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缙脊背一僵,紧跟着头皮发麻,他深吸一口气,打算装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那声音却越发大了起来,“我是雨珊啊!”
灵泉宫没有赫连钰的眼线,却不代表外面没有,赫连缙担心一会儿骆雨珊再说出什么暴露他身份的话来,马上顿了脚步,转过身,看着越来越近的那抹粉色身影,眼神冷淡无绪,“何事?”
听到赫连缙低沉磁性的声音,骆雨珊娇俏的小脸红了一下,“我陪着姜姐姐出来逛街,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表哥,对了,我听说表哥被禁足,那你如今是偷偷溜出来的吗?皇帝姑父晓不晓得?”
赫连缙暗恼,他都已经戴了帷帽,还能轻易被人认出?
骆雨珊接着说:“其实一开始我也不太确定,只是瞧着背影有些像,所以就脱口而出了,表哥该不会怪我莽撞吧?”
赫连缙根本没想搭理她,冷着声音问:“说完了吗?”
骆雨珊有一瞬间的怔愣,尔后喃喃,“说…说完了。”
“告辞。”赫连缙冷冷撂下两个字,头也不回地走了。
骆雨珊望着他决然的背影,咬了咬唇。
出了荣和街,赫连缙转入巷子,一旁的岔口突然窜出一条人影来,因为跑得太急,不小心一下子与他撞到一起,对方不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疼得“唉哟”了一声。
赫连缙透过帷帽瞧着地上的人,再一次觉得头皮发麻。
骆舒玄!
这厮怎么慌慌张张的?
“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才跑得太急了,不是故意的。”骆舒玄没认出赫连缙来,起身后一个劲道歉。
“你莽莽撞撞的做什么?”赫连缙皱了眉,声音低沉冷冽。
骆舒玄一听声音,顿时愣了,“王…王爷?”
赫连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骆舒玄马上改了口,“你怎么会在这里?”父亲不是说晋王被禁足在灵泉宫了吗?这厮是怎么躲过那么多御林军混出来的?
赫连缙没什么耐性,继续板着脸,“你莫非是在躲什么人?”
一提起这个,骆舒玄头都大了,幽怨地道:“除了那母夜叉,我还能躲谁?”
赫连缙眉毛抽了抽,“什么母夜叉?”
话音才落,十字巷的另一个方向,传来一声愤怒的呵斥,“骆舒玄,你给我滚出来,躲得过初一,你以为你还能躲得过十五?”
赫连缙背后摆放着几个废弃的箩筐,骆舒玄不管不顾跑过去,顺道拿起箩筐将自己罩在里面,又小声说,“王爷,看在咱们表亲的份上,你可不能出卖我啊,否则要让她抓到,我今儿非被她扒下一层皮不可。”
赫连缙面无表情地站着,没吭声。
上过战场的少年将军被一个黄毛丫头追成这怂样,他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骆舒玄有些心慌,正想开口再重述一遍,姜凡儿的声音已经越来越近,“骆舒玄,你再不出来,信不信我放狗咬你!”
骆舒玄轻哼一声,放狗?狗都没你可怕!
“骆……”刚走到巷子交叉口的姜凡儿声音一下子卡在喉咙里,凝眸看着对面的赫连缙,感受到对方身上冷沉沉的气息,她心脏缩了一下,面上却是不显,“敢问阁下是……?”
这位不是骆舒玄,从身高和气息,她一眼就能判断出。
赫连缙透过纬纱,冷冷看了面前的蓝衣女子一眼,“与你何干?”
隐隐察觉到对方是个不好惹的人,姜凡儿没敢叫板,语气放软了些,“阁下可曾见到过一个男子从这里经过?他穿着天青色的衣服,腰间配有一枚玉环,一个香囊。”
赫连缙面无情绪,“没看到。”
姜凡儿歪着脑袋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箩筐,本想过去检查一下,奈何面前这个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她隐约觉得自己要是就这么大喇喇走过去,一会儿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为了揪出骆舒玄那个王八蛋而赔上自己的性命,不值当。
姜凡儿权衡片刻,随意告辞一声就抬步朝着另一面的巷子口走去。
确定母夜叉已经走远,骆舒玄才慢慢摘了罩在头上的箩筐探出头来,“王爷,那女人走远了没?”
“出来吧!”赫连缙道。
骆舒玄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感激地看了赫连缙一眼,“总算躲过一劫,多谢王爷相助。”
难得这混世魔王肯配合,骆舒玄倒是觉得挺新鲜的。
赫连缙没答话,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隐约是在倒数。
“三……二……一……”
“骆舒玄,弄丢我的东西你还敢躲着我?”
骆舒玄的身后,突然炸裂起姜凡儿的声音,赫连缙挑眉看他一眼,“你保重。”
在骆舒玄恨不能杀了他的愤怒眼神下,赫连缙施施然离开,只撂下一句话,“连个女人都摆平不了,你将来还怎么平天下?”
骆舒玄暗暗磨着后槽牙,姜凡儿就不是一般女人好么?
目送着赫连缙离开,骆舒玄僵着脊背转过身,对上姜凡儿那张要将他生吃了的愤怒小脸,忽然很狗腿地扯开一抹笑,“凡儿表妹,听说你很喜欢吃蔡家铺子的蟹粉酥,不如我去买来送给你,想吃多少都管够,如何?”
姜凡儿怒瞪着他,“你少给我套近乎,把我的东西还回来!”
骆舒玄笑得更谄媚,“除了蟹粉酥,外加一柄玄铁短剑。”
姜凡儿一怔,细细斟酌片刻,脸上的戾气退去了些,“成交,但你要是敢骗我,我就撕烂你的嘴!”
第174章 祸水东引(一更)
骆舒玄马上指天发誓,“我要是敢骗凡儿表妹,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姜凡儿神色古怪地看他一眼。
骆舒玄咳嗽道:“我可是一本正经的。”
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么?
姜凡儿扯了扯嘴角,打小她就认识骆舒玄,这人什么德行,她会不清楚?以这厮脸皮的厚重程度,就算真天打雷劈也劈不死他。
姜凡儿的哥哥姜景明今年殿试中了二甲榜眼,如今在翰林院任职编修,姜凡儿自从陪着姜景明来顺天府会试以后就没回广平府,一直住在她哥哥的府上。
姜凡儿与骆舒玄的妹妹骆雨珊是好友,原本今日姜凡儿是去守仁伯府找骆雨珊玩儿的,岂料骆舒玄也在,一眼看到她腰间挂着的血琥珀,好奇之下就问她要去赏玩,谁知前后才半柱香的功夫,那血琥珀就让骆舒玄给弄丢了,想到那是兄长送的生辰礼,姜凡儿气不过,因此一路追杀骆舒玄至此,可后来听他愿意用玄铁短剑还给她,她就姑且先压下脾气,一会儿要拿不出来,看她不弄死他!
骆舒玄被姜凡儿看猎物似的打量着,忽然觉得后脖子有些凉,他抖了抖身子,继续陪着笑脸,“凡儿表妹,咱们是先吃蟹粉酥还是先回府?”
姜凡儿没说话,丢了个眼神给他。
骆舒玄双肩一耸,马上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到蔡家铺子买了一盒蟹粉酥拿回来孝敬,“凡儿表妹,给,你最爱吃的蟹粉酥。”
姜凡儿鸟都不鸟他,转身就走,朝着巷子口而去。
骆舒玄:“……”
小心翼翼地抱着那盒蟹粉酥,骆舒玄追了上去,虽然心里千百个不愿意跟这个女人待在一起,可今天的是确实是他的错,只是一时好奇而已,谁能想到那东西竟如此脆弱,随便一摔就碎了,要早知道是这么容易坏的东西,他能手贱非要拿过来看么?不敢让她知道被他弄碎了,索性骗她说弄丢了,否则要让她晓得真相,还不得生吞了他。
“凡儿表妹。”一想到姜景明跟他拼命的画面,骆舒玄就整个人都忐忑起来。
姜凡儿不耐烦地瞅他一眼,“说!”
“那柄玄铁短剑可是我皇帝姑父御赐的,我平时都宝贝着呢,据说先帝还曾用它在河里叉过鱼……”
姜凡儿频频皱眉,“说重点!”
骆舒玄咳了两声,正色道:“重点就是,我给你买蟹粉酥,再把玄铁短剑送给你,关于你那枚血琥珀不在了的事,就别计较了呗!”
“然后呢?”姜凡儿扔过来一记斜眼。
“然后你千万要跟景明兄解释清楚,我并非故意损坏他送给你的生辰贺礼,只是因为一时好奇,再一时不小心才会酿成大祸,我知道错了。”
姜凡儿没说话。
骆舒玄急眼了,“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原谅我?”
“看你表现。”姜凡儿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继续朝着前头大步走去。
骆舒玄跺跺脚,咬牙追了上去。
骆雨珊在巷子入口遇到两人,她是过来寻人的,没想到这么顺利就找到了。
“姜姐姐。”心下一喜,骆雨珊笑着喊了一声,姜凡儿心情不太好,只淡淡“嗯”了一声便没后续了。
骆雨珊瞧着她有些不对劲,“姐姐有心事吗?”
姜凡儿斜睨了旁边抱着蟹粉酥的骆舒玄一眼,摇摇头,“我无事。”
“那我怎么感觉你脸色有些不大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