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沁依然只是看着他,不作声。
太阳缓缓下去,一片淡晖洒入,落在二人的肩头,有种别样的寂静与肃杀之气。
“冥澜。”好久,谢灵沁看着他,轻声开口,“你今年多大子?”
冥澜一愣,有些不明所已,而且,被一个分明就是比自己小的女子这般问,当下颇有几分尴尬,却还是一五一十道,“灵沁小姐,今年二十七了。”
“二十七了,你自小就在阎王殿的吗?”谢灵沁又问。
“不。”冥澜摇头,“虽说自记事起便在阎王殿经受严格的训练,但是据说,我是三岁才到阎王殿。”
“三岁么……”谢灵沁一叹,“那,这二十四年,都是在阎王殿度过的,除了执行命令,杀人,你们可还做过别的什么?”
“这?”这话把冥澜问住了,是啊,二十多年,除了杀人,驯良,执行命令,他们,可还做过什么。
没有,没有了。
“如果现在你闭眼,你的人生最我的画面,是什么?”
谢灵沁又问。
冥澜再度被问住。
谢灵沁却轻轻一笑,唇瓣轻启,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很需要一些能帮我的人,需要我自己的势力,我的处境,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我若是没有任何倚仗,早晚都会在这皇权倾辄中死无全尸,可是……冥澜,你们更应该珍惜这样难得的安静岁月,这种重获新生的喜悦……”
“灵沁小姐……”
谢灵沁抬手,声音清丽,“听我说完。”
冥澜颔首。
“再有,你是你,他们是你的兄弟,你们兄弟情深,讲道义,我懂,可是你也该为他们想一想,那种刀尖舔血的日子,他们是否还愿意过。”
冥澜在谢灵沁一字一句中神色怔愣,这一刻,眼底,有感动,有动容,有震撼,有彷徨。
他没想到,谢灵沁一个不过十五岁的女子,这般年轻的少女,竟能看得这般透,这般多,这般远,这般广。
原来,他所说的,她早就想到了。
只是……
“灵沁小姐,们都忠于你。”
少倾,冥澜说,掷地有声,铿锵有力。
谢灵沁却突然摇头,笑了。
“冥澜,你相信我吗?”谢灵沁侧眸看着冥澜,少女眉目如画,清丽绝化,不管何时都是一幅清冷的面孔,极少笑。
所以,此时突然这般一笑,当真似千万树桃花开放,桃之夭夭,灼灼之其华感。
冥澜心神一动,随即醒觉过来,一拱手,“你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我们自当信任你。”
“其实,我以前和你们是一样的人。”
“?”冥澜疑惑,“灵沁小姐,你以前不是在将军府吗……”
谢灵沁面上溢过苦笑,“说来话长,不过,我想告诉你的是,正因为我经历过那样的日子,那样……”谢灵目光空远,似在追忆什么,“那般按部就班,那样血腥腐烂,那样黑暗不见光明,那样的……呵!”
谢灵沁冷笑一声,转而抬手,点了点眉心,“所以,上天能给你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是个人是不是都得彷徨,都得珍惜呢。”
“灵沁小姐你……”
“所以,你当明白我的意思,你,和你的兄弟们,都过多了这种暗无天日危机重重的生活,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安平下来,为何,还要让他们以生命去堵,诚然……”谢灵沁面上扬起温暖的笑意,“诚然,如你所说,我确实需要一笔力量,一些武功高强的,心性沉稳而缜密的帮我的人……”
谢灵沁摆摆手,“你先下去休息吧。”
日光自远处照射下来,谢灵沁站在院中,眉目清冷,脊背挺直,似朦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而她掩藏在袖中的手,不知何时,已紧紧的,紧紧的握在一起。
没人知道,她如今多么的渴望权利,渴望能立于无无人言败的境地。
“小丫头片子,真是虚伪。”
冷不丁一声响,谢灵沁豁然偏头,却见一旁,董老从处墙头翻跳了下来。
谢灵沁眸光一凝,不过也没有多少诧异。
董老既然和齐老相识,能知道这里不足为奇,不过,突然出现在墙头。
他是听了有多少。
这武功,有多高。
这都城,可真是免藏龙卧虎的。
“你何以说我虚伪?”谢灵沁面色微沉。
“你明明就很想让那小子听你的话,形成一股势力,人家上直着,却又不让。”
谢灵沁被揭穿也不慌,“你当他不知道。”
“哦?”
“不能全心全意,不能尽心尽力,我是不会要的,他留下到度是因为我救他们的恩情,让他们心里有愧,还是真心想要留下来帮我,他们自己都不清楚,再者……”谢灵注眉宇一扬,倒也不是妄自菲薄,“我除了有些小聪明,身手灵活,救了他们以外,并没有给他们看到我的任何厉害之处,想让一群强者服从,要么是你得道助,要么,就是你的本事……厉害到让人心悦诚服,而这两样,我如今……”
谢灵沁叹口气,一摊手,“我都没有。”
“那个冥澜并非池中物。”
“我不否认,而且,我话里的意思,别人听不出来,他当是字字清楚。”
“小丫头,你就那么的想拥有自己的实力。”
谢灵沁看着董老,“你是这一把年纪了,德高望众的,被人推崇着,没有像我这般憋屈过。”
“憋屈?”
“被人算计,出尔反尔,见色出义……总之,够窝囊的了,不想说了。”
谢灵沁在自顾自的说,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董老那双满是细褶皱的眼皮,在轻微的抽动。
“对了,说起来,董老头儿。”谢灵沁侧眸看着董老,“既然我们如此坦诚相待,促膝悦谈,我觉得,我们可以成为忘年交的。”
董老老脸一抖,有些后退,“你这丫头,笑得太温柔,准没好事儿。”
“你说你在宫里当御医当了大半辈子,又没老伴,又没孩子的,看着我是不是特亲。”
“……还好。”
“若不然,你可以将我当成你的孙女儿,我不介意。”
“所以?”董老听出一些苗头。
“也不绕圈子了,你在宫里劳辛功高半辈子,不说别人欠你多少人情,你身上的银钱怕是也不少吧。”
董老抚着胡渣子笑得极其明朗,“小丫头,你这是,惦记上我的银子了。”
“对。”
“话说,我还正打算教你针灸,那你现在还要不要学。”
“要,当然要学。”这事儿是认真的。
不说她现在体内中毒,她是有把握能解的,就说之前董老凭一手医术,就在这北荣横着走,那她若是学会了,那不是等同于一副好筹码。
最好太子得个重病什么的……
医者不自医嘛,他再会医术也救不了自己吧。
“不过,我现在学,来得及?”
“以观后效。”董老笑着只说了这几个字,然后老眸一定。
因为,这时,不远处,屋内,有辣香味传来。
谢灵沁到是明白,八成是为了后日的开业,白玉又在琢磨,以求精益救精,这种精神她是赞同的,佩服的,且无比支持的。
“这就是……你要卖的东西,冒菜。”
“嗯,对……”谢灵沁话声落,眼皮子又一抬,一脸谨色,“董老,我好像并没有在你面前,还有齐老面前说过,这是冒菜,这一阵儿,也未有半字漏出去。”
谢灵沁这话多了几分戒备。
董老看着她,哈哈一笑,老眸里光束闪耀,“这天下之事,老夫若是想知道必当不难。”
“是么?”谢灵沁暗暗瞧了董老几眼,上下打量,脑子里飞快过滤着当是知道“冒菜”一事的人,不过,都不可能。
除了……太子。
那日,他偷听到她和砗磲说的话,还说要她亲手做的给他吃。
“董老,你和太子关系,好么?”这其实也是谢灵沁一直想问的问题。
不过,董老不乐意的睨了她了眼,“那小子目下无尘,没情趣,不好。”
清楚看到董老眼里的嫌弃,谢灵沁这才轻轻松口气,不挺愉悦,“那就好。”
话落,这才一笑,“那董老,你一把年纪,三更半夜的听墙角这事儿……”
“这冒菜你亲自做过没?”
“嗯……做过一份。”
“做过一份?”
谢灵沁看着董老那几分急切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福如心至的,“第一份我自己吃啊。”
“哦。”董老好像有些心气儿不高,须臾,又道,“你方才说,你要做我的忘年交,或者孙女,这话,不假。”
“嗯。”
“就忘年交好了,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来寻我。”
谢灵沁星眸闪烁,眼波流转,定定的看着董老。
“看看你这什么睛神,哼。”董老显然有了小脾气,一昂下巴,双手背后,一幅“我这么屈尊纡贵,你快点感激我,拜见我”的样子。
倒有那么几分,可爱。
“那……”谢灵沁难得眉眼一弯,笑得露出几颗晶亮贝齿,“那,董老,您老人家能把上次我签名的白纸给我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