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毕,龙玄澈的脸色变得格外难看。
过了许久,龙玄澈才咬牙切齿的开口道:“你以为,本王是为了做戏给别人看的?”
“是与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王爷既然已经得偿所愿,又何必再多此一举?”栖梧百无聊赖的用手指在桌子上画圈圈。原本还算白皙漂亮的手背上一块一块的红斑,虽然天牢中光线不是很好,但是衬着白皙的皮肤还算是明显。
“你的手怎么了?”龙玄澈一把抓过她的手,眉头紧皱,眼中甚至闪过一丝慌乱。
栖梧冷冷的看着她,冰冷的眼神像是打量陌生人一般,并不说话。
“本王问你,你的手怎么了!”说着,将她的衣袖撩起,手臂上亦是大片的红斑,看上去有些骇人。龙玄澈脸色铁青的松手,随即大喊一声:“来人!”声调突然拔高,把栖梧都吓了一跳。
话音刚落,狱卒便小跑过来低头哈腰问道:“王爷,有何吩咐?”
“速速去将宋太医叫来。”
那狱卒得令,又忙跑了出去。
“王爷若是叫了太医,难道不怕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王爷现在好不容易挣到的局面功亏一篑?”栖梧有些神色不明,不知为何,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了。
龙玄澈闻言,脸色铁青的瞪着她:“这是本王的事,不劳你费心。”
栖梧突然笑了,她果然越来越读不懂这个男人了。
沉默了一阵,栖梧这才慢悠悠的开口:“我一向吃不来芋头,便是沾了点味道的都不行,刚被关进来时顿顿有芋头,所以过敏了没好而已。”
龙玄澈一脸狐疑的盯着她看了一阵,没有说话。
没多久,那狱卒领着宋太医过来,替栖梧把了脉,待那宋太医捋着山羊胡说栖梧的确是吃了不该吃的过敏了,龙玄澈这才放下心来。
待那太医和狱卒离开,栖梧深深的出了口气,开口道:“这看也看过了,王爷请回吧。”
“凤栖梧,你到底想要怎样?”龙玄澈突然有些烦乱的开口,生硬的语气竟然让栖梧产生了一丝久违的熟悉感,没错,这人的确是龙玄澈本人没错。他和她说话一向是这种语气。
“我还能怎样?”栖梧反问。
“你说你对本王有情,本王信了又何妨。若这是你欲迎还拒的把戏,这一套你玩得够多了,本王已经看腻了。所以你还有没有别的花样。”
栖梧脸色白了一分,随即笑道:“王爷既然要这么想,那便这么想罢。”
她无所谓的态度越发激怒了龙玄澈,他气的一掌拍在桌子上,那可怜的木桌顿时四散成好几块,“凤栖梧,你能不能不要怎么要死不活的跟本王说话!想来是紫陌告诉了你,太子被废的消息,所以你不满了是吗?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你大可以说出来!”
“王爷多虑了,栖梧并没有什么别的想法,太子如何本就与我无关,更何况,我现在是泥菩萨过河,哪儿还管得了别人是死是活?”至始至终,栖梧都坐在那里,甚至那张桌子碎裂时,她除了脸色又白了一分,甚至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看着她淡漠的侧脸,龙玄澈胸中的怒意愈发浓烈,他宁愿看她气的跳脚然后冲他脸红脖子粗的爆粗口,也不愿见她这般疏离寡淡的样子,他不喜欢她这样没有生气的样子,像一具布偶一样。这会让他格外想要撕掉她的伪装。
“凤栖梧”龙玄澈平复了一下语气,“本王今日来不是跟你吵架的,父皇近来身子越发的差了,本王要守在御前侍疾,后面不能每日来看你了,你自己记得吃药。”说着转身离开。
待他走到转角处却突然停了下来,语气有些沉重:“不知为何,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你有时候表现得好像是心里有我,可是每当我找你要答案时,你的反应却和你说的大相庭径。凤栖梧,我实在不知道你到底要什么。”
他说的是我,而非本王。
栖梧微微一愣,碎后缓缓开口:“我要的,你给不起。”
“你不说又怎知我给不起!”龙玄澈突然转过身,反唇相讥。
“我要的是一人一世一双人,王爷,你给得了吗?”见龙玄澈不说话,栖梧接着说道:“我说过我的心只有这么小,你说我善妒也罢,说我没有妇德也罢。王爷,易地而处,若是我告诉你,我爱着你的同时也爱着别的男人,你可能忍?”
语毕,一室的沉寂。
就在栖梧觉得龙玄澈要拂袖而去时,却突然听到他幽幽的开口:“若是我能呢?凤栖梧,若是我能为你一人一世一双人,你便会呆在我身边吗?”
栖梧愣住了,不止是因为他的话,更是因为他在说这句些话时,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那样的眼神,让栖梧有些心颤。
“你曾说过,若我不离不弃,你必生死相依。你自己说过的话,可还算数?”龙玄澈似乎不打算放过她,一步步的走回到栖梧面前,咄咄逼人的望着她。
栖梧被她逼得无路可退,只好硬着脖子,回了声:“是”。
话音刚落,龙玄澈便一把将她抓住圈进怀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吻。
龙玄澈吻得很急切,像是拼命要证明什么,可栖梧心里却是一片空洞的沉寂。
栖梧被关进来第十天时,终于等到有太监来传旨,但出乎栖梧意料之外的是,那并非下旨赐死她的圣旨,反而是召她进宫的口谕。
不知为何,栖梧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总觉着要发生什么事,就像风暴将至前海平面,诡异的平静让人心里忍不住有些发虚。
不知是皇上吩咐的还是龙玄澈安排的,栖梧是坐着轿子进的宫,直接停在了承乾宫门口。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太监宫女,栖梧有些恍惚。
见栖梧下轿,便有太监疾步上前行了个拱手礼:“侧妃娘娘,请吧,皇上在里面等着您。”
栖梧将身上的狐裘紧了紧,即便是已经开春了,她还是格外怕冷。刚进天牢时,她和衣而卧躺在只铺了一条床单的硬板床上,在薄的不成形的被子中冻得缩成一团。想来后来龙玄澈关照过,才让从容送了好几床厚褥子和毯子,她住的那间牢房还随时生着火盆,这才觉得好了些。
见她怕冷怕到这般程度,从容急的几乎快哭出来:“小姐以前身子壮得跟头牛似的,自从坠崖失忆后身子就越来越差,这回才去了北境多久,怎的身子就差成这样了!”而紫陌也是噙着泪一脸悲悯的盯着她不说话。
但栖梧自己心里明白,人的身体总有个承受的限度,自己旧伤未愈新伤又来,她还在相隔不长的时间内用了摄魂术,这对自身损耗本就是极重的。尤其是被张朝俘后受了一天的刑,栖梧知道,自己这副身子早已是残破不堪了,毕竟经历了那样的刑罚还能活着已是万幸,即便好生调养也注定会落下病根。
从容不懂医,她尚且可以骗一骗,插科打诨就略过去了。
可是紫陌却是懂,即便她从北境回来便再也不让紫陌替她诊脉,但是紫陌仍然能从她平日的起居作息看出一些端倪。不过紫陌向来聪明,知道她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也乖乖的闭口不谈。
栖梧知道若是再这般耗损下去,自己早晚油尽灯枯,可是事与愿违,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89章 原来主导一切的人是他
一路由太监领着到了皇帝寝殿。后妃皇子公主都在寝殿外面跪着,栖梧一眼便看见了人群中跪的笔直的龙天翊,几日不见,他已经瘦成这样,眼眶深深的凹陷下去,颧骨高高的凸出来,眼下全是青黑,下巴上也全是青色的胡茬。
栖梧心中突然生出一丝不忍,向来注重仪容的太子殿下,竟落魄到如此地步。
栖梧一出现,所有人的都看向她,各个神色不一,栖梧也懒得去猜他们每个人的想法,她知道龙天翊在看她,可是她却不敢和她对视,她也知道龙玄澈也在看她,但是她此时最不想见的,就是他。
她就这么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陛下的寝殿。
“陛下,人到了。”太监走到床前,低声唤道,随即招呼宫女过去将纱幔撩起来,然后躬身退下。
偌大的寝宫金碧辉煌,一应摆设无一不是华丽精细,而此时武帝正躺在龙床上,从栖梧的角度看过去,他的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黑,栖梧心下讶然,那颜色,当真是将死之人才有的肤色。
“来了”武帝已经不像上一次见他时那样精神矍铄,而是带着垂暮的沧桑,虚弱得手都抬不起来,只是冲她微微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这样的武帝她从未见过,而此时此刻,他竟也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是普通人家的老人,虚弱的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生命一点点的流逝。
果然,在时间的面前,所有人都是平等的。君临天下的帝王也好,雄霸一方的诸侯也好,蝇营狗苟的平头百姓也罢,即便生前千差万别死后终将归于尘土,除去陵寝的大小,剩下的骸骨不见得谁不谁会重一些。
百年之后,尘归尘,土归土,万物生长,没有谁会记得谁。
留下的,不过是史官和后人几句评述罢了。
没来由的,栖梧竟生出了一丝悲悯。
“皇上”栖梧走到武帝床边,恭敬的行了个大礼。
武帝盯着她看了很久,栖梧也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鼻观心,两人都不说话。
沉默了许久,武帝才喃喃开口:“其实你跟她,挺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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