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皇上从来不合,你也清楚。”
安尚宁冷笑一声,“灵沁姐姐,我是要推翻宇文皇室的,我安平侯府几百口,不可能就这般枉死,血债血还,天经地义。”
谢灵沁呼口气,声音平静如一捧清水,“为什么你不试着相信,宇文曜将来会是一个好皇帝。”
“他能当得了皇上吗,就算他当了皇上,掌握大权,居九阙之上,他不会变成第二个宇文舒吗,灵沁姐姐,请你不要忘记,我也再说一次,他的体内,流着宇文皇族的血,宇文皇族,不止是宇文舒,一代一代,都是天生薄凉自私。狡兔死,走狗烹,北荣心性毒辣,先有白家落魄,再是薛家几十年前人搬离出京,然后还有其他一些流传至今的世家,一个一个的破落凋零,就连宗政府,灵沁姐姐你的外祖家,曾经满府荣耀,如何是何光景,你最该是清楚的。”
安尚宁字字肺腑,要劝说谢灵沁。
谢灵沁只是淡抬眼睑,对上安尚宁的眼神,无比肯定,“他不会。”
“灵沁姐姐。”安尚宁豁然起身,语声微急,“你是,太在意太子了,这般多年,你的苦难日子难道不是拜北荣皇室所赐吗。”
谢灵沁看着安尚宁,这些日来,这个少女瘦了许多,在时间的洗礼与磨练中,眉眼中早已藏了内敛锋毅。
“安尚宁,我知道你在北荣之外有势力,那是安平侯留给你的,也知道,这天下表面看着和平一片,实则早已千疮百孔,你想要生事,以你之智,一定可以,可是,北荣皇室是北荣皇室,宇文舒是宇文舒,而宇文曜是宇文曜,与其你累其一生筹谋如何推翻北荣皇室,不如想想,宇文曜如果当了皇帝,是不是一个好皇帝。”
“我不会相信宇文皇室的人。”
安尚宁语气坚定,果断拒绝。
“那你曾在京中多年,太子声名你也当是听说,我问你,你觉得今日之事就算我不出手,你当真就以为会成功?你以为,你们所做的,他都没有看透。”
安尚宁一噎,粉红的唇瓣蠕动半天,没有言声。
天边月牙笼入云层,薄雾侵袭,花香清雅,空气薄凉。
茶,似乎,也凉了。
精致的瓷杯在屋内明珠的光芒下,泛着谣言的白色,映着二人的脸。
不过一月多的时间,二人的立场如此相对。
“灵沁姐姐,我尊敬你,喜欢你,感激你,可是,对于宇文太子,我与你,背道而驰。”
好久,安尚宁站起身,眸色定定,掷地有声,“从安平侯府被抄那一日,太子拿着圣旨前来那一日,一府尽死,我就与北荣皇室誓不两立了。”
“我不会帮北荣皇室,我会帮宇文曜。”谢灵沁道。
意思很明确,如果安尚宁要对付宇文曜,她会插手,会与安尚宁……为敌。
“我知道,灵沁姐姐喜欢太子,太子也的确是品貌非凡,可是,他的出身,你就真的不介意吗,将军夫人之死,你就真的不介怀吗?”
“我说过……”谢灵沁理了理袖子,优雅缓缓的站起身,清眸里是从未有过的冷峻,“我说过,宇文曜是宇文曜,我认定的,只是他这个人。”
“你……”
“今日发生这般一切,以他之慧,多少猜到我与你的联系,在我阻止你刺他时,他也当看出来,可是,他没有问我,也没有命人捉拿你,尚宁……”谢灵沁一叹,“你杀不了他。”
“我知道,我实力不够,但是,我会努力,可是,若有一日,灵沁姐奶,你被伤害,请一定记得,尚宁永远是最喜欢你的那个妹妹,一切,都会帮你。”
安尚宁话落,对着谢灵沁一拱手,跃窗离开。
花枝晃动,女子身影消失在夜色下。
屋内一时安静得如同死寂。
所以,他们的立场,终归没有统一。
许久,谢灵沁这才动了动身子,洗漱完毕,上了榻。
翌日。
天刚大亮,宫里就传来消息,传到清水阁时,整个都城也知道了。
据说,皇上听到李倾玉的禀报后,龙颜大怒,声言李倾玉失职时,立即下旨,谁敢动谢灵沁一根手指,就是与他为敌。
这句话不可谓不看出,皇上对谢灵沁的看重与帮持,一时间,都城里议论纷纷,自是对谢灵沁艳慕之辞。
得太子相重,情意相通,如今又有皇上帮持,那怕是,谢灵沁否极泰来,皇上和太子的关系都会变得极好了。
清水阁。
谢灵沁对于此消息并不感冒,不过是意料之中的事儿。
这也是她让安尚宁相帮的目的,同时,也是她的目的,早在太子当众对她表露心迹,她就知道,她的人生路险矣,所以,就想着,不如比敌先动,让皇上暂时不能杀了她,护她周全。
至少,也得等到一月后的赐婚。
因为,宇文曜说过,一个月后,能娶她的,只有他宇文曜。
她相信他,且从来没有想过,会如此想着嫁一个人,想和他一起入睡,一起醒来,一起吃饭,喝茶,散步,过那岁月静好的日子。
用过早膳后,李倾玉便来请她了。
说是,圣姑掐算到今日午时是最好时机,要用她之血,以寻下幕后对李俊儒下蛊之人。
谢灵沁从善入流,也不再提昨日之事,轻笑着跟上。
圣姑在京兆尹的停尸院外正中起了一个台子,上面擂满了香烛画符,而圣姑一仴肃穆,一袭道袍,头发高束,手拿拂尘,倒真是有种道古先风之感。
谢灵沁到时,院子里,还站满了人,正中间,太子自然早来了,不过,忠勇侯,贤王以及朝中要臣竟都来了,自然的,王仁义,李俊,秦巽也在。
谢将军最随谢灵沁之后到。
而且,没过多久,皇上竟然也亲自来了。
霍大人是受宠若惊,生怕怠慢了,当下叫人将此处加派看守,防守得是固若金汤,生怕出了什么乱子。
“好了,现在请灵沁小姐至中间来。”圣姑对着上天不知叨叨了些什么,这才对着谢灵沁伸手,请她走至看台正前方。
看台的一旁,安放着李俊儒的棺材,李俊儒的尸体躺在里面,微有异味。
“圣姑啊,灵沁是女子,没见过这些,你不要吓着她。”
皇上温声和煦的开口,笑得一脸慈祥。
真是像一个普通的中年老男人呢。
可是,偏这颗帝王心,不知生出多少害人之事。
“谢皇上挂心。”
谢灵沁心无旁骛的表示感谢。
一旁李倾玉今日一袭黑衣,倒是干净婉约,又颇有武者清丽之风,微一拱手,看着皇上,“皇上,昨日倾玉有失,今日,定然护得谢小姐周全。”
“你有如此之心,甚好。”
皇上一摆手,同意了。
其余人也不再说什么,倒是都看向了兵部尚书大人。
毕竟,如此出众的女儿,谁不羡慕。
以前李倾玉身为雷霆暗卫副统领是隐蔽之事,无多少人知道,不过,经过昨日,在场诸位大人自然清楚明了。
这些羡慕而恭维的眼神,兵部尚书大人自然爱用,虽然谦虚,可是,眼底那点儿得意之色,他细看,还是能看出得出来。
“哎,所以嘛,这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虽然说,李大人儿子已逝,女儿一个顶三呢。”
就在这里,余轻逸身形一闪,一下子出现在众人视野里。
李大人面色当即沉下。
他死了儿子,这事儿,自然是他的痛。
“轻逸,不可胡闹。”庆王爷当即一喝。
余轻逸老大不高兴的撇撇嘴,“父亲,你看你凶的,皇伯伯都对儿子我和颜悦色的,尚书大人也没说什么,就你凶。”
“你……”
“好了好了,庆王,不要说他了,他这性子就这个样子,你还不如朕清楚。”皇上面带笑意,又看向兵部尚书,“李尚书,年轻人的话,不要放在心里,你们李家对北荣皇室的贡献,朕,当是记得最清楚的。”
“皇上言重了。”
李大人立马抱拳一派谦逊,嫡子已逝,追究也无用。
“砌。”余轻逸轻哼一声,老大不情愿的走到了太子一旁。
太子,此时正坐在皇上下首。
庆王爷瞪一眼余轻逸只得不奈的叹口气,面色有些青。
而此时,看台之下,谢灵沁已然走至正中,对着圣姑极是尊敬的问询,“圣姑,我要如何做?”
“嗯,一会儿,只要谢小姐伸出手指,给我取一滴血就好。”
圣姑那双眼里闪着精亮的光泽,让人猜不出在想些什么。
砗磲与紫河今日也跟着来了,此时站在一旁,有些担忧。
总觉得,圣姑既然要用小姐的血,不合常理。
而此时,因为准备迎接接下来一月前来北荣的诸国来使而被解了禁的宇文贤,从一来此就少于言语,此时,看似在喝着茶,可是暗中,却都在关注着谢灵沁一颦一动。
那看似平静的目光下隐藏着一片精芒,这丝精芒让宇文贤有些不自在的轻动了下腿,不着痕迹的理了理衣袍,尽量遮挡住身体的异样。
自从某处受伤后,他一边吃着董老的药,一边叫青翼找来年轻的女子一一试过,然则,都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