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意识到薇珑六月及笄的事儿,分外失落起来:及笄之后,就是大人了,要张罗亲事了。私心里来讲,一方面盼着孙女嫁得如意郎君,一方面又不想孙女早早定亲,多在闺中过几年舒心自在的光景。
为此,不自觉地便又对这孩子添了三分宠爱,生怕她有一丁点儿不如意。
黎兆先与太妃的心思大同小异,不为此,也不会得空就带着女儿串门,甚至出门游玩。
徐岩也看得出母子两个那点儿心思,可是,她是务实的人,想得长远,偏生他们连她□□脸的机会都不肯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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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珑面上欢欢喜喜地过了整日,到晚间,独自坐在书房的时候,小脸儿就垮了下来。
又过年了,可是,飞卿哥哥、解语姐姐还没回来。
是前年的事情,两个人先后亲事生变,轰轰烈烈地闹了一场,相继被逐出家门。
在外流离,该是何等的孤单、心酸?过年的时候,该有多想念长辈、手足?
好想他们,做梦都想早日团聚。
再一桩心事,便是与唐修衡有关。
近来一些事,他把她惹得看什么都不顺眼,心里不是气哼哼的,就是恹恹的,只想闷在房里呼呼大睡。
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的滋味,毕竟,让谁说,他也没做错什么。
她托着下巴发了会儿呆,取出两个小册子,静下心来之后,把其中一册翻到空白的一页,提起笔,用簪花小楷认真书写。
这是写给飞卿哥哥、解语姐姐的……算是信件吧?有空就会把一些值得关注的京城见闻写下来。
迟早,他们会回来。
这些有意无意记录下来的事情,他们兴许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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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薇珑去唐府找唐修衡。
阿魏径自把她引到静虚斋的书房,“大公子和沈先生从昨晚开始饮酒、下棋,快天明时才作罢。”
他说的沈先生,是如今已富甲天下的沈笑山,薇珑见过,感觉那是一个最不像商贾的人:那份涵养、修为,简直不输程叔父。
“沈先生跟修衡哥喝酒?”她疑惑地看着阿魏。
阿魏笑答:“是啊,沈先生也是海量,郡主都不知道吧?”
是不是海量她不知道,只知道沈先生是那种就差把“清心寡欲”刻在脸上的人,一向不会与酒色财气沾边儿——是商贾,却不在乎钱,更懒得用钱享受什么,这种人上哪儿找去?
阿魏揣摩着她的心思,解释道:“昨日两位提起了董探花、蒋小姐,话就多了些,酒喝得也就多了些。”
薇珑释然,心里又泛起阵阵酸楚,“既然挂念,做什么不把人找到啊?哥哥姐姐若是不肯回来,我们可以去找他们啊。”
听她这么一说,阿魏想到最是熟稔的两人,心里也着实不好受起来,勉强笑道:“董探花、蒋小姐大抵不愿被人打扰,不好勉强。”
“……也是。”薇珑闷闷地应了一声。
阿魏通禀之后,折回到门口打了帘子。
薇珑走进去。
书房西侧,垂着一道珍珠帘——这帘子充当了槅扇、房门。程叔父的书房也是这样布置的,她再熟悉不过,偶尔,在程家或唐家的书房停留久了,会有些恍然,忘却到底是在哪一家。
她微眯了大眼睛,隐约看到他高大的身形安置在躺椅上。
“哥?”她唤他。
“嗯。”
唐修衡按着眉心,这次真是没少喝,天光大亮时才入睡,原本打算睡一整日,偏生帘子外的小兔崽子不成全,合眼没多久就找了过来。
“你怎么啦?”薇珑往前走了几步,歪着小脑瓜问他,“是不是还乏得厉害?”
“……还好。”唐修衡和声问道,“有事?”
“……没啊。”薇珑老老实实地道,“只是想让你带我出去玩儿。我们去看戏,好不好?”
唐修衡险些叹气,“不好。你是大孩子了,看个戏而已,也用得着我陪你去?”
“那……我们去看看你的别院吧?”薇珑语气已经有点儿可怜兮兮的了。不知道他是怎么了,最近总是不肯带她出门。
唐修衡无奈地笑起来,“别院不是还没建成么?去看什么?”
“就是因为没建成,才应该去看啊。”薇珑走到珍珠帘前,确定他是和衣而卧之后,才穿过帘子,走到他近前,无辜地看着他,“要是已经建好了,我就不用去看了。”
唐修衡放下按眉心的手,侧头凝视着她,“什么叫不用去看了?”
薇珑却在这时留意到他面色有些苍白,说:“你是不是很难受?头疼吗?”
“头疼。”唐修衡仍是凝视着她。真头疼了。说话时动辄跟人打岔,是他和飞卿的拿手绝活,她什么时候学会了?
“那我给你按一按吧。”薇珑走过去,卷起袖管,“要不要醒酒汤?我会做。真的。”厨艺不是不佳,是一窍不通,但也不妨碍她特地学一两道羹汤。
微凉的小手落到他额头,很舒服,可他还是皱眉——“手这么凉,是又穿得不够吧?飞卿不是特地给过你几张皮子让你做大氅么?合着你是为了好看什么都不管,是吧?我们的话,就是外边儿的西北风,是吧?”
连番发问,她哪里招架得了,索性沉默不语,唇角却上翘成愉悦的弧度。他是越来越言简意赅,但每到数落她的时候,话就会很多——相对他自己来讲。
见她不吭声,唐修衡嘀咕:“真想让你到外边儿喝西北风去。”
她无声地笑起来。是特别开心的那种笑。“哥,抽空带我去别院看看吧?”她捡回先前的话题。
“你们家的车夫不认路?”他仍是没好气。
薇珑按揉他头部穴位的力道加重了一些,“就是要你陪我去。”
“……好。”唐修衡没辙,“下午,成么?”
“不成。”薇珑说,“今日你好生歇息,明日我们再去。”
唐修衡又想叹气了,“明日我……”
“你就答应我吧。”薇珑敛目凝视着他昳丽的眉眼,“大过年的……”
“好。”唐修衡阖了眼睑,“黎郡主发话了,在下怎么敢有异议。”
薇珑笑靥如花,语声变得轻柔,“老老实实的,睡一觉。我等你睡着就走。”
他牵了牵唇,“行啊。”
其实,他私心里觉得,她已经长大了,不该再这般亲近,更不该时不时一起出门。男女大防,对于他们这样的异姓兄妹,可以是虚设,但是……
如果他不想只与她做兄妹呢?
也不是那个劳什子的如果了,他已确定。
她知情之后,会怎么想?会不会再不肯见他?
飞卿说她是傻乎乎的小兔子,这一段想想,还真是。飞卿真没冤枉她。
这只傻兔子,若被惊吓一次,恐怕就要记他一辈子吧?
不合适,好多事都不合适了。
只是……
那双小手被他额头的温度焐热了,暖暖的,软软的,又柔柔的……
有一刻,他连呼吸都屏住,以此抵制心头翻涌的浪潮。
最后一次。再纵容自己最后一次。他这样告诉自己。
等到她及笄,便与她挑明心迹。
不,不能等到她及笄——及笄前若是能定亲,再好不过,不然的话,得有多少人跟他抢她啊?
她若是惊慌失措……认了。
在那之后不妨慢慢来,只要她没意中人,总会有点头答应的一日……吧?
不确定。
但这是他必须得做的事,亦是这一生必须得做的要事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想得好好儿的,一章写完,但是到今天都没写完,没动静又对不起你们,就先放出这些~
尽快把下章写完哈,顺的话,晚上就能看到啦~么么你萌!
第10章 注定
注定(下)
初七上午,唐修衡到黎王府接薇珑,与三位长辈说笑一阵子,和薇珑一起出门。
薇珑脚步轻快,像只快活的小鸟。
黎兆先与徐岩交换一个眼神,默契地笑了。
太妃等两个孩子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后,笑眯眯地道:“意航最是有分寸,我是没什么好担心的。”
一语双关,夫妻二人俱是点头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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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修衡和薇珑一个骑马,一个乘坐马车,去往别院。
别院离王府不近,大概要一个多时辰才能到。
路上,薇珑坐在车窗前,时不时地望一眼随车而行的唐修衡,唇角始终噙着笑意。
阿魏快马加鞭赶来,把一个油纸包交给唐修衡。
唐修衡转手交给薇珑的丫鬟荷风。
荷风上了马车,笑嘻嘻的,“大公子派人给您买来的,还很烫手呢。”
薇珑笑着接过,放到跟前的矮几上,打开油纸包,见里是肉沫锅盔。
她逸出低低的欢呼声,推开小窗子,问:“哥,京城有卖锅盔的了?”其实一直都有,只是,以前没吃到过合口的——不合口的,他不准她吃,甚而不准她品尝。
唐修衡颔首一笑,“上回在街头见到叔父,看到他吃,就跟着买了一个尝了尝。我们俩都觉得做得不错。你尝尝。”
“嗯!”她又碰了碰散发着甜丝丝味道的烤红薯的外皮,笑容愈发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