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菡转而看向门房小厮,“青鸾夫人可曾说什么时候回来?”
小厮想了想道:“夫人说了,大概傍晚才会回来。”
“傍晚啊!”许菡满心失落。
傍晚才回来的话,她指定是没法等的。
请人帮忙又不成,那看来只能她自己进去了。
咬了咬牙,许菡狠下心,转身去马车上端过赫连缙的外袍,跟着领路的小厮走了进去。
赫连缙保持着云初微走之前的姿势不变,依旧躺在花树下的摇椅上,听到外院的人禀报说许姑娘来了,他睁开眼,“嗯”一声,“把人请进来。”
云安曜在外面等,许菡战战兢兢走了过来,不等与赫连缙对视,直接“扑通”跪在地上,双手把托盘举高,“二殿下,民女依着您的吩咐把衣服洗干净了,并没有熏任何香。”
赫连缙侧躺着,眼风随意定在许菡身上。
即便这样的眼神不带任何侵略性,也还是让许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威压。
赫连缙半晌没接托盘,许菡心中忐忑。
“二殿下。”她小心翼翼地又唤了一遍。
赫连缙似乎才回过神,“嗯,放那儿吧!”指了指一旁的石桌。
许菡暗暗松一口气,站起身来把托盘摆放到石桌上。
“衣服已经送到,民女这就告辞了。”许菡躬身,正打算就此离开。
“许姑娘。”
赫连缙唤住她。
许菡脚步一顿,转过身,“二殿下还有事?”
“姑娘可曾有意中人?”
赫连缙直接问。
有时候他在想,这只小白兔怎么就注意不到自己呢?莫非是自己在她跟前的存在感太低了?
许菡面色有些古怪,她怎么都没料到混世魔王会问自己这样的问题。
“暂时,还没有。”为了早早打发他,她不得不如实相告,免得一会儿撒了谎,他再追根究底,自己很难圆回来。
“是吗?”赫连缙唇角笑意不明。
“在二殿下跟前,民女不敢有半句虚言。”许菡低了低头。
“那你介意有吗?”
“呃……”许菡噎住,不明白他今天为何说话这样奇怪。
她说不出话的样子,急得面上一小片潮红,看得人心痒痒。
赫连缙不知用了多少自控力才忍住将她揽入怀的冲动。
“没事了,你走吧!”
莫名其妙!
许菡在心中嘀咕一句。
若非对方身份尊贵,她早就翻脸了,不带这么戏耍人的。
——
自从苏璃死了之后,云初微都没陪着静瑶太夫人上过街,今天难得有机会,婆媳俩再度来到碧玉妆。
掌柜一如既往地热情客气,忙吩咐人好茶点心伺候。
云初微扫了一眼柜台,看到几样从前没见过的新品,让掌柜的拿出来瞧了瞧。
只一嗅她就知道,这是最新配方的头油。
“这东西出来几天了,销量如何?”云初微问。
掌柜这回笑眯眯地答:“才出来三四天,果然还是夫人的方子奏效,少东家让人加大力度宣传了一番,第一批拿货的都是老主顾,不过三四日的光景,口碑就已经逐渐传开了,引来不少新顾客,说很喜欢新配方的香味和功效。”
云初微面露喜色,“那就好。”
“夫人要不带几罐回去试试?”掌柜的问。
“不,暂时不用。”云初微摇摇头,“上回拿去的还有好多,等那批用得差不多了再来拿。”
又问:“少东家可曾把新配方宣传进宫了?”
掌柜道:“新品出来的消息已经入宫,但主子们都还没开始用,是她们身边的女官在用。”
云初微了然。
宫里那些个主子,一个赛一个的金贵,自然不会傻到以身犯险来第一个试用新品头油,所以全部由身边的女官代替。
不过也没关系,既然在外头的口碑都不错,进了宫,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出了碧玉妆,云初微让白檀陪着静瑶太夫人去逛,她自己去了苏璃给她买的那间铺子。
焦燕已经正式上任大掌柜,但由于还没开张,这几天还在带着几个小厮布置打点柜台、货架以及仓库。
见到云初微,焦燕忙笑着迎上来,“云姐姐。”
云初微摸摸她的脑袋,“怎么样,这几天累坏了吧?”
“哪能累到?”焦燕咯咯笑,“这些活计,还比不得我在杏花村时做的一半呢!”
这姑娘是个勤快又孝顺的,在乡下时下田插秧割猪草,进山砍柴样样做。
这也就是当初云初微看中她的原因。
踏实,稳重。
年纪不大,却总能让人放心把事情交给她。
“对了云姐姐。”焦燕突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凝重起来,“我听人家说,前几天苏五少,也就是你那个侄儿没了,这事是真的吗?”
她近段时间太忙了,都没去宣国公府,所以根本不知道内情。
云初微神情遗憾,点点头,“是真的。”
焦燕长叹一声,“你说人命怎么就这么脆弱呢?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
云初微不想在这里谈及关于苏璃的任何事,笑了笑,转移话题,“杏花村的作坊和铺子虽然倒闭了,但在出事之前,芦荟凝胶和蜂胶面膜卖得不错,我已经让作坊那边投入生产,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上市,你们这边的安排布置得抓点儿紧。”
焦燕自信地扬起小脑袋,“就算是云姐姐不说,我也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做好的。”
云初微莞尔一笑,“把这些交给你,我自然是放心的。”
又与焦燕谈论了一下店铺名字的问题,最后拍板叫“倾心斋”。
临走之际,焦燕问:“云姐姐,吴大哥和吴二哥他们……”
这段时间太忙,若非焦燕提起,云初微都忘了这件事。
“你可以让人捎信回去,就说店铺马上要开张了,正是聘请长工的时候,他们兄弟俩若真有来帮忙的意向,就尽早动身。”
想了一想,“上次作坊倒闭的事,若非吴婶肯掏空家底帮忙,又时常安慰太太,恐怕太太早就因为打击而动了胎气,人都说滴水之恩要涌泉相报,虽然我走之前留了一百两银子,但情谊这个东西,是没法用金钱来衡量的,如果吴大哥吴二哥都要来的话,你就交代他们兄弟俩把吴婶也带来,到时候我给安排住处。”
吴老爹去得早,吴婶一个人把这俩孩子拉扯大不容易,每天还不是得靠那几亩薄田度日,收成好的那年,全家能过个好年,收成不好,就只能饱一顿算一顿。
贫苦人家的日子素来这样。
云初微亲眼见过的,她不是个容易忘本的人,自己过得如意了,没道理就瞧不起与自己身份不在一个等级上的人。
况且在她看来,京城里很多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做的却是禽兽不如的事。
单论人品,他们与吴婶可没得比。
听到云初微要把吴婶也给接来京城,焦燕高兴坏了,“多谢云姐姐。”
云初微低着看着这个拽着自己胳膊兴奋得跳起来的小姑娘,哭笑不得,“我这是接的吴婶,又不是你爹娘,你至于这么激动吗?”
“激动,我当然激动啦!”焦燕道:“云姐姐你都不知道,我在这京城除了你,其他的一个人也不认识,更说不上话,如今听说有熟人要来,又是村里最合群的吴婶,我一想着她来跟我作伴,就兴奋得连一会儿的饭都吃不下了。”
云初微再度失笑,“那你继续兴奋吧,我婆母还在外头等着,我就不多待了,以后要有什么事,你只管亲自来宣国公府找我。”
“嗳,好。”
——
苏府。
因为前天没把粗活做完的缘故,云静姝已经被饿了两天,直到现在都还滴米未进,只是口渴的时候把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水罐了几大口进去暂时充饥。
可这到底不是长久之法,水只能抵得住一阵,过了那会儿,肚子照样咕噜噜响。
正在刷恭桶的云静姝靠坐在围栏边,又饿又困,好想饱饱的吃上一顿再睡个觉,哪怕只是个白面馒头,哪怕只能睡一盏茶的功夫。
可这些,都是她奢求不起的。
自从苏璃出殡以后,苏家人对她越来越过分,府里的丫鬟都成了闲人,一大半的活计全数落在她头上,每天做这做那,完全没有时间停歇。
很多时候,云静姝想过就这么死了算了,那样就能永远解脱,再也不用受这些苦。
可一想到云初微还在有滋有味地活着,她马上就有了继续生存下去的念头。
“小贱人,还敢偷懒耍滑?”
身后突然传来管事妈妈尖酸刻薄的声音,伴随着话音而来的,是鞭子抽打在皮肉伤的声音。
云静姝本想着这里背阴,又有些偏僻,应该不会被管事妈妈察觉,这才敢悄悄休息一下,哪曾想这么快就被发觉了,她扎扎实实挨了重重的一鞭子,疼得龇牙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