手中抱着包袱,正与旁边的嬷嬷怅然地看着客船离去的方向,一看就是没赶上。
让陆修远觉得奇怪的是,她似乎没发现他,只是一眼又一眼地望着客船离去的那个方向,娇俏白净的小脸上,隐隐浮现焦急懊恼的神情。
“兄长在看什么?”易白走过来,顺着陆修远的视线也看到了江未语,不过他只是讶异了一瞬就恢复平静。
陆修远唇线微扬,是冷讽的弧度,“看一个演戏上瘾的女人。”
第一次见面她狼狈至极,迫不及待想用一枚不值钱的玉佩引起他的注意,第二次见面,是在江府,他完全有理由相信,她所谓的“捉迷藏”只是因为掐算好了他到来的时间,故意扑到他怀里的。
这一次,她难不成还想追着他去京城?
“有意思。”易白打趣道:“穷追不舍,看来是真对兄长上心了呢!”
陆修远冷冷地扯了下嘴角,被这样的女人纠缠上,能是什么好事?
他转身,打算进船舱休息,随侍匆匆上来道:“少爷,官府刚刚贴了告示,黄河决口流沙过大,影响到了运河,暂时走不了了。”
陆修远拧眉,“之前北上的客船呢?”
随侍道:“已经去而复返,很快就能靠岸。”
虽然没什么急事,不过这样被打断了行程,陆修远还是有些恼,但也没办法,“既然走不了,那就回吧!”反正对他这样常常要出差的商人来说,在外地待上一两个月是常有的事。
随侍把船上的东西收了收,陆修远带着易白先行下去。
江未语还没走,她没注意到告示,只是看到运河上客船去而复返,心中高兴,面上便也露出了喜色。
然而那份高兴很快就凝冻住,因为她看到了一个非常不想看到的人正朝她这个方向缓缓走来。
孙嬷嬷担心这二人是寻仇来了,习惯性地把江未语护在自己身后,对她道:“姑娘放心,奴婢就算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会护您周全的。”再说,这里是码头,人多眼杂,这两个男人总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一个弱女子吧?
陆修远瞧见孙嬷嬷的动作,眼底嘲弄更甚。
怎么,在自家府上的时候主动勾引,一到外面就立牌坊装纯洁?
江未语又岂是那甘愿偷生之人,她推开孙嬷嬷,主动站上前,脸色冷漠地道:“两位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不必为难他人。”
陆修远在她跟前站定,她未施粉黛的样子与化了精致妆容的样子截然不同,化妆时盈盈弱弱,不胜娇怯,做作。
素面朝天时,骨子里由内而外都是温婉清纯,玲珑素雅,很好的诠释了江南女子的特质,不过,清纯只是外表,她可牙尖嘴利得很。
陆修远把那天在江府看到的“她”与今日的她作了对比,不得不佩服一句这女人演技太好。
若不是前后见过三次面,他差点就以为是两个人。
“怎么,令尊不放心陆家接手这笔订单,竟然安排大小姐跟着去监督?”陆修远很客气地问候了一句,当然,这种“客气”里面,嘲讽的意思更多。
江未语呆了一呆,她完全听不懂眼前的男子在说什么,皱皱眉,“公子认错人了吧?”
这次,换陆修远愕然眯眼,他不可能看错,这位就是江府的大小姐江未语,更是那日故意扑到他怀里的女子。
可她这漠然的神情以及周身似有若无的傲气,为何与那日截然不同?
是她演技太深还是自己真认错了人?毕竟两个毫无血缘关系也长得像这种事,他生母与那位邰家嫡女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可陆修远觉得,这世上不会有那么多凑巧的事,与其说认错了人,倒不如说,这都是她的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